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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渣攻成了我的猫(10)【有修改】


婚事筹备得很匆忙,婚期就敲在一个月后。

        要娶李柳柳的是陈家长子,听闻从前也是住在村子里的,跟李家是邻里关系,从小跟李柳柳也玩得好。后来陈家发迹了,全家搬到了镇上,开了家酒楼,这么多年来生意都不错。

        陈家那小子一直以来就对李柳柳有念想,他爹娘也早早跟李家提了。陈家人跟李家人关系好了很多年了了,品行家风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家底又这么殷实,他们愿意娶柳柳,李家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因此,其实这桩婚事从前虽然没定下来,但包括李柳柳在内,大家对此也都是心里有数的。

        谢亦听说后,心中不知是怅然还是该松一口气,他以为是李柳柳终于想明白了,不再在他身上耗着,另觅良人了。

        他觉得自己是该高兴,至少这对李柳柳来说是一件好事。

        李柳柳不来后,李石也不来了,谢亦的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他和他的猫。

        陆敛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当然是高兴的,那野丫头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一个月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但是陆敛没想到的是,在李柳柳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她竟然独自跑到了谢亦家中。

        这天晚上,已经很迟了,谢亦和陆敛也都已经睡下。但陆敛的猫耳突然动了动,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立刻抬头往外面看去,很快,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虽然敲门的动作很快,但声音并不大,像是有意控制似的。

        谢亦的睡眠很浅,虽然没听到脚步声,但门被敲响的第一声他就醒了。

        他匆忙下床,批上外衣,到门口去开门。

        原本他还疑惑:这么晚了谁会找他?

        他猜想了很多人,但是开门后门外出现的人却依旧让他心中一惊——竟然是明天就要出嫁的李柳柳!

        “柳柳?”谢亦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农村人一般一更天后就歇息了,李柳柳却这么晚来找他。

        “是出什么事了吗?”谢亦连忙问。

        李柳柳却摇头,急切说:“谢大哥,我们一起走吧!”

        闻言,陆敛几乎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警告。

        谢亦愣了一下才明白李柳柳的意思。

        她竟然是来找他私奔的——就在她要出嫁的前一天。

        “不行,你是不是疯了?”他低声说。

        “为什么不行?”李柳柳问他,“这一个月来我都被我爹娘关着,明天我就要嫁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跑出来。谢大哥,求求你了,你带我走吧!如果不是嫁给你,我不愿意嫁给任何人!”

        谢亦怔住了。

        原来李柳柳突然不来找他,又突然要出嫁,只是因为她被爹娘关住了。

        而她现在却跑过来,几乎是赌上了自己的一生,询问谢亦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但他却不能答应她。

        陆敛抬头看着谢亦,他看见谢亦眼眶红了,嘴唇张合着想吐出什么字,最后却好像都哽在了喉咙里。

        最后他听见谢亦说:“对不起柳柳……真的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

        “我……我活不了多久了。或许明年,或许今年冬天,或许明天……我就再也醒不来了,你懂吗?”

        谢亦的声音很沙哑,哪怕到了这个地步,陆敛依然能听出他对李柳柳的心疼。

        但是陆敛此时已经顾不上谢亦对李柳柳的好了,他满脑子都是谢亦那句“我活不了多久了”。

        ……活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以为谢亦只是受伤了,从来没想过他受的伤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什么叫活不了多久了,什么又叫再也醒不来了?

        他抬头,死死地盯着谢亦,他希望这只是谢亦为了拒绝李柳柳而说的谎言。

        但是他失望了,他太了解谢亦了,谢亦脸上没有半点伪作的神色,只有对李柳柳的愧怍和心疼。

        李柳柳听到谢亦这番话,也完全呆住了。

        她呆愣了几秒,眼泪从眼中夺眶而出,但她最终却用袖口抹去泪水,坚定地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如果不能和自己心悦的人成婚,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能和自己心悦的人结婚,时间长短又有什么关系?”

