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秦译和叶秋桐所处的位置与距离很微妙。
说他们贴在一起吧, 可他们完全没有碰触彼此,说他们没做什么吧,偏偏靠得那么近。
近得只要秦译低头, 就能亲吻到叶秋桐的头发。
秦邦言在心肌梗塞的边缘。
他曾经想,小儿子要是个纨绔子弟就好了, 那他就供着秦译无忧无虑玩乐一辈子, 可惜秦译不是。
秦译比谁都自律,比谁都勤奋,在做生意这方面能力惊人。
为什么秦译要这么出色,明明家里已经有个出色的秦启帆了。
就在秦邦言与其他人一样,认为秦译眼里只有公司和赚钱, 洁癖到谁也不碰的时候, 江丹琼突然回家跟他哭诉。
秦译喜欢男人。
还跟自己的秘书搞地下情。
秦邦言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滑稽。
他不信。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孤僻了三十年, 突然就喜欢上人了,还是个男人,不太可能。
那个小秘书秦邦言见过, 一看就是怕秦译怕得不得了, 这样能谈恋爱?那他几十年职场白混了。
可秦邦言到底心软了。
他知道秦译这么做是示弱,于是打电话骂了秦译一句,同意了时锐接手速翔的项目。
但他心底还是存着怀疑。
直到今天,他看见小秘书在开会的时候勾引自己儿子, 偏偏秦译还上钩了,还没出总部大楼的门就把人带到楼梯间, 堵在墙上。
他要不是不来, 他们准备干什么?
秦邦言脸色铁青, 心情复杂。
第一次见秦译跟另一个人如此亲近,他妈都做不到。
偏偏那两个人一起扭头,看着秦邦言,居然都没有动。
秦邦言怒斥:“还不分开?”
秦译后退一步,让出空间,叶秋桐躬身,礼貌地喊:“董事长。”
秦邦言想骂又不敢声张,怕引来别人,只能凶恶地说:“别给我在公司乱搞!”
叶秋桐做出一副白莲花的模样,惊恐道:“董事长,我们没有做什么,您误会了。”他偏头,弱弱地扯了扯秦译的衣袖,说,“秦总,您跟董事长解释一下。”
秦邦言看这小朋友一脸纯真就头疼,之前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跟着秦译混了一年成这样了。
秦邦言瞪了他们一眼,说:“没事就快走。”
说完,他便背着手,神情不好地离开了。
叶秋桐确定董事长走远,眨眨眼,说:“就这?这样就走了?”亏他还以为会上演激烈的动作戏,做好了准备。
秦译站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衣服,冷漠地说:“就这,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我。”
没有人比秦译更了解自己的父亲,秦邦言一方面生气儿子跟秘书搞在一起,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儿子会老实点也不错。
秦邦言深刻地知道,眼下这种情况,按兵不动是上策。
叶秋桐问:“那董事长相信我们了吗?”
秦译眼神幽深,说:“他相不相信不重要,他怎么希望才是重点。”
叶秋桐有点懂,又不太懂。
秦译偏头看向他,示意道:“走吧。”
叶秋桐欲言又止。
秦译命令:“说。”
叶秋桐抽了抽嘴角,终于把话说出口:“秦总,您的演技太烂了。”
秦译:“……”
本来气氛正好,两个人互飙演技,即将达到戏剧化的巅峰,突然一句“你这是在玩火”,他听见的时候差点绷不住笑场,这是在哪里学的土味霸总语录啊。
叶秋桐语重心长地说:“秦总,您的母亲拿过金像奖,您就没继承点演戏才能?”
秦译阴森森地说:“闭嘴。”他转过头,不去看叶秋桐,说,“先回去。”
这里是集团总部,确实不好说话,反正该让董事长看到的都看了,任务完成,撤退。
两个人返回时锐队伍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察觉出不对劲,果然董事长没有声张。
回到公司,秦译又变回了铁血无情的总裁,叶秋桐依旧是那个“总裁永远说的对”的秘书。
只是今天的总裁特别地挑剔。
叶秋桐泡好茶端进去,秦译尝了一口,说:“你又在里面放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叶秋桐一愣,回答:“就是参片柠檬薄荷桂花轮流放。”
秦译批评:“清火就什么都不要放,懂么?”
