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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医生瞟了一眼她手上捏着的县城人民医院的检查报告,  斥道:“简直瞎扯淡!这病理报告也太不严谨了,息肉怎么就成了肠癌,  分级还给划到了三级?”

        医生已经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了,下面经济不发达的小县城,医疗水平差,经常出现误诊的事。

        这些被误诊的幸运儿们,多半被他骂过一通后,就开始喜极而泣。

        在得到医生准确无误的回复后,段汁桃的眼角蹦出了喜悦的泪花。

        又想起母亲这两天在家里上厕所,  每回排泄物里都有黑色的血,  不敢掉以轻心,不放心的问:“医生,  我妈上厕所老带黑血,你确定只是息肉吗?”

        医生被怀疑了医术,没好气的说:“你肠子里长那么些老大的息肉,把肠子都快堵死了,  你还指望上大号有多顺畅?没把肠子都拉出来就不错了!出血正常,  可能是上厕所太用力,  把肛口撑裂了,  不一定是肠子出血。还有,  老年人上厕所那么带劲干什么?三高没有?小心用劲过头,  血压冲上来脑梗!”

        这下段汁桃彻底放心了,神经放松下来,对着医生连声道谢。

        从被宣判死刑,  恐惧的整日以泪洗面,  又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开始尝试接受,  到逐渐坦然——能活一天算一天,  再到平静的开始交代后事,最后到被宣布无罪释放重获新生……整个过程太富戏剧性了,百转千回、跌宕起伏,以至于段老太太的心脏病都差点要发作了。

        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阎王点兵点错了人头?

        心情就像过山车,在被医生宣布无癌的那一刻,段汁桃和母亲的情绪攀到顶峰。

        不过老太太高兴没多久,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精神头,去仔细回味儿子和媳妇们这次的所作所为,然后开始耿耿于怀……

        在回去的公交车上,老太太嘴角的笑容渐渐拉扯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像蔫了的茄子,无精打采。

        段汁桃知道母亲这时候在想什么,她说:“妈,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在北京住一阵。医生不是说了么,让你入秋天气凉快了,再做摘除手术。现在七月底,北京比我们那入秋快,你在我这待两个月,把手术做了,养好了再回兴州,省的来回折腾了。正好暑假你替我在家看孩子,我打算去报名成人学校,又或者出去看看工作。”

        老太太收拢思绪,转头问她:“女婿待你不好?让你出去工作挣钱了?”

        段汁桃轻笑了一声,道:“哪能呢,你瞧星回他爸怎么待你的,你就知道他待我怎么样,哪里还能叫我出去挣钱给他们爷俩花!是我自己,去年我就想出去找事情做,学校里有食堂,吃的随意些,一日三餐用不上我做。孩子上学,他爸上班,就我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我想过了,我要是出去上学或者上班,家里的家务活,得闲了我也能做。”

        老太太点了点头,女婿对她这个丈母娘,那真是给足了面子和里子。

        她这回上北京看病,女婿直接放话:妈,什么病你只管瞧,钱的事,你不用操心,用多少,我和汁桃出多少。我爸妈病的那会,星回一直是您帮着带,孩子也总说想姥姥。我自己的爹妈全走了,眼下只有你和爸二位长辈,我当初我为爹妈怎么治,便给您也怎么治,都尽自己最大的力。

        老太太明白,之所以女婿谈到钱的事,肯定是自家的姑娘和姑爷说了,她那一双不成器的儿子和儿媳,这回她害了病,四个年轻人成了缩头王八,谁都不敢出头为她治。

        老太太对儿子们心寒之余,又觉得对女婿愧疚,确切来说,是又羞又愧。

        当初姑娘嫁到老单家,她不仅一分钱嫁妆没添,还对这个女婿十分瞧不上眼,觉得他拖累了自家闺女的大好前程,放着好好的村支书长媳不受用,非得往单家的穷窝里钻。

        可以说,当时对女婿有多瞧不上眼,现在看女婿就有多喜欢。

        如今看来,确实是她眼皮子浅了。

        闺女熬了十来年,任劳任怨送走了两位老亲家,在老家挣下不俗的口碑。女儿现在跟着女婿在北京过上了好日子不说,女婿这人的人品,还值得翘起大拇哥,丝毫不计较她之前摆着丈母娘的款,处处给他使绊儿添堵。

        眼下她落了难,患难识人心,患难见真情啊!

