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华灯初上，刚刚步入夜晚的城市开始繁华起来，街道上到处人来人往，五花八门的声音嘈杂在一块，热气腾腾地叫人暖心。
贺随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不怎么靠谱，定好的店倒是看起来挺不错。他带着一大帮子人进了那家烧烤店，店里原有的客人被这浩浩荡荡一群人给震住了，亏得老板出来的及时，把他们带去了二楼包间。
“我真的没想到，市区居然有这样的烧烤店！”孙文浩感叹一声，就到一旁去跟四班班长商量点些什么菜了。
时燃也没想到，毕竟以前常见的就是路边摊，有个店面就算高级的了，没想到这家小小的烧烤店居然还有个二楼。
只是挺意外是个没顶的。
看着这个被改造成包间的天台，一群人多少觉得好笑。
不过，露天烧烤嘛，也挺有味道的。
精心装饰过的小天台围着一圈绿植花卉，上边还挂着一串串小彩灯。贺随和孙文浩帮着店长从小房间拿出两个烧烤架，啤酒上桌，加上一堆烤串，这个夜晚就在大男孩们的欢呼声中开始了。
“都听我的，随便吃随便喝，玩得开心一点啊！”贺随领头开了一罐冰啤酒，滋啦声伴着喷出的泡沫，因为晃动撒了一手，江素迟一边笑他一边也跟着开了一瓶，时燃有样学样，伸手正要去摸，被江素迟拍了回去：“干嘛呢，小孩子不准沾酒，喝你的茶去。”
全场最小的时燃皱着脸，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比我大了一岁了不起啊，你不也没成年！”
“小爷虚岁十八。”江素迟冲他龇了下牙，当着时燃虎视眈眈的眼神闷头喝了一大口，“嗯，爽！”
“唉唉唉迟哥你悠着点！”贺随忙着招呼人，一个没留神就看见江素迟没个限制地喝，“你酒量又不好，韩神叫我盯着你呢！”
“嘁，就他事多。”江素迟已经空了一瓶，刚准备去取另一瓶，就被时燃挡了下来。
时燃温和笑着：“空腹喝酒伤身呢迟哥，而且不是说了韩煜然不让你喝嘛。”
一报还一报。
江素迟的表情恹恹的，起身走到烧烤架旁看烤串。
孙文浩跟四班班长刚好烤完了一盘，剩下那些人围着圆桌聊天，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几个人笑做了一团。
只有边烁是独自一人，靠在天台上店长自制的围栏边，拿着一罐冰啤酒，望向远处高架桥上飞速的车流。
明明身后的伙伴离得这么近，他却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只有眼前互不打扰的风景才是唯一能摸着的东西。
时燃心生无趣，从桌上哄闹的人群中抢了几串烤肉出来，他挨到边烁身旁，碰了碰手肘：“看什么呢。”
这个时间点，明亮的灯光跟这小天台隔的远远的，在时燃微微近视的眼中映成了一个个模糊昏黄的光点，他突然脑海中想到，这就是烟火人间。
“随便看看。”边烁喝了一口冰啤，凉意从喉管窜到胃里，沁到了心口。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种刺激感的饮品，但是偶尔尝一下，那感觉确实很畅快。
“开心吧，”时燃忽然开口，“跟朋友出来玩玩，喝喝啤酒吃吃串，还能看看好风景。”
边烁转过去看他，时燃像是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所以啊，有机会出来跟朋友聚聚，多好啊。”
最开始，老班长在班群发信息的时候，他是打算忽视的。
直到看见后面一句，跟三班一起联谊。
边烁想到了时燃。
他知道他是三班的。
“行啦，别一个人呆着了。”时燃分了一根烤肉塞给边烁，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走，跟他们聊天去。”
时燃的力气不是很大，但边烁觉得一股强烈的力量把他带进了人群中。
一瞬间，耳边不再是平静的风声，而是碳烤架泛出的烟尘，是碰撞在一块塑料罐，还有真切的欢声笑语。
四班班长毫无顾忌，见着人过来，很自然地攘人让了个位置出来：“来，边烁，过来坐！”
“真稀奇，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跟边烁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感叹了一句，饭桌上的话题一瞬间就变了。
“是啊，上学期我统共跟他没说过超出十句话，当时我还是我们小组收作业的组长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跟人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们暗地里吐槽这人是不是有自闭症之类的，结果演讲比赛说得要多好有多好，合着只是大神不愿意跟人类沟通罢了！”