恍惚间,叶秋桐仿佛回到快一年前,他刚来总裁办的时候,秦译什么都要挑剔,从来不会好好说话。
可叶秋桐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叶秋桐了,他微笑着重新拿起茶杯,说:“抱歉秦总,我重新换一杯。”
他走出去,重新换了一杯,放到秦译的办公桌上,笑眯眯地说:“秦总,请用。”
秦译端起茶杯一看,是白开水。
秦译:“……”
叶秋桐笑得春风和煦:“什么都没有放。”连茶叶都没有。
秦译抬起眼眸,深深看他。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挑剔,文件多去复印一份啦,这个地方没有做好啊,那个地方没弄干净啊,秦译说什么叶秋桐就做什么,叶秋桐全程脸上都保持着笑容。
一流的态度,一流的秘书,让总裁无火可发。
总裁办的其他助理看到了,纷纷用眼神交流。
“秦总又在折磨叶秘书了。”
“这一幕好久没看见了,怀念。”
“有时候秦总对叶秘书挺好的,有时候又死命压榨,叶秘书挺可怜。”
“阿弥陀佛,感谢叶秘书,替我们承担总裁的怒火。”
叶秋桐已经习惯秦译间歇性内分泌失调,也知道总裁其实最为记仇,而且经常光明正大地假公济私。
总裁才不会跟你讲道理。
他思考着哪里得罪总裁了,想着想着只有上午在集团总部的时候。
是临时起意在大庭广众下演戏?还是嫌弃秦译演技不好?
叶秋桐觉得可能是后者。
霸道总裁不会允许别人说他不行。
叶秋桐有点后悔,一般这种情况,他只会在心里腹诽,都怪总裁那句“你这是在玩火”太出戏,让他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今天秦译按时下班,直接从叶秋桐的面前走掉了。
叶秋桐像平时那样收拾好总裁办里里外外,确保干净整洁,这才关好玻璃门离开。
他坐电梯下楼到车库,走到自己的车前,发现秦译正站在他那辆小破车前,挺拔高大,直勾勾地看着他。
……等等,他为什么要叫自己的车为小破车?
叶秋桐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近墨者黑,走过去,问:“秦总,您怎么在这里?”
秦译也不回答,只是扬扬下巴,示意叶秋桐打开车门。
叶秋桐只能打开车门,问秦译:“秦总,您是要开车还是坐车?”
秦译直接坐进主驾驶座,叶秋桐摸摸鼻尖,跟着进入副驾驶。
秦译从上车到开车,一言不发。
叶秋桐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乱开玩笑了,端正地坐在秦译身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问题是,他不知道总裁要把车开去哪。
气温渐渐升高,白天黑得越来越晚,此时天边依稀残存着亮光,照亮着城市的道路。
秦译把车越开越远,叶秋桐从没走过这条路,有那么点恐慌。
可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了,这是前往云亭公馆的方向。
叶秋桐虽然没去过,但知道秦译住在那里。
他的心落回肚子,只要总裁不开往荒郊野外抛尸就行……
秦译没有直接把车开回云亭公馆,而是在途中停下。
这里是富人区,人员比闹市区稀少,秦译将车停到路背面,四周没什么人。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天迅速地黑了,路灯一盏一盏地点亮,带来昏黄温暖的光。
叶秋桐还是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侧头,偷偷看秦译。
秦译抿着嘴唇,透过车窗看着前方。
叶秋桐心里一横,主动承认错误,开口道:“秦总,我不该说您演技不好,是我不过脑子,您别生气了。”
秦译转头,幽幽地看着他,说:“你确实不该说,因为你演得也挺烂的,太浮夸,矫揉造作。”
叶秋桐:“……”
就知道要记仇。
两个人互相鄙视,谁也不服谁,却又不说话,安静地待在车里。
气氛并未缓和,叶秋桐意识到困扰秦译的另有其事,难道是因为董事长?
以前叶秋桐对秦邦言很尊敬,觉得他掌控那么大的集团很厉害,现在他知道了秦邦言对秦译的态度,于是不再尊敬也不再害怕,甚至能在董事长面前毫无负担地演戏。
偏心无法假装,防备无法忽视。
他一个外人都替秦译不值,秦译心里会怎么想。
叶秋桐深吸一口气,试着安慰秦译:“秦总,董事长那边自然会有办法,您不要伤心。”
秦译打断他,否定他的话:“不是那个。”
叶秋桐迷茫了,那是哪个?他说道:“秦总,既然我们统一战线了,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吧,我才好配合。”
秦译神色阴沉,终于开口:“你摸我的手。”
叶秋桐:“???”
搞半天是为了这个?
叶秋桐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总裁的洁癖。
他结结巴巴地问:“我让您不舒服了吗?”