        女婿对她根本挑不出半根刺儿。她一到北京,他就帮着到处托人联系北京城里的胃肠病专家,连夜又打点又送礼,这些老太太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女婿的本事大,她这回算是见识了。不过打了几通电话,就给她在协和医院插上队,就连胃肠镜检查都排到了最前头。

        而自己那两个儿子,别说认识什么医院的护士和医生了,就连县城医院的大门,他们都不知道是朝东还是朝西。

        既然闺女留她,她也不多推辞,想着自己没害什么大毛病,那就在闺女这帮着打点家务出出力吧!也好冷一冷兴州那一窝没良心的狼崽子。

        两个媳妇嫁进门,这么多年,祖宗一样伺候着。

        她这个婆婆,想着自己还年轻、有力气,连顿饭都舍不得儿媳妇们做,就是想着她们能多享福。没成想,纵得她们目无尊长,平时只知道一味从她和老伴身上搜刮,真出了事,却一个都指望不上。

        老太太到这会也想开了,拉过女儿的手,臊着老脸,掏心掏肺的说:“桃儿,以前是妈不好。女婿多好一个人啊,妈那时候怎么就糊涂了呢?不过也不晚,妈只要身体好,往后有劲儿就往你们家使,那一家子的白眼狼,没一个好……!”

        昔日的愧疚层层涌上心头,歉意的说:“你说要念成人学校?好!妈支持,妈给你做后盾,家里有什么妈帮你打点收拾,你只上到初中,两个哥哥却念到了高中,三个里就数你读书还算好,可妈……算了,不说了,总归是妈对不住你……”

        她没往下说,当初老头儿觉得闺女总是别人家的,读书供得再高,将来挣了钱也是花到别人家去。

        段汁桃念完初中,原本她也想咬咬牙把闺女供完高中,可那时不知怎么被老头说动,掉进钱眼里,一心想着闺女出去上班能挣钱帮衬家里。

        这些年,随着姑爷的职位和工资水涨船高,每回闺女回娘家报喜的时候,却也掏心窝子对母亲说着她的隐忧。

        姑娘和姑爷,是初三的时候谈起恋爱的,姑爷高中毕业,两家就把两个年轻人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再后来姑爷念大学、读研究生,一路留校、升讲师、副教授,而闺女呢,只有初中毕业。虽然桃儿嘴上厉害,把姑爷吃的死死的,但心里实际却也自卑,觉得自己学历不高。结了婚只顾得上在家伺候公婆拉扯小姑子,没工夫出去挣钱,便心里觉着处处低姑爷一头。

        段汁桃把心事一件件剖开,和她说的时候,她也心痛过,自己的闺女,她怎么不懂。

        自己的桃妮儿,打小就和她两个哥哥比,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她男人在外面挣得一番天地,越活越出色,越过越有声名。而妮儿呢,经年累月的困在村子的瓦房里,蓬头垢面侍奉双亲,累累的家务活计,折腾得她连脾气都没了。

        做姑娘的时候,桃儿脾气多大啊,这些年脾气却变得越来越好。

        一个人脾气突然变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段母心里知道,这不是段汁桃改了性儿,而是慢慢的,在低头折腰。

        暑假,学校的教职工食堂,所有档口,到七月底就彻底不开火了。

        食堂的大师傅们,也准备趁着这一年中,难得悠闲的日子,暑期探亲去。

        今天是食堂歇业前的最后一天,家属院的家属们,一早就去档口买了丰厚的包子馒头存粮,等到中午的时候,再准备去食堂多打些荤菜。

        食堂的荤菜,卖的比市场里便宜,且是现成烧好的,因此一度热销,经常是排起长长的队伍,只有前三分之一买到了肉菜,轮到后面的人再去打,就只见肉汤不见肉。

        为此,学校分管食堂的校领导,想出了一个限购令:一家无论你多少口人,一律最多只准打三个荤菜,且为了防止最好的荤菜被买空,还特地限制,三个荤菜必须不重样。

        段汁桃走之前,还没这个规矩,前后不过隔了十天左右,再回京大,食堂就出了这个新花招。

        她和吾翠芝在队伍里嚼耳朵:“学校不是放假了吗,校领导怎么还有功夫管我们家属院食堂这许多?”

        食堂的肉菜虽然畅销,但之前也不至于到了抢破头的地步呀?

        吾翠芝哼声说:“你不知道吧,是有人做的太过了啊!”

        也不忌讳针对的人到底有没有在周围,嗓门吊的老高:“乡下人没见过肉腥似的,一到饭点就猛扑食堂,看了肉就跟狼一样,眼冒绿光!大棒骨、红烧肉,也不知道那胃是不是海填的,师傅一把菜盆端出来,她一个人就打了大半盆,叫后面排着的人还怎么打?”