“哎哎哎，你们误会不小啊！”很边烁最熟的班长笑得直不起腰，“他这人就是这个样子，单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这句话都快成他的口头禅了！”
“知道知道，好学生嘛！”
时燃听着四班的几个人在那嚯嚯边烁，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也不是很缺朋友。
只不过都被他推开了。
贺随突然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我听说边烁有一次收到情书，直接当着那女生的面撕了个干净，真的假的啊？”
“这个啊，确实是真的，不过我必须要澄清一下，后来不是闹得沸沸扬扬好多人骂边烁嘛，”四班班长看了边烁一眼，见人没有阻拦，便继续说道，“我们那天赶着去老师办公室，过会就上课了，结果那几个女孩子直接挡着路不让我们走，递情书的说话支支吾吾的，其他女生嬉皮笑脸威胁边烁说他敢不接受，我看着都火大，更别说边烁了。”
“然后他干脆利索把情书撕了，问了我一句哪里有垃圾桶。”
“全程没有理会她们一句。”
“我都看呆了好吗！明明特别帅的，被她们散播谣言说成什么样子了啊！”
男生们，聚在一起听着故事，一个两个都设身处地地窝火。
“草，都什么事啊这？”
“我去，我之前还真的误会了，那阵子到处都是骂他的人，怎么不澄清一下啊？”
“没必要。”当事人说。
“没必要没必要。”四班班长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不想费这功夫，正巧这样一来跟他表白的人几乎没了，不挺好嘛！边烁你别转头，你肯定怎么想的！”
边烁只是看了一下左手边坐着的时燃，因为听得太入神，他只管一个劲喝着茶，都没吃什么东西。
杯底还残余着浓郁的茶香，一时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杯。
“时燃？”他小声喊了一句，总觉得这人不大对劲。
“在。”时燃应声，看着好好的。
于是他又转了回去。
夏天的夜晚总是很漫长，一帮子大男孩聚在一起喝酒吃串，很容易就上了头，有的抱在一起鬼哭狼嚎，有的互相叫爸爸儿子认亲，还有的……
江素迟往椅背上一靠，一脸沧桑像：“我真的不懂啊，我跟他不就认识了十七年吗？我又不缺爹妈不缺监护人，他自己都没成年，还仗着比我成熟，处处管我！”
时燃也有样学样往后一靠：“是啊，怎么会有男生这么难搞啊！”
贺随就差给他俩递烟了……
你们醒醒！江素迟就算了，怎么时燃你喝茶都能喝醉啊！
“这怎么办？”四班班长看着瘫了一片的人，颇觉头疼，“耗子，随哥，咱分摊一下把人送回家吧。”
孙文浩点点头，开始联系出租车，贺随过去帮忙把人拎起来，边烁看着在那不知道念叨什么的时燃，微微出神。
“三……四，啧，多了一个怎么办。”贺随数着人，硬塞也塞不下了，再者一堆醉鬼放一块也叫人不安心。
他看向边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然后边烁点了点头：“我送时燃。”
卧槽他居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贺随惊悚地想。
都是一起打过球喝过酒的兄弟了，贺随对他也没那么不放心了，况且时燃也没有沾酒，只是茶喝多了大脑发懵，于是他过去想拍拍边烁的肩：“辛苦你了。”
被边烁躲开了……
贺随：“……”
一个两个哪来这么多洁癖的毛病。
江素迟还在那发酒疯嚎了一嗓子，贺随忙不迭转头过去拉人。
边烁走到时燃身旁，微微弯点腰：“走吧。”
时燃：“臭男人别碰我！”
边烁：“……？”
时燃抬起头，不知道跟江素迟聊了什么，现在对男人这个物种深恶痛绝。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个男人。
纠正一下，是男生。
“不碰你，自己站起来，”边烁站直了身，“回家了。”
时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凶的人是谁，闷闷哦了一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收拾好东西，两人跟贺随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江素迟还在那里闹，贺随手忙脚乱，结果得来的是带着酒气的哭丧。
“韩煜然我踏马上辈子是不是杀你全家了，这辈子你才阴魂不散！”
“可能吧。”
说出的话得到了回应，给江素迟直接吓懵了。两人转过头，看见刚刚爬上天台的韩煜然。
他的表情不是很好：“喝了多少。”
贺随讪讪道：“没拦住。”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就不该信誓旦旦保证自己能看住江素迟！
