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隔天开始，季原的同事们发现，慕染追季原的行动突然变得更加积极明朗起来。
主要表现在，不分天晴下雨，不分周末假期，只要季原在医院，那她就一定会紧随其后出现。
每回来，也不空手，要么捧着花，要么带着礼物，顺带的，经常还会给那些小护士们打包一些甜品。
一开始，因为网络上那些负面新闻，好多人对她抱有恶意，明里暗里还会说她几句坏话。
可时间一久，不知是吃人嘴短受了那些甜品的影响，还是其他别的原因，很多人都对她改观，甚至每回来不等她说，就会有人善意地提醒她季原在哪里。
但她追势强劲归强劲，某些方面她还是格外有分寸，比如去了碰上当天季原事情多，或者正好有病人需要处理，她便也识趣地不会贸然打扰他，在办公室安安静静坐着等一会儿，也就留下东西起身告辞。
只是季原的态度却实属很奇怪。
明明之前眼看着他对她的态度有松动的迹象，可不知为何，慕染出事那天，二人一道出过一次门后，再回来，他就又变得冷冰冰了。
从前被她逼得紧了，再怎么也要耐着性子和她纠缠一会儿。现在却像是一块真的冰块儿，无论慕染如何热情似火，他都岿然不动，整个人都冷冰冰的。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
但慕染偏偏越挫越勇，仿佛不懂得什么叫放弃似的，一如既往地拿着她的热脸去贴他的冷脸。
整整持续近三个月。
众人也从一开始的看笑话，变成了为慕染可惜。
“慕小姐人这么漂亮，又这么主动，都不能打动季医生，真是郎心如铁。”
“要我说慕小姐好归好，但二人还真是不合适，一个那么热情外向，一个又那么内敛冷冽，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倒觉得他俩天生一对呢，季医生那么冷，要再找个这样的，每天俩人待一起只有冻死，还是慕小姐这样的合适，人再冷，还是得有点儿人气儿吧。”
“唉，合不合适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我们又不能硬把人撮合到一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这事儿啊，谁都没准儿。”
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季原一个科室的同事，和慕染接触得多，加上不少人受了她的好处，所以多多少少有些偏袒她。
而其他人说话就没这么好听了。
因为慕染追人追得高调，加上季原个人名声在外，医院里本就不少年轻女同事歆慕于他，男同事也有不少对他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所以没多久，一些风言风语就流传在整个医院内部了。
有冷嘲热讽，暗暗指责慕染不知检点、不知羞耻的；也有明里暗里想从中做文章起事的；当然，更多的，便是暗搓搓等着看笑话的了。
毕竟当事双方，都不算陌生人了。撇开季原不谈，慕染之前上的那次热搜就足够让这些人认识她。
二人之间如此精彩的花边新闻几乎成为这群人无聊生活中唯一的调剂了。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看究竟是熔浆融化冰山，还是凉水浇灭热火。
而无论哪种结果，都会有人乐见其成。某些人等着季原接受慕染，然后从此人生填上“污点”，落下神坛，也有人等着季原决然拒绝慕染，让这个女人在他身上摔一次狠跤。
而在这其中，李浩是更偏向于前者的。
自从上次二人正面产生过冲突后，近几个月以来，两人的关系更是急转直下，同在一个办公室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却从不对话，即使因为工作原因，需要交流时，也往往都是委托他人。在这种情况下，李浩自然是巴不得看季原的笑话。这种心思甚至藏也不藏，就那么直白地袒露在面上，甚至经常在办公室里眀褒暗贬地嘲讽慕染和季原。
说来其他人其实也奇怪，毕竟李浩一直以来虽然不喜欢季原，可碍着他的背景，再不满也是要装出几分热情亲近的。但是近来，他的态度却实属高傲，不止面对季原如此，连和他人在一起时也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工作就更不用说了，十分懈怠，短短一个月内，就出现了几起患者强烈要求更换管床医生的事件。
领导找他谈过几次话，医务部也写了好几篇情况说明，可最后还是都不了了之。日子照旧过着，只是分给他管的病人越来越少。
而他显然心思也不在工作上，每天神神秘秘的，出门就不见踪影，穿衣打扮倒是越来越贵，甚至前两周还新买了一辆车。
对外说是父母给买的，可医院里好多人都在传他像是被人包养了。
当然这些原本都是旁人的猜测，只是私底下说说，当不得真。
转眼到了年末，虽然医院里病人渐渐减少，可各科年末总结盘点事宜却不见少。
也正在这种时候，李浩突然请了事假。
对领导说的是老家有事，急需回家处理。
可科室有个同事偶然听到他下班时打电话，却是在安排出国旅游的事情。
只是假已经批了，人也走了，虽然心里不满，却也没有办法。
只能在忙得脚不沾边的时候，骂几句消气。
