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89章
在霍余还没有到淮南时,陆祜就收到长安城中的消息。
这么大的动静,他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钦差大臣即将抵达淮南城,没有时间给陆祜犹豫,要不要奉旨北上长安,是一个横在陆祜面前的难题。
淮南八大望族早就绑到了一条船上,得知长安风声后,这些时日,三番四次往返陆府。
八大望族自有强有弱,陆氏为首,孟氏和钟氏则相较而言势弱,平日中也安静似随波逐流。
这日,刚从陆府中出来,孟岩秋掸了掸衣袖,抬头看了眼天,低声呢喃了句:
“风雨欲来……”
钟立忞不知何时站到他了身旁,两人对视一眼,钟立忞直接低声道:
“昨日,我家奴仆告假回乡,可是在傍晚之际赶了回来。”
这话中包含的意义万千,孟岩秋眼神顿时变了,他呼吸直接一滞,奴仆要回乡就赶回,这点小事钟立忞根本无需和他说。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
既然他说了,就必然代表着什么。
孟岩秋脸色有片刻的暗沉——淮南被困!
大津朝位于北幽和穆凉之间,却使两国不敢来犯,主要原因就是大津朝兵强马壮,淮南的确有三十万兵马,哪怕对上北幽,淮南也丝毫不惧。
可对比全国之力,淮南三十万大军又算得了什么?
二人并肩同行,直到孟府,孟岩秋才问:
“昨日的事,今日在陆府时,你怎么未说?”
钟立忞神情不明,久久未曾说话。
孟岩秋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心中立即骇然,他起身看了眼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时,他才压低声音斥道:
“淮南八族一体,站队时可最忌墙头草!”
钟立忞早就被淮南最近的风声闹得心中不舒坦:“难道要我们陪着一起去死吗?!”
两家向来有联姻,关系甚密,否则钟立忞也不可能将所有事托盘而出。
钟立忞站起身,怒意盎然:
“长安消息传来才几日?淮南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困!谁有这种能耐?!”
“只有岭安驻军!”
“袁忠那个疯子!打起仗来不管不顾,他掌管有六十万大军,如今兵临城下,粮草充沛!反观淮南,至今还跟无头苍蝇一样,我们子女根基可都在淮南城,我们拿什么跟他们耗?!”
孟岩秋如何不知?
他捏住眉心,摇头:“你再着急,又如何?”
“陆氏掌兵权,话语权从不在我们下四族手中。”
钟立忞握紧拳头,半晌,他才说:“当年陆氏想要拉拢其余七族,护城军中就有我等家族的人。”
孟岩秋脸色倏然大变,他骇然抬头:
“你疯了?!”
哪怕两军真的会开战,可如今还未有结果,钟立忞既然就想要投降?!
钟立忞也咬声:“等到真的打起来,那就晚了!”
孟岩秋面色晦涩难辨,久久不说话。
钟立忞深深呼出一口气,低声:
“漓儿就快要生子,那会是我钟家的嫡长孙,孟兄难道不替外孙考虑一番?”
孟岩秋之女就嫁给了钟家的嫡子,也将两族关系彻底系在了一起。
孟岩秋果然生了迟疑,这时,钟立忞才继续道:
“孟兄不如好好想想,长安那位搞这么大阵仗,岂会轻拿轻放?”
淮南没有了退路。
陆祜要么亲自去长安送死,要么拉着淮南拼死一搏。
可他们都知道,陆祜不会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
孟岩秋抬手打断钟立忞的话,面带踌躇:“你让我再想想。”
钟立忞也知这事不可能轻易下决定,没有继续逼孟岩秋,见好就收,很快离开。
等他离开,孟岩秋脸上的踌躇之色才淡下去。
书房门被敲响。
“进来。”
来人躬身恭敬地递上一封信:“家主,城外来信。”
孟岩秋接过信封,等看清信上写的内容,他才长舒一口气,将信封放在一旁,平静道:
“渠霖关的消息递到钟家那边了吗?”
“等钟大人回府,就会得到消息。”
孟岩秋不咸不淡地颔首。
来人微有不解:“家主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劲给钟家送消息?”
家主一直和长安城有所联系,风声刚传出,孟家就得了消息。
只有孟家投诚,方才更显诚意。
如今家主拉上钟家,就等于将到手的利益分出一半去。
孟岩秋冷哼,夹杂了些许无奈:“也不知钟家那小子哪点迷了漓儿的眼,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难道看着她送死?”
子女都是债。
他外孙将要诞世,哪怕是孟岩秋也生出于心不忍。
不过算钟氏还有点良心,这种时候也没有忘记孟府。
翌日,钟立忞又找了孟岩秋一次,孟岩秋似艰难才下了决定,闭眼无声地点头。
钟立忞心中大松一口气。
等霍余抵达淮南城时,就见八大族候在城门口相迎,但唯独陆氏首位站着的并非陆祜。
霍余若有似无地轻眯眸,面无表情:
“陆祜何在?”
陆氏来人是府中庶长子,哪怕对霍余的态度不满意,但霍余顶着钦差大臣的名头,他只能拱手作答:
“家父身体抱恙,恕不能迎。”
霍余只是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冷声嘲弄:“圣旨亲到,哪怕半截身子埋在土里,都得给我爬着来迎。”
陆泽宇脸色顿时铁青。
其余人刚欲说话,霍余则直接挥鞭驾马:
“陆府,带路!”