他看着韩煜然始终没有表情变化的脸，摸不清这人是个怎么态度，良久，才听见他说：“人给我吧。”
贺随巴不得把这包袱扔出去。
韩煜然一个眼神过去，刚才还在耍酒疯的江素迟突然乖的不行，安安静静就跟到了身边。
贺随：“……”
合着一个两个都来嚯嚯我是吧！
临走之前，韩煜然问了一句：“边烁也来了？”
“啊？对，”贺随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但是基于这俩人关系不错，他没多想就直说了，“他送时燃回家了。”
“他送人回家了。”韩煜然重复了一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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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两个选择。”边烁看着拽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时燃，“自己回家，还是去我家。”
时燃撅了撅嘴：“你送我嘛。”
边烁叹了口气。
喝醉茶的时燃很孩子气，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但不知为何，那些压抑住的天性一瞬间被释放了出来，他明晃晃展现着自己本真的性格，怕黑，怕一个人，还喜欢撒娇，更可怕的是不哄着他这人作势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边烁有些为难。
他又不知道时燃家在哪。
“你是不是想抛下我不管？”时燃忽然发难，狠狠扑到边烁身上，勒着人脖子，搞得他们俩都动弹不得，“我不准你丢下我一个人！”
“草……”边烁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时燃比他稍稍矮一点，这么个动作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我叫你……自己回家。”
回家。
时燃松开了手，还没等边烁能顺过来呼吸，就见着人蹲在地上默默哭。
一边哭还一边呢喃着什么。
边烁跟着蹲下来，凑近了才听清。
他在喊妈妈。
权衡之下，他把时燃带回了自己家。
反正因为边越青出差，这两天都不在，正好空出来一间房。
经过多番思想挣扎，他还是让时燃睡自己的床。
毕竟都带回来了，总不能扔下不管。
时燃倒是胆子大的很，横行霸道就躺上了软和的大床，完全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
也不知道刚是谁泪眼汪汪说自己怕黑的。
“去洗漱。”边烁还是受不了这人直接就睡了，踢了踢时燃的小腿，这人没反应，边烁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把他拉了起来。
“干嘛！我要睡觉！”
“去洗漱。”边烁坚定道，“不然你就去外面睡地板。”
时燃：“……”
连沙发的资格都没有，直接睡地板。
时燃开始闹：“我不想动，你抱我去吧。”
边烁嘴角一抽。
下一秒，本以为能够美滋滋继续睡的时燃，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这么说不太贴切，毕竟那种看着就不舒服的姿势，应该算是半拖半拽，毕竟两人体型没差多少，还真抱不起来。
被硌了硬拽到卫生间的时燃很是哀怨。
这人不知道刷牙洗脸就会清醒的吗？他怎么这么狠的心呀！
“快点，”边烁继续狠心，“我盯着。”
时燃只能不情不愿拿起已经备好的牙刷。
折腾大半天，最后还被人隔门盯着洗了个澡，终于能上床睡觉了。
松懈下来，浓重的睡意再度涌出，时燃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忙活大半天的边烁也很累，他叹了口气，替时燃遮好被子，轻轻关上门走出了房间。
客厅的挂钟指向十一点。
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跟家里人报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夜不归宿了。
边烁忽然又想到他刚才哭着喊妈妈的模样。
他……也没有妈妈吗……
玄关处传来动静，打断了边烁的思考，边烁警惕心起，走过去一看，站在门口换鞋的，居然是应该在外出差的边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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