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和季原甜蜜的幻想全然不同,慕染听到他这一席话后,脸上倏地阴沉了下来。
她此刻正站在梁家村的村口,山谷两侧的风齐齐打在她的脸上,像刀刮一样生疼。
可慕染已然无心去关注周围的环境,她在原地焦灼地走了两圈,最后带着一丝恼怒道,“季原,你不能这样!”
她嘴角抿得极紧,显出一丝格外锋利的冷漠来,“你在逼我。”
季原愕然,“慕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逼你了?我只是因为担心你,所以……”
“季原!”慕染冷冷地打断他,“这个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我们约定过的,试着做一对恋人,互不干涉,但你现在已经想要入侵我的生活了!”
她心中涌现出一股浓烈的不安,仿佛自己守护多年的秘密基地就快被人闯入侵占。
她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和他好好谈,可不安与害怕却让她的头脑无法保持一刻的清醒,以至于,她口不择言起来,“当初只说好三个月……”
“慕染,”季原听着她脱口而出的话,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浑身都浸着刺骨的寒冷,“我没有违背约定,更没有要侵犯你的生活,我只是在做一个恋人应该做的事,你身处危险,我只是在担心你。”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痛苦,“如果你觉得我对你的爱,已经让你感到害怕……”他停顿了许久,奋力压下喉中的哽咽,然后道,“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把这段感情当作一个游戏。”
他用手按压在心脏的位置,试图让那里的痛意哪怕减轻一点,可这样的动作,显然只是徒劳的。
来源于心脏的疼痛几乎蔓延至全身,他的双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雾气,让他看向世界的目光都变得模糊。
“但是慕染,我以为我们这段感情早已变得不一样了。”
季原揪着胸前的衣服,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块沉重的大石,让他连呼吸都必须竭尽全力。粗重的喘息声消弭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季原闭着双眼,右手紧紧握着手机,仿佛握着什么不可失去的东西,“我知道你不愿意结婚,不愿意在感情中承担责任,所以即使很难,但我也说服了自己,不要去贪图更多的东西。”
“我也从没想过能拥有完美的爱情。你那么那么好的人,哪怕只是短暂地获得了你片刻的注意,也是此生之幸,更何况,我还能和你共同建立一段属于我们自己的感情。”
“可是,慕染,是你来招惹我的。而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呢?一个无聊时的调剂?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宠物?还是……见不得光的情人?”
慕染突然清醒了。
她听着季原充满着绝望的质问,心里某个地方狠狠地钝痛了一下,可是,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习惯虚情假意,习惯不负责任地游走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她习惯大家只谈情不说爱的相处模式。
她自以为掌控了生活的一切进程,可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人心是永远也掌握不住的。
所以秦庭会离开她,林楠会背叛她,而季原……爱上她。
爱?她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人愚蠢地,为之一往无前。
她从不相信爱情。
她所见过的所有爱情,都是不幸的。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将自己全部的软肋与弱点,交给另一个人。
因为人心多难测啊,一腔孤勇的付出与热爱,总是会摔得血肉模糊。
而当有一天,她也成为这个被赠予者时,她却害怕了、退缩了。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她心中深深恐惧并厌弃着的那种人,亲手将这颗脆弱而鲜活的心脏捏碎?
许久许久之后,慕染终于开口,“对不起。”
季原脸上露出一丝尘埃落定却又极其悲伤的神色,他睁开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苦笑一声,说,“……我知道了。”
慕染握着被挂断的电话,长久地沉默着。她抬眼看着远处高耸的悬崖峭壁,眼中透出片刻的茫然。
她不知道事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她明明,对季原不讨厌……
归根究底,是她太胆小了。不敢对他做出承诺,更不敢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一段感情,爱人或者被爱,都使她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山谷的风逐渐凌厉起来,周围的树影不约而同地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老板……”
陈杰在身后的村子里叫她。
慕染回过神,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了眼眶中一切不良的情绪,然后回过头,“怎么了?”
陈杰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有些谨慎地走过来,对她耳语道,“老板,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慕染脸色一变,“你发现什么了?”
陈杰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后瞟了一眼,然后小声对她说,“刚刚我在村里闲逛,发现后面小树林里有个人影,我就走过去想看一看,结果真是个人。但我一句话还没说呢,那人就又跑了,跑得特别快,一股脑钻进了林子里,眨眼人就不见了。我觉得特别不对劲,所以没敢追,就来告诉你了。”
慕染拧眉,“你是说,村子里的人在避着我们?”
陈杰此时一改进来时的悠闲,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沉声道,“很有可能。不然为什么我们进来这么久了都还一个村民都没见到?就算真如梁叔所说,他们进山采药了,那会全村人都进去了吗?现在都傍晚了,他们总该要回来吃饭吧?怎么还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慕染抿紧唇,头脑里早已将和季原那番不愉快的对话忘得一干二净,此时只顾着飞快分解着陈杰带来的讯息。
如陈杰所说,这个村子是非常诡异。其实,早在她进村听到梁叔说的那句话时,她就察觉到有些奇怪了。
而刚刚村支书的话便再次印证了她的直觉。
至少,梁文这个人,他们肯定是认识的。
可慕染想不明白,他们为何隐瞒?