        众人心里有底,那个“她”,吾翠芝说的是谁。

        这时,华秋吟拎着食盆,晃悠悠的挪着优雅的小碎步,走进食堂。

        吊扇的风吹起了她宽松的芽绿色裙摆,算起来离订婚的日子才过去二十天左右,众人再见到她时,只见华秋吟整个人胖了一大圈,曾经盈盈一握的腰身也不知不觉变粗了,她的周身,像泛着一层薄薄的饱满润泽光晕。

        段汁桃一眼便察觉出了端倪。

        无论哪次,她见到华秋吟,华秋吟都穿着走路生风的高跟鞋,而这回见到她,她却换成了柔软舒适的平底凉鞋。

        吾翠芝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暗示她,之前从学校卫生院小姑娘那听来的八卦,八成是真的,华秋吟这是怀上了。

        吾翠芝讥讽的笑道:“华老师,你怎么来了,往常打饭,不是你婆婆来的么?”

        话音里,把“婆婆”两个字,咬得极为重点高调。

        吾翠芝刚刚话里话外,嘲讽的那只“饿狼”,就是华秋吟的婆婆、数学系曲教授的母亲——何老太。

        何老太从乡下来,年轻的时候遭过饥荒,饿得狠的时候,嚼过树皮,啃过鞋底,哪里见识过家属院里这样神仙般的生活。

        城里面的生活条件好,食堂的肉菜便宜到姥姥家了,老太太心眼又急又狠,每次到饭点都特别积极,一准插到队伍最前头去,还丝毫不给后面的人留后路。

        一打菜,恨不得把食堂的肉菜全都捧回家,害的队伍后面的家属,屡次扑了空,一时便怨声四起。

        段汁桃也奇怪,不是说华秋吟和曲老师暑假回老家结婚摆酒么?怎么这会还在学校,真是怪了。

        于是问道:“华老师,你没和曲老师回乡下么?”

        华秋吟赧然一笑,自觉的排在队伍最后面,把双脚羞涩的并拢,知道婆婆抢肉菜的行为引起众怒了,恨不能眼下缩成一团猫卷儿,不被众人发觉。

        “嗯,没回,婆婆从四川乡下来北京,照顾我和曲老师的生活。”华秋吟说的很委婉。

        她这么一说,大家彻底明白了,她这多半是有了。

        两个年纪加起来七十几的成年人,又不是三四岁的奶孩子,哪需要人照顾呢?

        曲家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老多年,才盼来这一个孙子,自然也舍不得让华秋吟长途颠簸的去穷乡僻壤。左右结婚证一领,他们已经成了法律上的真夫妻,摆酒不急于一时,曲家的老太太干脆就收拾了行李,来北京照顾新儿媳的孕期生活。

        婆婆的“威名”远播,华秋吟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其实婆婆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肉,打那么多,全是为了她。

        从前没怀的时候,饭桌上肉菜一多,华秋吟就不由自主的拧起眉毛。

        怀上了之后,整个人,完全变了一副肠胃似的,只要一看见绿油油的蔬菜,心口就强烈的犯着恶心,胃里的酸水也不住翻滚上涌。

        可一看到肉,眼睛却控制不住的泛起绿光,简直到了无肉不欢的地步。

        婆婆心疼她,每回到饭点,都早早的在食堂门口蹲着,不夸张的说,肉菜更是一打就满满一脸盆。

        吾翠芝还想臊她几句,不想食堂门口杀气腾腾的冲进来一个身影。

        众人定睛一瞧,互相觑了一眼,觉得这下有好戏好瞧了。

        来的,不正是京大俄语系的熟客——冯晓才吗?

        冯晓才浑身散发着人畜勿近的杀气,一下空蹿到华秋吟的身前,捏起她的手腕,发狠道:“走,你个骚蹄子,跟我上医院去!”

        华秋吟本能的佝着腰,想护住肚子,哀叫一声道:“冯晓才,你疯了!光天化日,你想干什么?!”

        冯晓才恨不能扑上去,狠狠咬破她这张放浪的嘴脸,他要饮她的血,吃她的肉!

        他一点也不跟她客气,理直气壮的质问道:“怀着我的种,你却和别人结婚,你当老子是王八,活该头上被你戴绿帽?!”

        华秋吟啐了他一脸,老东西,好大的脸?

        他那蔫茄子硬不硬的起来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脸说孩子是他的?!

        冷笑一声,嘲讽道:“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老婆为什么和你离你不知道?你要是根铁棍子,你老婆舍得和你离?窝囊废,蔫了吧唧的小趴茄,别在我这逞你娘的能!”

