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今天难得是个小晴天，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暖的，又没有过于浮躁的热意，松原市在内陆，距海远，湿气却很重，这儿一年里好像只有夏冬两个季节，能碰上一次舒适的天气，都是运气好了。
时燃推开房间的窗户通了会气，恰好看见连着客厅的阳台上站着个人。
是苏妤蔓。
苏妤蔓这些天回来的都很早，今天甚至两点就回了家，时燃有试探着问过两次，得到的不过是一些没什么用的回答。
他知道苏妤蔓在律所的职位高，工作相对自由，但是作为一个工作狂，为了更便捷地处理高强度的工作，苏妤蔓过去几乎每天都会在律所忙到很晚才回家。
大多数时候，时燃都睡了，也没等到苏妤蔓回来，早上起床，要么卧室的被子重新整理过了，要么就是压根没有动。
全视那段时间工作的忙碌程度决定。
接连一周都早回家，这不对劲。
按理说，这是时燃以前一直在期待的情景，毕竟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接送上学，但他只能自己独自回家，连老师要求签字的学校活动，他都要提前半天给苏妤蔓发消息通知一声，不然就赶不上。
但，他好像更看不得看着苏妤蔓在他面前忙碌。
原来一直干练要强的妈妈脸上已经长皱纹了吗？黑眼圈也一天天没见消减。
这些日子近距离的相处，让时燃切身体会到了她的劳苦。
如果不是为了回来陪自己……她也不用总是两头跑。
时燃静悄悄从房间走出去，恰好看着挂完电话的苏妤蔓皱着眉走进客厅，两人对视，苏妤蔓愣了愣：“时燃？怎么出来了？”
“跟贺随约了出去玩。”时燃解释了一句。
“作业做完了吗？”
“嗯，做完了。”
苏妤蔓没有多余精力管他，只问了下回来的时间，说了句注意安全就揉着眉心去书房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时燃装上手机，披上外套下楼。
一打开门，贺随家的司机周叔就等在门口。
虽然被这样照顾了很多次，但时燃还是不太习惯富家子弟被人服侍那一套，对帮忙开车门的周叔道了声谢，时燃上车，果然贺随早就等在了里面。
“哟，直接放出来了？速度挺快的啊？”
时燃靠在又大又舒适的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我也以为要争取一会的，没想到我妈直接同意了。”
她最近有些怪怪的。
嘴边呼之欲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自己的家事，就别给别人添麻烦了。
再次开口，就变成了：“嗐，挺好的，省事。”
贺随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是时燃打断他强行换了个话题：“江素迟有说在什么地方集合吗？”
“哦，对了，”被他这么一问，贺随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司机说过地点，“周叔，去市中心体育馆，辛苦啦。”
前面传来“少爷客气了”的回复，周叔开出小区，走上了大路。
“体育馆？”贺随发来消息的时候只说他们这一帮男生出来嗨一晚上，没具体说去哪，因为想避开家里尴尬的气氛，时燃问也不问就出来了，“去做什么？”
“年轻就该做点年轻人的事嘛。”贺随扬眉笑，“及时行乐啊！”
“行吧。”时燃扯了扯嘴角
“唉，我还没问你呢。”贺随突然凑过来，挤眉弄眼的样子格外好笑，“那天买完礼物你就直接回家了？真没跟边烁发生点什么吗？”
时燃麻着脸：“能发生什么，就是恰好一路，各买各的罢了。”
“啧，没意思。”贺随摇了摇头，又换了个神秘的表情，“好不好奇，我怎么知道张宁悦跟边烁的关系的？”
时燃推开贺随的脸：“不好奇。”
他对这两个人都没兴趣。
“哎呀听我说嘛。”
“得得得你说你别过来了！”
松原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升学率远远甩开那些私立学校，加上是省会城市，发展很好，不少有钱人家都想把孩子送进来。
张宁悦的家庭环境跟贺随很像，家族企业，做的很大，她是那种从小被规范到大的乖乖女，乖巧懂事，样样都做的很好，除了成绩之外没有什么出头的行为，如果不是关系亲近的，都看不出她的家底，时燃还是听林初说了一嘴才知道的。
而贺随，因为家里一些企业合作往来。对张宁悦的底细了解不少。
“你也知道，咱们学校富家子弟其实不少，不过学校管制好不良风气起不来，但是多少是能看出来一点的。”
“有些人家吧，像张宁悦那样，家里只有一个独女，还不够强势撑不起来的，多少会自己找一些好苗子培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贺随说的挺委婉，不过时燃听懂了。
他是暗指，边烁就是张家培养的那个苗子。
在他读书的时候提供各方面助力，等成长的够优秀了，就联姻接管企业，反正到头来还是自家的。
