第82章 长夏与湘
独孤极安排苍雨和她在外间歇下, 为此特意叫人重整外间,让她们尽可能舒适。
他自己就此回屋休息,拿着本书在一旁看起来。
妥帖知礼, 苍雨板着脸低声和白婉棠夸了他一句。
白婉棠扯唇笑了笑, 不语。
后半夜, 魔族突袭, 轻而易举掠过凡人的守卫,直冲寝殿。
苍雨应对魔族,独孤极也提剑迎战。
白婉棠目光追随着在魔物中奋力厮杀的少年, 手掌暗暗攥紧,却不出手相助。
她不能插手任何事, 可不知为何, 她还是来了。
不多久,有魔偷袭,直奔独孤极而去。
与独孤极交手的、身材纤细的魔反身替他挡下攻击, 独孤极的剑于此时挑下了她的面罩。
那是名姿容美艳的魔族少女,年纪与独孤极相当, 十四五岁的模样。
少女见大势已去,傲慢又骄矜地对独孤极道“你是第一个能和我打平手的人族,日后我定会亲自杀了你。”
说罢,她率领魔族撤退。
这是独孤极与书中女配宓媱的相识。
白婉棠垂眸,出神地看着自己雪白的手腕,尽力忽视心里生出的异常。
“那小女魔是魔皇最小的女儿,宓媱。她从魔域来到了人间, 这说明在人间潜伏的魔必定不在少数。”
苍雨对独孤极道“我会尽快请师尊来人间, 同帝后说清楚, 让殿下去修真界历练。以殿下的天资, 殿下该去修道才是。”
独孤极对苍雨颔首,又看了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白婉棠一眼。
她除了初见那一刻,似哭似笑地瞧他一眼,便再不看他了。
白婉棠打算清晨出宫,苍雨硬要留她到枫幽主过来。
好在她与苍雨皆为女子,不方便和独孤极同住的。守了第一夜后,便住到东宫其他殿去了。
她不出门,见不到独孤极。直到枫幽主来,才见他第二面。
独孤极已得帝后同意,随枫幽主去修真界,拜入玄鸿宗掌门门下。
白婉棠与他打了个照面,一句话也没说上。
他自她身侧走远,随苍雨去修真界。
白婉棠和枫幽主道别,去游历,就此出宫,拿上行囊离开皇城。
她突然想明白,既决定绝不插手,为何还是想要进宫了。
她想再见他一面的。
见他过得很好,就安心了。
此去一别,余生再难相逢。
三界虽乱,主战场还是在魔域与修真界。
白婉棠游历人间这些年还算安宁,见过不少千载难逢的美景,听过不少奇人异闻,结识了不少友人。
她不想在这世界留下痕迹,旁人问她名姓,她都说自己叫阿鹤。
凡人命数短,她不老不死,免不了要在漫长的岁月里,亲眼看着一位又一位友人离世。
不过很神奇的是,她又遇见了长夏。
她想要暂且休息,恰好租住在了长夏的药铺附近。
看着长夏在药铺里忙碌,时不时逗逗家里养的老猫,那一刻她忽然发觉柳八重,或者说藤穹,无时无刻都在爱着长夏。
那一世,他才会在阴阳关开药铺,化作猫妖。
没了那些意外,长夏与无相城少主藤穹相遇,相恋。
后来老猫死了,藤穹不得不回修真界前,他要将孤身一人的长夏带回去。
长夏离开的那天晚上,来和她告别,赠她一枚传音木牌,道“阿鹤,待我成亲,一定邀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她知道白婉棠参加过太多白事,喜事却寥寥无几。
送走了老猫,懂得了亲眼目睹友人离去的孤寂,她总想给这位邻居带来一丝喜庆。
白婉棠颔首答应。
长夏走后不久,她继续踏上旅程。
路上,她遇到一对驻守人间,总是斗嘴的师兄妹。
二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而且很眼熟。
问清姓名,师兄叫崔虚,师妹叫北冥湘。
虽互称师兄妹,一个却是玄鸿宗掌门之子,另一个是北冥家的小姐。脾气比她记忆里的闹腾得多。
白婉棠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和他们一起对付附近扰民的妖魔,在荒野住了两夜。
离去前,还是没忍住,问崔虚道“你可听说过独孤极?”
崔虚惊喜道“你认识我师兄?”