        男人最受不得这方面的刺激,你说他孬、说他废,都成,就是不能说他那方面不好。

        这么一刺激,冯晓才的雄性激素蹭蹭飙高,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抬起厚重锋利的前爪——

        冯晓才气狠了,上去就甩了华秋吟一个热辣的耳刮子。

        啪——

        全场骤然安静,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天花板吊顶的吊扇,呜啊呜啊的转着,大家都错以为那是华秋吟的哭声。

        没想到这女人狠起来,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捂着红肿沸烫的脸,咬着槽牙,恨切切地说:“冯晓才,你别走,谁走谁是狗!我要给公安局打电话,我要报110,要让你成为严打被抓的典范,让你蹲大狱,吃牢饭!你等着吧……教育局会革你的职,断你的俸,想相安无事的混到退休领退休金?美得你!这回不整死你,我还真不姓华了!”

        冯晓才被咒得三伏天里手脚冰冷,好恶毒的女人啊!

        他一个离了婚的单身汉,靠着这点工资过生活,她现在,还想断了他的活路?

        朝三暮四的贱女人,前脚刚走了个沈海森,后脚就来了个曲一郎。打量着给他戴一顶绿帽不够,还想接着给他戴第二顶、第三顶……

        冯晓才怒疯了,一个猛扑上去,揪住了华秋吟的头发,开始砸她的头。

        拳头像雨点一样,铛铛铛地砸在华秋吟的颅顶、额前、眉骨……

        华秋吟“哎哟、哎哟”的苦叫着,来打饭的几乎都是妇女,被这场景吓坏了,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哽声呜咽起来:“要出人命啦、要出人命啦……”

        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快、快去和曲老师说,华老师在南食堂挨打了!”

        才有人连跑带跌,浑浑噩噩的跑了出去,给曲一郎通风报信。

        冯晓才揍红了眼,一双眼睛恐怖的绽着屠戮的猩红。

        胸中的恶气还嫌出的不够,薅过华秋吟蓬乱的头发,拽兔子一样,把华秋吟整个人原地扭转一圈,让她鼻孔朝天脸对上,再猛然一脚,对准她的腰,狠足了劲,噔——的一脚,踹飞了出去。

        “啊——”整个食堂回荡着华秋吟惨绝人寰的叫声。

        整个动作发生的太快了,以致于众人根本没看清,冯晓才是怎么把华秋吟,一把摔抛到地上去的。

        其实刚刚的过程,华秋吟整个人,像被发射出去的乒乓球。先是肚子撞上了食堂餐桌的桌角,被重重一击,然后再被桌角弹射出去,狠狠摔砸在地上。

        等大家回过神来,已经是华秋吟倒在地上,双脚的凉鞋都扭飞的不知所踪。

        她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缩成一颗扎手的苍耳,昏痛到再没力气喊叫出任何声音……

        整个食堂的人都被眼前这惊悚的一幕,震惊到连呼吸都停滞住。

        段汁桃眼尖的瞟到冯晓才慌乱的神情,下一秒,眼见着他就要拔腿开溜,段汁桃在人群中大喊道:“他想跑!大家抓住他、抓住他!”

        段汁桃一面喊着,一面冲上前去,倒在地上的华秋吟像是死去一般毫无声息。

        人被摔成这样,都没有嚎一声疼,会不会……

        段汁桃和吾翠芝蹲下,掰过华秋吟的脸,只见她眉头紧锁,整个人痛得,牙都不住的磕抖。

        还好……不是没气儿了……

        只不过华秋吟□□汩汩流出的腥辣液体,让同是女人的段汁桃和吾翠芝,把心都揪到了嗓子眼上。

        吾翠芝慌得舌尖都打着颤,安慰华秋吟道:“华老师,华老师,你撑一撑,有人去叫曲老师了,他马上到……”

        黏腻的鲜血,洇红了华秋吟芽绿色的裙摆,像极了丛丛绿叶间,开出了这一季最红、最艳的蔷薇。

        段汁桃不忍去看那团腥乱,双眼雾气迷蒙,抽噎道:“再忍忍,华老师,咱们再忍忍,有人去找校医了。”

        谁不主动开口提孩子,但是谁都知道,这胎,是不成了。

        冯晓才一把老骨头,逃命似的,头也不回,一个劲往前冲,身后跟着疯狂追击他的男女。

        冲在最前面的,是食堂窗口打菜的精干小伙子。

        小伙子能跑,眼见着要追上他,结果冯晓才使坏,跑的连鞋也不要,居然脱了臭皮鞋,直接往小伙子的脸上丢。

        一群男女追在身后,真是气都气死了,觉得这冯晓才,真是坏到了骨头缝里,招数阴损,又怂又孬。

        谁知冯晓才刚逃脱,得意了没多久,就和前来护妻的曲一郎,“嘭”的一声,撞了个满怀。

        两人碰了个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眼冒金星,简直现成版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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