季原在这种时候依旧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他本就不是那种喜欢讨论别人八卦的人，何况背地里说人坏话。
与其说他是修养好，不如说，他对外界一切都不在意，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对于领导分配下来的任务也从来没有怨言，回回都能高效高质地完成。
对于李浩这个和他产生过纠纷的人，他也一视同仁，科室里同事们怨声载道的时候，他也一如既往地只安心做好自己的事。
唯一不同寻常的，大概是最近一周，他偶尔会突然露出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看着某个地方，会突然发起呆。
慕染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出现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她突然就不来医院了。
以前每天睡前的晚安问候也猝不及防地中断了，因为一个月前工作室开业而每天定时的几条微博倒是还在更，可看着却都不是她的手笔，慕染整个人，就像是一阵风似的，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最先发现这件事的，除了季原外，却是面馆的梁叔。
这三个月以来，慕染跟着他不知道光顾了多少次梁叔的面馆，久而久之，梁叔也跟慕染熟悉起来。
“小慕最近是忙吗？好几天没见着了。”最近医院病患少，梁叔这面馆里生意也惨淡，一中午就只见到季原一个人。给他端了面后，他也就顺势坐下了，和他闲聊起来。
后者反应却依旧冷淡，“我不知道。”
“唉。”梁叔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似乎是觉得不好和他讨论感情问题，可想了许久，他还是迟疑着说了一句，“小慕这孩子人挺好的。”
虽然行事确实高调大派了些，可平时热情又外向的，也不怯场，很受梁叔的喜欢。
平日里不止季原，也有医院里其他人过来吃面，所以关于这俩人的八卦，梁叔还真不算少听，听得多了，也大概知道这二人是个什么状态。
在他看来嘛，季原倒不如那些人说的对慕染那么无情，反而他总觉得这俩人要细说，看着倒像他是被吃的死死的一边。
季原埋头吃面，没说话。
梁叔看了他一会儿，叹了两口气走了。
季原手上的动作顿时一停，他握着筷子，沉默地看着碗里，眼神却有些涣散。
他拿出手机，无意识翻到信息记录，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一周前：
晚安，明天见。
这个号码他没存备注，可他自己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表现，不存又怎样，还不是闭着眼睛都能默出来。
想到这些，他脸上呈现出一丝难以掩盖的恼怒，最终面也没吃完，留下钱走了。
没了胃口，季原随即便回了医院。
这是中午午休时间，往日里寂静的门诊大厅今日却有些热闹，来来往往好些人都行色匆匆，而在大厅另一边的急诊科，听着更是人声鼎沸。
季原现在原地愣了下，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过去。
转身走进电梯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悲泣声，但他并未细想。
在医院呆久了，人本来就会变得无情，生老病死每天都在这里面上演，没有人能一直保持共情。
久了，再心软的人也会麻木。
他沉默地走回科室，整个人都显得隐隐有些消沉。
手里拿着手机，稍显焦灼地一下一下捏着，回回把手机按开然后又关上，却总是鼓不起勇气去将那个电话拨通。
他状态不好，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所以一路走来，竟未发现科室里此时也不同寻常。
直到路过护士站时，他突然听到了李浩的名字。
“整条腿都被人锯掉了，被救护车拉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血淋淋的，可吓人了。”
“可不是吗，我中午吃了饭从楼下回来，就看到那门外一地的血，恶心死了，清洁工愣是擦了好几遍才擦干净。”
“你这算什么，小青去急诊取东西，正好碰上，现在还在厕所吐着呢。”
“现在全院在岗的外科医生都去急诊手术室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救回来……”
季原精神不好，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迟钝，这些话灌进脑子里更显得杂乱无章，久久没能从这些话里理清思路。
然而下一秒，他却又听到有人深深地叹口气，感概地说，“唉，所以说人真的不能昧良心做坏事啊。听说他是在那女的家里和人偷情，被那女的老公当场撞上，才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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