时燃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啊……”
“不信是吧？我开始也挺纳闷的，不过边烁最近确实跟他们家来往的比较频繁。”贺随感叹了一句，“边烁那种冷面无情的人，对女孩子温言细语的情况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不过张宁悦的确挺优秀一女生的，长的也漂亮，很难拒绝吧。”
时燃想起来赵姨口中的边烁，以他的家庭环境，他可能确实需要这样一份助力。
又不犯法，两赢的事，好像挺有道理的。
但是时燃就是莫名不爽。
忽然就有种，自己看错了人的感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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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说的及时行乐？”
偌大的体育馆内，十几号人显得有些稀疏。
领头的瞧见他俩走进来，特别激动地打招呼，等靠得近了，时燃才发现是他们亲爱的班长孙文浩。
孙文浩左边的，一个两个都熟得很，虽然因为分班有些人只认识了一个学期，但基本都喊的上名字，而孙文浩右边的不认识。
除了边烁。
时燃转过去，两人刚好对视。
“感谢我们的金主爸爸，大手笔包下了体育馆一整个下午。”孙文浩嬉笑着揽住贺随的肩，打断了时燃的注意力，顺带招呼他进去，“正好，一周没见了，来点活动熟络熟络。”
时燃眨了眨眼，看向贺随的目光带着疑惑。
他以为的假期聚会，是几个好朋友去网吧包夜开黑。
结果贺随带着所有人出来打球？
这也过于青春活力了吧？！
是学校操场场地不够大吗？是公园的篮球场不够他发挥的吗？
市中心！体育馆！包一下午得花多少钱啊！
因为前两天给张宁悦买生日礼物，时燃狠狠花了一笔，最近都比较心疼钱。他本来就看不过贺随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销，这下更是肉疼。
瞅一下他那眼神，贺随就明白这人在想些什么了，贺随走过去碰了下时燃的肩：“想开点，出来玩嘛，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赶紧上，花都花了，不打痛快了就算浪费我的钱了啊！”
“我没带球衣。”
“嗐，我就猜到了，多拿了一件，不过我的球鞋没有你的码，你就自己凑合一下吧。”
时燃叹了口气，在贺随的催促下走向了孙文浩。
孙文浩正带着几个人健身，时燃看着他们，自己没有动作，刚练了两个投球的江素迟把篮球砸了过来，时燃很自然地抬手接住，在怀里绕了一圈后，那只篮球在他的指尖旋转。
“哇哦！”隔壁有人吹口哨叫好，并做了个接球的姿势，时燃转了转手腕，顺手把球扔过去。
完美交接，那人嬉笑着走过来：“哟，耗子，不介绍介绍？”
孙文浩又揉了揉膝盖，跟听了什么笑话一样：“这还用我介绍？你们不都认识嘛？”
时燃皱眉疑惑。
他对面前这人，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喂，不是吧，真不记得啊？我们以前还一起打过球呢！”对面这人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不由分说拉过边烁，“不认识我，他你总认识吧？”
边烁偏开了目光。
时燃艰难点了下头。
中午一起吃饭的，分开还没两小时，能不认识吗。
本想说他们俩在一块上补习班，结果那人大大咧咧拍了下时燃的背，接着出口的话把时燃整个人都震住了。
“哈哈哈哈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咱们两班篮球赛边烁扑在你身上的样子哈哈哈哈真的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边烁：“……”
时燃：“……草？”
时燃猛一个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边烁：“那天绊倒我还洒我一身汗的人是你？！”
边烁：“打球，有点事故正常。”
时燃哀怨看着在后边窃笑的贺随。
这货肯定早就知道了，怪不得见着他跟边烁碰上眼里总是看热闹的神情。
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憋屈心理，远在半年之前的屈辱突然就回来了，时燃转了转手腕，冲边烁扬扬头：“不是打球吗？”
他沉下眼神：“来啊。”
本来大家是本着开心来打联谊赛的，毕竟男孩子嘛，打过一场球就能当兄弟，所以主要是打爽了就好。
偏偏有个打球打得过分认真，带着两边都越打越激烈。
边烁再一次挡在带球的时燃面前，气势压下来，压得人寒颤，时燃咬紧牙帮，做了个假动作，但是没能骗到边烁，看见他身后的江素迟在要球，时燃找了个角度，用力把球扔了出去。