        她那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谢亦,眼中满是执着和坚定。

        “柳柳……”

        谢亦没有想到李柳柳是这样的回答。

        “傻姑娘……”他轻声说,“这不是婚姻是否值得的问题。世人对女儿家本就苛责,他们将婚姻视为一个女人的价值和意义。你的勇气和透彻,只有智者才能看出,而世上熙熙往往多是愚者,你如果有一个早亡的丈夫,人生会平添多少坎坷?”

        “我不在乎……”李柳柳说。

        “我不心悦你,这你也不在乎吗?”谢亦问她,“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如果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答应你,那我才是小人。你希望我做这样的小人吗?明明不喜欢你,却还是为了贪图温暖和你在一起?”

        李柳柳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般不断落下,她哽咽道:“我从来没想强迫你,我只是……”

        她只是哪怕要背上私逃的罪名,也想来争取最后的机会。

        她没有把话说完,最后只是擦干眼泪,说:“我知道了,我回去了。”

        她后背挺直,脚步僵硬地离开了。

        谢亦看着她的背影,驻足了很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他关上门,自己坐在床上,却没有躺下。

        就这么呆坐了一晚上。

        他才知道,原来这桩婚事并非李柳柳所愿,而他拒绝了李柳柳说的“一起走”,其实也等于将她送回了那场并非她所愿的婚姻。

        但是他别无他法,因为他不能带李柳柳走,那将比一场非自愿的婚姻更加可怕。

        他心中的愧怍在翻腾,却还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夹杂的。

        天亮之际,他看见天边初透的霞光,将自己身旁同样一夜未睡的猫抱在了怀里。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我从前只知追逐炽阳,最后才知不属于我的东西不可强求。我沦落苟且至此,却遇见了这样一颗赤诚之心,老天待我不薄了。”

        炽阳无情,萤火却暖。

        陆敛便是那炽阳,或许炽阳并非无情,但是也不是他这等俗人所能拥有的,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遭了报应。

        李柳柳却是那抹萤火。她不像陆敛,她没有绝世的天赋,没有煊赫的家世,没有通神的修为,没有惊鸿的容貌。

        但是陆敛的血是冷的,她的血却比任何人都炽热。

        他以为自己一个化神期修士成为了毫无力量的凡人是最大的残忍,现在才知道自己自大得可笑。凡人又如何,修士又如何,有几个修士,能在李柳柳的处境下拥有她的透彻和坚定?

        从前他的身边有很多人,他们有人为了他的天赋,有人为了他的修为,有人为了他的容貌……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相交,本就总要图一样。

        但在他此时一无所有的时候,却依然被人如此坚定的选择,只因为他是谢亦。

        “咪咪啊,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是怕死的。”

        但现在好像,又没那么怕了。

        他以为陆敛是个刺眼的休止符,将他过去的一生都打上了“笑话”的印章。

        但现在,他的人生……似乎也没那么失败。

        谢亦释然了,但陆敛却难受得心尖都在发堵。

        他知道谢亦的炽阳说的是谁。

        谢亦说,他陆敛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不可强求。

        本该如此,就像从前他一次次在心中嘲弄谢亦时心中所想的那样——

        一个粗蛮散修,怎么配做他的道侣?

        他希望谢亦有自知之明,可现在谢亦有了,为什么他却这么难受?

        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猛地烧起来,像李柳柳这样的凡人,以前的他连多给一个眼神都不屑。就算惹恼了他,也不过是挥手便可消失的可悲存在。

        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李柳柳越发越碍眼起来,她就像粗粝又尖锐的石头一样梗在陆敛的心里,真正让陆敛明白了为什么厌恶一个人要用“眼中钉肉中刺”来形容,这是一种扎进肉里分分秒秒都无法让人宁神的难受。

        李柳柳,这个丫头有什么好?

        谢亦凭什么连他都不要了,却只惦念着这一个野丫头?