身后三千人立即跟上,踏出来的灰尘飞扬,陆泽宇心中顿时叫了声不好。
只看霍余的态度,哪怕父亲贬入膏肓,也只会压着父亲北上长安。
霍余只觉得陆氏在淮南做土皇帝做久了,脑子可能生锈了。
圣旨是让陆祜去长安接受调查,一旦查明,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竟在这时称病?
阶下囚而已,谁在乎你身体是否安康?
所以,在陆府闭门不见客时,霍余只是稍稍抬了抬手,立即有人上前撞门。
陆泽宇忙上前要拦,一柄刀刃直接架在他脖颈上,霍余真的长见识:
“钦差宣旨,你也敢拦?”
刀刃冰冷泛着凉意,陆泽宇身子一僵,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不敢将胆怯露出来:
“事情尚未有定论,你怎敢撞陆府大门?”
霍余无声地摇头,不得不提醒他:“不迎圣旨,就是大不敬!”
陆府的门并非铜墙铁壁,很快就被撞开,陆祜也装不了死,终于现身,霍余才开始宣读圣旨:
“……陆氏意图谋反,圣上命陆祜即日起立刻北上长安接受调查,不得有误!”
霍余面前乌压压地跪了一片人,他将圣旨递给气色不好的陆祜,眼中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陆侯爷,可有听清圣旨?”
陆氏身为异姓侯,可这一声陆侯爷在这道圣旨后喊出口,就带着莫名的讽刺嘲弄。
陆祜是个和陆含清很相似的人,但他身上的那种温和已经变成了儒雅得体,他比陆含清要老谋深算,心思也沉得厉害。
可再多的心思,也要有余力展开。
如今陆祜所作一切,也不过困兽挣扎。
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他只能奉旨上长安,否则,他就是抗旨,铁定的罪名,他必须得背!
所以,陆祜只咳嗽了声,就道:
“臣,接旨。”
他刚欲说什么,霍余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抬手:
“既然如此,来人,请陆侯爷上路。”
陆祜眯起眼眸,他平静道:“钦差大人应该也不急于这一时。”
霍余不咸不淡地觑了他一眼:
“陆侯爷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真相未明前,您就是戴罪之身,喊你一声陆侯爷,是看在陆氏列祖列宗的功勋上,而不代表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话说得很难听,未曾给陆祜留任何脸面。
陆祜倏地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说,今日就不想北上长安呢?”
霍余挑眉:“恐怕没有侯爷选择的机会。”
他不再说废话,直接让人将陆府相关人士全部押送北上,在三千边城军前,陆府的那点人根本起不了任何抵抗。
一炷香后,封条被贴在陆府大门上。
霍余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前世,霍家也是如此,一道封条,就击溃了这个百年世家。
圣上为君,他要谁死,谁就不能活。
前世淮南先有大周秘宝,后反其道和穆凉勾结,暗中北上,才打了长安猝不及防,可等大军回到长安,仍然被打得溃不成军。
那时霍余只一日就收复了长安。
淮南准备了数年的一场戏,只短短八个月就彻底落幕。
前世尚如此,今生,淮南又岂能翻盘?
陆府一行人直接被押送,其余七族看得心惊胆战,面面相觑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谁都知道陆祜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但无人敢动。
因为,他们不知道,明知淮南有三十万大军,霍余何来的底气如此肆意?
城门处,护城军傻眼地看着眼前一幕,不知该不该开城门。
霍余觉得可笑:“你们淮南满城,都是准备要抗旨不尊吗?”
一道抗旨的罪名压下,直接把护城军骇得额头都是冷汗,可饶是如此,他们仍然不敢开城门。
陆祜远远站着,轻勾着一抹淡淡的笑,似乎在等着看霍余要怎么办?
淮南军很快就会赶到,到时,若霍余未过这城门,恐怕也就永远都过不了了。
然而,就在这时,钟立忞忽然上前,他未看任何人,直接下令:
“开城门!”
钟立忞身子绷直,哪怕他不看任何人,也知道其余六族肯定都震惊地看着他。
陆祜脸色直接沉了下来,他冷声道:
“钟立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最难的一步已经迈了出去,钟立忞反而冷静下来,他扫了一圈人,只说了一句:
“圣旨不可违!”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下令:“钟铨,开城门!”
每日护城军都有调换,今日的护城军刚好就是孟家和钟家族中子弟,钟铨抬头看了眼家主,自家家主行事谨慎,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
前几日,家主就吩咐了让他在今日来守城门。
他早就得知了家主的计划,知道家主宁愿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也只想护住钟家所有人的性命。
钟铨没有任何迟疑,立即执行!
陆祜震怒地看向孟岩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阻止他?!”
再坚持一会,淮南军就要到了,这个蠢货,居然临头倒戈!
孟岩秋只是垂眸,静静地站着。
陆祜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难堪下来,沉怒:
“你二人早就勾结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今日就刚好是孟氏和钟氏的人在守城门?
孟岩秋叹了口气,苦笑着道:
“侯爷,抗旨是死罪,我不能拿孟家上下近百人的性命冒险。”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电脑一直连不上网,连基友开房码字都进不去,从十点多搞到现在
然后默默无网码字,后来一直同步不了,没有办法上传
把电脑关机重启好几次,现在才搞好
哭,这次真的不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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