“不认识,只是我曾住都城那时,听说过他是太子。”
崔虚骄傲道“我师兄可厉害了,虽不知为何,他的修为总是难以提升,但他当初仅是筑基,就能在秘境里,凭一己之力从大魔手中救下数十位宗门弟子……”
崔虚脸上写满了对独孤极的崇拜和自豪,一说就停不下来。
听他滔滔不绝许久,北冥湘打他一下,调侃道“都是一个师父教的,你师兄那么厉害,你怎么就那么笨。”
崔虚气鼓鼓地站起来追打她,二人围着篝火嬉笑打闹,充满生气。
白婉棠独坐树下,看着他们,眼前浮现出二人共同战死的场景,不自觉眼泪模糊视线。
这一次,他们都会过得很好。
除完妖魔,她继续启程。
北冥湘给了她一块北冥令牌,让她以后若是去了修真界,拿着令牌去北冥玩。
白婉棠道谢,带上令牌启程。
她迎着朝阳,走在宽阔官道上,晨风吹动衣衫。
北冥湘心中莫名五味杂陈,叫住她,高声道“待我,我举办道侣大典的时候,我请你啊。”
白婉棠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点点头。
她在人间游历五百年。
第五百年的时候,四方仙尊为镇压魔族殉道了,修真界与人间都暂且安宁。
不多久,白婉棠收到长夏的传音,说她要和藤穹成亲了。
北冥湘也通过北冥令传信,说她要和崔虚结为道侣了。
白婉棠为此去了趟修真界。
修真界比起五百年前,繁荣昌盛得多。
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在传颂四方仙尊为苍生殉道的事迹,也会提起如今修真界最威名远扬的弟子们。
其中魁首,便是独孤极。
白婉棠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
乍一听,不禁恍惚。
茶楼里又有几名其他宗门的弟子不服气旁人对独孤极的盛赞,和另一帮维护独孤极的玄鸿宗弟子吵起来。
这种炮灰要被打脸的铺垫场景,让白婉棠没忍住低头笑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一名玄衣少年走入茶楼,整间茶楼瞬间静了下来。
维护独孤极的弟子们,叫着师叔,冲向少年,控诉那群人的嚣张。
另一边气焰嚣张的弟子们,缩成了王八样。
众人都望向少年,认出他就是独孤极。
白婉棠低头转着茶杯,心就像茶水一样泛起涟漪。待平复下来,她才看向他。
独孤极因身怀神骨,又修道,模样生长缓慢,如今瞧着只有十七八。
他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那双烟墨的瞳,不再冰冷如冬雾,而如春日远山。气质温煦矜贵,从容自若,宛若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落座。
他也有少年人的意气和桀骜,处变不惊地驳回那群炮灰的话,不再将他们放在眼里。
“师叔,咱们还有多久到无相城?这次无相城城主举办成亲大典,说是顺着他夫人的意思,要按人间的规矩办。你是从人间来的,人间的婚礼是不是很热闹啊?”
玄鸿宗弟子们边吃边问。
独孤极道“我刚刚联系过无相城的人,待会儿会有人来接。人间的亲事……”
他回忆了一下,摇头笑叹“离开人间太久,人间的事,很多我都记不清了。”
白婉棠转杯盏的手停下,禁不住想——能忘记,真好。
而她呢。
五百年过去了,她还记得,那个会叫她白仙仙的独孤极。
“阿鹤。”
门外有人唤她。
是长夏和北冥湘,还有无相城派来的侍从。
侍从们瞧见玄鸿宗等门派弟子,走过去接引。长夏与北冥湘则过来迎她。
白婉棠有些惊讶,长夏竟然亲自过来。
长夏道“五百年不见,当然要亲自来接。”
北冥湘同她打招呼,指了指独孤极,道“你瞧,那就是你问过的独孤极。”
白婉棠感觉到有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硬着头皮转过身,对独孤极等人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独孤极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竟走过来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不记得人间事,又怎会记得只见过两面,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她?
白婉棠道“记不清了。那时是知道你曾是太子,才问的。”
说罢,她和北冥湘、长夏离开。
独孤极了然点头,回弟子们那儿去。
他们一个朝着茶楼内,一个朝着茶楼外,背对着,渐行渐远。
北冥湘与长夏如今是很好的密友。
白婉棠和她们之间的关系相比,要疏远得多。
一同来接她,更多的是二人觉得在人间相识了同一个人,甚是有缘有趣。
长夏的婚礼很是喜庆,满城红灯笼。
白婉棠换下了身上红衣,穿一身鹅黄,在城主府的院里落座。
人间的婚事讲究的就是喜庆,从未体验过的这番热闹的修士们,趁此时机都闹腾起来,不复往日庄重。
长夏和北冥湘喝得有点醉,勾肩搭背地边唱边跳,和宾客们一起闹。
藤穹与崔虚跟着两位小祖宗,怕她们伤着了,碰着了。
但看着她们两个欢喜的模样,他们不自觉地笑眯了眼睛。
大家都有亲朋相伴,交头接耳,满面喜色。
无人识得白婉棠,白婉棠与他们也不相熟。
她静静地坐在人少的一隅,独自饮茶,吃点心。
她不敢喝酒。
怕醉了,会忍不住说出什么胡话。
她一个劲儿地喝茶,喝着喝着,饮入口中的茶,越发的苦。
她终是忍不住,看他一眼。
他身边有许多人簇拥,对他敬酒,或崇敬,或讨好。
红烛光照,他一身玄金长袍,腰配长剑,意气风发。
她和他,隔着算不清的距离,隔着数不清的人。
她垂眸,拿出红瓷瓶,想要在此一饮而尽。
又担心忘却尘缘后不能立刻回家,再相逢,还是会喜欢他。
“鹤姑娘。”
突然,她听见他的声音在耳侧,仿若幻觉。
白婉棠收起瓷瓶,抬眸,竟真看到他拿着杯酒站在她身边。
他半弯下腰,身上苦冷的淡香占据她的呼吸,“鹤姑娘,我想起来了,在人间时,你和苍亭主前辈护过我。”
他举杯到她面前,“鹤姑娘,我敬你。”
白婉棠眨了眨眼,浅笑着举起茶盏,应道“好。”
城中放起了烟花,与明月交辉,点亮夜色。
欢声笑语,锣鼓喧鸣。
有人高声祝福新人“祝二位鸿案相庄,如鼓琴瑟,白首齐眉,鸳鸯比翼,永生永世,莫失莫忘……”
他与她在这冷清的一隅,杯盏相碰,各自饮下酒茶。
他道“多谢鹤姑娘。”
她道“独孤道友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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