秦译说:“有点。”
美男子的自尊被伤到了,叶秋桐又说:“那您后来在楼梯间还靠得那么近。”
秦译瞥了他一眼,说:“那是极限。”
怪不得总裁只是靠近没有下一步举动,那时候叶秋桐还以为自己要被按在墙上……
叶秋桐顿时有那么点失落,同时又觉得真是难为总裁了。
秦译也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受。
那时叶秋桐在会议上触碰他的手,一瞬间,他心头闪过很多想法,唯独没有厌恶。
在会议结束后,他第一时间把叶秋桐带到楼梯间。
他想确定自己的感觉,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叶秋桐沉默片刻,说:“那怎么办啊,既然要演戏的话,我们肯定会亲密接触。”
不说董事长会不会继续试探,江女士那边总要应付吧,今天还见到了秦启帆,鬼知道秦启帆怎么想,他舅舅怎么想。
到时候亲密接触,秦译露出厌恶的神情,绝对会穿帮。
而且,想想那个场景,有点小受伤。
“秦总,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叶秋桐斩钉截铁。
秦译问:“怎么未雨绸缪?”
叶秋桐想了想,问:“为什么有时候看您的洁癖没那么严重,可以正常与人交往互动。”
总裁的洁癖有些薛定谔,不想起来的时候还好,一旦提醒,他就非常在意。
秦译说:“忍着,回去洗澡换衣服。”出门做生意不可能不与人交流。
秦译没告诉叶秋桐,他的烦躁积累到极点,会把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丢了。
他刚接手时锐的时候,经常爆发,这几年年纪渐长,平和了许多。
叶秋桐犯了难,试探着对秦译说:“要不要试试脱敏治疗?”
秦译抬起眼,望着叶秋桐。
心理医生都拿他没办法,叶秋桐要怎么做。
两个人坐在车里,每到这时,叶秋桐就意识到自己买的这辆车确实有点小,配不上总裁强烈的气场。
他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加油鼓劲,侧过身,朝秦译那边凑近。
秦译敛眸,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秦译没有开车,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叶秋桐谨慎地把自己的手指搭在秦译的手背上。
奇怪,早上演戏的时候自然而然做了,现在却这么紧张,心脏砰砰直跳。
白皙的手指在手背上滑动,像微风拂过,羽毛亲吻,又软又轻,撩拨着神经末梢,向中枢传播着微妙的感觉。
秦译眼眸低垂,眼尾拉出冷峻的弧度,看着叶秋桐动作。
叶秋桐不敢太用力,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秦译,轻声说:“今后肯定有很多要接触的地方,不如提前适应。”
他抬起头,观察着秦译的脸色,说:“一点一点适应,也许慢慢地您就能接纳我了,您还好吧?”
秦译撩起眼皮,一双深邃的眼睛黑得吓人。
叶秋桐被他眼里的情绪吓到,猛地抽回手,说:“秦总,要是不舒服您就说,慢慢来就好,不急。”
秦译反手把叶秋桐的手指抓回来,牢牢锁在自己的掌心。
叶秋桐被他牵住,惊愕得说不出话。
秦译用力握住修长微凉的手指,微微蹙眉。
就是这种感觉。
像用刀在奇痒的地方反复切割,缓解了酥痒的同时带来疼痛,可如果不割的话,那种心痒百转千回,又是另一种痛苦。
秦译的手很大,包裹着叶秋桐的手指,竟然衬托得叶秋桐的手纤细而秀致。
叶秋桐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过了一会,才小声开口:“秦总,有点疼。”
他是不介意秦译多碰碰他,只要能改善秦译的症状,怎么样都行。
只是……总裁的力气太大了。
这种被强硬控制的感觉,令人恐惧。
秦译松开。
叶秋桐抽回因为被用力捏住而充血的手。
秦译看着本该白白净净的皮肤浮现着不正常的红色,恍惚一下,问:“没事吧?”
叶秋桐红着脸摇摇头。
一时之间,汽车内一片寂静,只有车外的马路上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与车声。
空气黏腻暧昧,但叶秋桐没有细想,他只是认为总裁虽然会露出痛苦的神情,但不是不能接触。
他明白,所谓洁癖大部分是因为排斥心理,如果秦译把他当成自己人,情况就能缓解。
叶秋桐深呼吸,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红晕褪下去,扭头对秦译说:“总裁,就这种程度,克服一下够用了。”
反正只是演戏。
像今天,两个人的演技都那么烂,董事长不还是相信了么。
可秦译转头,说:“不够。”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飘渺。
秦译说:“你到我家去认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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