她很早就在调查费雪。而她之前向村支书打听的那个叫梁文的人,曾经化名梁显给费雪当了几年助理。
根据他们查到的资料显示,梁显曾只是徐家的一个司机,后来费雪和徐家联姻后,不知怎么的,一朝翻身,成了费雪的助理。
这个人显然是极有手段的,费雪接手徐家的一部分产业后,几次大手笔都是他的功劳。
但这样一个人物,却在两年前消失了,整个人就像是一阵风似的,忽然就了无踪迹。
慕染曾猜测他是不是出意外死了,可他们却查到,在这个人人间蒸发后,费雪一直在花大力气找他。
其间花费的人力物力之庞大,颇有种势不找出来心不死的劲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慕染才关注到梁显这个名字。
慕染了解费雪,她不是那种惜才的人,不可能会因为一个优秀的助手离开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梁显,手里掌握了她的某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而她这么疯狂地找他,不是为了挽回,更可能是,要赶尽杀绝。
两年了,慕染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死是活,如果他活着,或许是扳倒费雪的唯一的突破口。
慕染很早就开始请私家侦探找他,可费雪找了两年都没能找到的人,她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找到。
中途,她几乎都放弃了。
所以她铤而走险,找上周妍,想换个方向,从徐梦白下手。
但是她没想到,如今,周妍死了。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这种时候,慕染不得不又将希望寄托回梁显的身上。
好在,足足调查了近一年的私家侦探终于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们在配合警方调查一起巨额经济犯罪案时,他们发现这个公司曾经的财务总监,和梁显长得非常相似。
这个财务总监,叫梁文,出生于云市某个偏远山村,18岁靠全村资助考上a大金融系,后来毕业就进入了这个公司,一路从实习生做到财务总监,是个非常能吃苦,非常有能力的人。
可这个人顺遂的人生却毁在十年前,他的妻子在生产时,突然出现难产大出血,经过抢救,没能挽救回来,最后母子双亡。
这个打击让梁文一朝从天堂跌入地狱,他的人生从此一路下跌,不仅家庭破碎,更是在后来几个月,由他经手的几笔账务都相继出现问题,他无以偿还大额赔偿,不得不逃走了。
自此,了无音信。
公司的人曾顺着他老家的地址找到梁家村,却发现他的家中除了一位年迈的老父亲外,再无他人。
最终,这件事情随着他的失踪,不了了之……
而再出现时,他却化身一变,变成了徐家的司机梁显。
慕染早就知道这个人十分狡猾,所以她这次过来,就没想过会在这里找到他。她原本是为了他的老父亲而来,可没想到,却在第一步就受了阻。
她回想着这一路,眉心无意识地紧皱着。
陈杰的话让他们能确定的是,这个村子有古怪,可现在慕染却开始担忧,梁叔会不会也有问题?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他故意将他们带进来……
慕染突然觉得有股凉意从后背蔓延至全身。
“他们过来了!”这时,陈杰却突然看向村口,低声对她道。
慕染抬眼一看,是梁叔和村支书二人。
不知是不是她过于紧张,这一刻,看着并肩走来的二人,慕染突然产生了一种这二人长得格外相似的错觉。
村支书长得更高更瘦,肤色也更加偏向于黝黑,梁叔肤色则要偏黄一点,而且人有些微微发胖,可眼下仔细一看,她却发现二人的五官其实是相似的。
都是单眼皮,厚嘴唇,同样姓梁……
等等!
这张脸为何越来越觉得眼熟?!
慕染瞬间被自己的发现吓到,她看着走来的二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你们俩个在这里啊,我们找你们好久了。”二人走近后,梁叔笑着对他们说。
分明他脸上的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笑容,可此时看着,却觉得瘆人。
慕染手心攥紧,努力压下脑海中的念头,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说,“……不好意思啊,公司里有点急事需要我回个电话,我找了好久,才发现只有这里有信号。”
梁叔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山里信号是不好。”
“对了,”他换了语气指着村支书说,“我刚刚跟梁支书商量了一下,现在太晚了,镇上肯定是回不去了,今晚就暂时在他们这里借宿一晚,我们明早再走。”
慕染闻声呼吸都瞬间停滞了,她看着对面二人,双瞳却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试探地问,“不……不好意思,我有点赶时间……能不能麻烦送我们回镇上?”
空气都好似有一瞬停止了流动,慕染睁眼看着对面二人,身体却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动也不能动,走也不能走,像被人施了定身术。
而梁叔听到她的问话后,却突然笑了,露出一口满是黄渍的牙齿,他双眼直勾勾看着慕染的眼睛,缓缓道,“可能……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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