然后江素迟在他备受信任的目光下把球扔给了四班班长，被他眼睁睁看着投进了自家篮筐。
时燃：“草！”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直接破音了。
四周响起队友的抱怨和唉声叹气，还有四班人的嘲笑。
“谢谢你啊，”四班班长笑起来露出小虎牙，看着憨态可掬。
因为四班人相对少，他们班给了几个去隔壁队伍，但时燃跟江素迟配合太多了，一下盯着边烁就忘了谁是自己队友。
都怪边烁！
江素迟笑嘻嘻同他做了个鬼脸：“行了吧时燃，都一个小时了，你一直这么绷着不累吗？”
“休息一会吧。”
时燃接过贺随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
因为没有换球鞋，他相对更容易受伤，而且双腿疲惫程度更高乍一松下来，整个人都提不起劲了。
“喝水吗。”
“谢谢。”时燃头也不抬去拿，等挨着人手了才注意到刚才说话的声音是谁，他愣愣抬头，一下忘了动作。
边烁抬了抬眼皮：“松手。”
“哦。”因为太紧张，他的手紧扣着边烁的，弄得人退不回去，回过神来，时燃迅速把水瓶抽走，又转过了头。
贺随就站在时燃旁边，看着两人这样子有点尴尬，等人走远了，他才凑过来问：“你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们现在应该挺熟的吧？”贺随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是失败了，“天天一起写作业，前两天还一起去商业街了呢，反正就是，不说到咱俩这地步吧，但至少说的上是普通朋友？我怎么看着，不冷不热的，跟不认识一样？”
时燃也搞不懂。
有时候不可置否是他有点闹，但是边烁今天的态度确实挺冷淡的。
就因为自己记仇吗？
也不像啊。
他晃了晃脚，忽然有点发疼。
刚才在场上有一下差点就摔了，是边烁及时拉住了他，才没让人摔倒。
现在反应过来，好像是崴了一下。
时燃轻啧一声。
怎么每次打球碰上边烁都没好事。
两边都休息了一会，孙文浩提议要不要继续，边烁插嘴道：“算了吧，时间不早了。”
“哦，对！”贺随拍了拍脑袋，“这都快五点了，我还订了席呢。”
“哈哈哈哈哈哈贺少爷您成不成别把烧烤说的这么高大上！”
“烧烤怎么啦！烧烤啤酒就是男人的浪漫！”
一行人说说笑笑去更衣间换衣服，只有时燃坐着没动，贺随回头：“燃哥，走了。”
“你们先去吧，”时燃回道，“我没缓过来，等会。”
边烁稍稍停了一下，看了看时燃，最后还是跟贺随他们一起走了。
但是没多久，他一个人转了回来。
手里拿着云南白药。
夏季的天黑得慢，但是亮堂的体育馆里只坐着时燃一个人，他低着头发呆，看着孤零零的。
“时燃。”
“嗯？贺随，怎么回来了？”
等看见是边烁时，他又闭上了嘴。
“你只认识一个贺随吗？”边烁没憋住嘲了一句，“认错两次。”
他承认今天有些憋屈，本来最近几天一直被时燃戏弄心情就不太好，结果今天这人还好意思冲他撒怨气。
他就从来没这么操心过。
时燃：“我跟他关系好，他也照顾我，不行吗？”
边烁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了过来，在时燃身边坐下，认命般叹了口气：“抬脚。”
“干嘛？”时燃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这脚崴了是不是不想要了？”
见边烁低着眼凶起来的样子，后知后觉的时燃才有点怂，但是让别人帮忙上药这个行为太没面子了，他伸手说：“我自己来。”
“快点，他们要出来了。”边烁没理会他的动作，“还是你想他们看见我们待在一块？”
时燃又开始窝火。
他们不是朋友吗？待在一起又怎么样了？
也就是边烁奇奇怪怪的，好像跟他做朋友有多屈辱一样。
时燃打定主意做大爷，边烁要帮他就帮呗，正好他舒舒服服坐着不用动。
今天玩得挺疯，亏得边烁扶了那一下，才伤得不是很严重，只起了一点淤青，有点细细麻麻的疼。
时燃的脚架在边烁膝盖上，袜子被翻下来，脚踝处感受到一点微微的凉意，然后就在那里晾着。
边烁还好心给他揉了揉脚踝旁的皮肤。
这个时候，时燃就偷眼去看边烁。
有一说一，这人要是说话做事不那么讨厌的话，真的长得挺好看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看着那么无情，但是认真起来的样子很吸引人。
怪不得边烁这种能当着女生面撕情书的人还这么受欢迎。
优秀又碰巧长得好看，很难不被他吸引吧。
回过神来，时燃狠狠惊了一下。
他在想什么呢？
刚巧边烁帮他卷好了袜子，轻声说：“好了。”
时燃放下腿，只觉边烁挨过的地方有点麻麻的。
他不好意思看着边烁，闷闷说了一句：“谢谢啊。”
“不早了，你再不过去，贺随要等急了，”边烁站起身看着他，“走了。”
时燃笑着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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