        他陪谢亦清醒了一整夜,似乎明白了心中那团急促又躁动的孤火是什么。

        是嫉妒,他嫉妒李柳柳。

        其实很早他就发现了自己对李柳柳反感和厌恶是反常的,但是他却不愿深思背后的原因。

        他为什么嫉妒李柳柳?因为嫉妒谢亦在乎她吗?

        但是明明是他先抛下谢亦的,明明是他希望谢亦能主动离开,难道这一切不应该是正如他意吗?

        他不愿深想,似乎深想下去,就会有什么念头如薄膜般戳破。

        他只能告诉自己,他不过是觉得李柳柳配不上谢亦而已。哪怕他不爱谢亦,李柳柳这样的人也没有资格跟谢亦在一起。

        但这样的嫉妒在发现谢亦已经把那个叫陆敛的人彻底放下了,却依旧惦念李柳柳的时候,就再也无法被轻描淡写地掩盖了。它如同烈火般在他的心头窜起,每时每刻都灼烧、啃食着他的心脏。

        可为什么?他明明认定的人是他的师兄,是林谨之。

        但林谨之的脸却越来越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谢亦红着眼眶哑声对李柳柳说对不起的模样。

        …………

        第二天的村子很热闹。

        敲锣打鼓声一早上都没断过,新郎派来接新娘的轿子也到了。

        新娘在爹娘的搀扶中坐进了轿子,伴随着鞭炮声和锣鼓声,轿子被抬起,往镇上走去。

        走出一段路后,新娘却掀起了帘子,一直往后看去。

        人群早就已经远了,轿子后面什么都没有。她看了很久,在媒人再三的劝阻下,才终于放下帘子。

        其实她寻的人一直在芦苇后看着她。

        李柳柳掀开帘子时那希冀而执拗的目光,放下帘子时失望难过的模样,都被他收紧眼底。

        他放下手上的猫,牙齿咬破舌尖,将心头血生生逼出。

        血如引线般顺着手臂汇入他的指尖。

        陆敛见状,猛地叫起来,他不断拉扯谢亦的衣摆,最后甚至不断用身体去撞谢亦,但谢亦都好像毫无所觉。

        他等心头血汇入他的指尖,便在空气中画着符箓一般的符号,每画一笔,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最后符篆既成,化作一道红光朝前方的花轿飞去,抵达花轿后,散作无数微光。

        红光飞去后,谢亦也脱力,重重地摔在地上,整个人的唇色苍白到乌青。

        身边的猫叫声近乎凄厉,扑到他颈间一声声地哀叫着。

        谢亦刚动作时他就看出来了,谢亦给李柳柳画的是求运平安符。

        谢亦早就没有灵力了,他之所以能画,还拥有这么大的力量,是因为他燃烧了自己的元神。

        他将自己的元神燃烧了一半!只求那女人短暂如浮游的一生平安顺遂!

        陆敛心中又急又怒,他从来没这么恨过他如今只是一只猫。

        谢亦只是看着远方,听着远去的锣鼓声。

        那夜元宵,他站在河边看着远去的花灯,却不知道他要许什么愿望。

        现在他知道了。

        希望那小姑娘此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和夫婿相爱相守,白头偕老。

        当初那小小的花灯承受不了那么大的愿力,不过图一个安慰的念想,但他的元神却可以。

        反正他没几日活头了,多活几天和少活几天,无甚区别。但如果能少活几天就换来柳柳一生平安顺遂,自是他赚了。

        但陆敛却几近要疯了,不,明明是谢亦疯了!

        他为了一个蝼蚁一样的凡人,居然燃烧了自己一半的元神,元神才是一个修士的根本,元神受损的后果比灵脉俱断还要严重无数倍!

        至少只要陆敛现在回到他的身体里,就能轻易治好谢亦受损的身体和灵脉,但是元神却是不可弥补的。

        那个女人……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么做?!

        从前被谢亦舍命相护的,只有陆敛。而陆敛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特殊。

        可现在这份特殊,谢亦却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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