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它们很乖，吃的也少
因为系统给的“结城家的故事碎片”的缘故，明日川脑子里一直在想结城爱的事。
这也就导致了在从综合活动中心回教学楼的路上，他有意无意打量结城爱那双仿大牌的运动鞋好几次。
不知道是不是明日川瞥的次数多了，还是结城爱过于敏感，她在明日川又一次偷看自己的运动鞋时，轻声开口了。
“很丢人对吧，明知道是假鞋还要穿出来。”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结城爱却丝毫没有那种被发现穿假货的害羞，反而大大方方的。
“抱歉，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明日川连连摆手：“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会长你要穿不合脚的鞋子，至于这鞋本身，我其实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你不说我还没看出来是假……我还看不出来鞋子有什么问题呢。”
“果然神谷君安慰人有一手呢，”结城爱轻轻一笑：“羽生君总是跟我说，‘神谷君是个好人，会长你应该多依赖他。’现在我明白为什么神谷君和羽生君能成为好朋友了。”
“像神谷君这样相处起来能够很安心、很舒服的人，恐怕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了。”
如果是其他女孩说这种话，跟表白没什么区别了，应该是红着脸很害羞的说。
但结城爱不同，她说这种话，就是发自内心地表达她对明日川的赞扬，是没有丝毫私人感情的赞美。
明日川望着结城爱那发自内心的微笑和大大方方一点也不害羞的表情，越发觉得这个女孩身上的故事是那么的吸引人。
“能告诉我这双鞋的故事吗，会长？”
在这种致命的诱惑下，明日川问出了自己的好奇。
结城爱倒是很洒脱，她停下脚步翘着自己的脚看着那双鞋，仿佛是艺术家看着自己最杰出的作品，眼神里满是温柔。
“因为没有多余的闲钱的关系，所以在我们家，衣服和鞋子之类的衣物都是我穿完了之后的衣服就给弟弟妹妹。”
她开始向明日川讲述不愿意跟外人提及的辛酸往事。
但她说的是那么平静，就像是再讲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妹妹小惠很瘦很瘦，所以有时候我买衣服就会挑一些小号的衣服穿，方便小惠以后穿着上学。那么瘦小的一个孩子，还穿的很肥大，会被同学们笑话的。”
明日川闻言回忆，确实会长有时候穿女装会显得衣服小，不太合身。
结城爱声音很轻柔，大概是因为说话的缘故，她的脚步也放缓了下来。
以这样的速度走下去一定会迟到，但明日川没有催促她，仍然跟她并肩而行且落后半步。
“裕太则长得很快，男孩子都这样的。以前还只要穿我剩下的衣服就很合身，所以我总会买一些偏男性的衣服穿……反正打工的时候穿裙子啦之类的也不方便，倒是短袖和牛仔裤很舒服。”
“但裕太上了国中以后，他就比我个头还高了，我穿下来的鞋子他也不合脚，母亲不得已又要多买一个人份的衣物。”
“这样一来，母亲要做的活儿就更多了，每天晚上都要忙活针织御守到凌晨一两点，一个才赚五十円……早上五六点钟，又要起床去把给人家洗的衣服收了送过去。没多久，母亲的病就因为睡眠不足更严重了。”
一说起结城夫人的病，结城爱明显神态黯然了下去，眸子里的烟火气都小了很多，就好像是那隔夜的柴火堆，只剩下了一丁点火星还在燃烧。
“我看母亲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买的新衣服和鞋子都会买大一些，这样还能换下来给裕太穿……不然母亲实在是太辛苦了。”
“可是，上了国中的裕太开始叛逆。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他从外面回来，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跟母亲吵了起来。”
结城爱皱着眉头，眉宇间好像有些火气：“那时候的裕太还不懂事，非说也要名牌运动鞋……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给他买上万円的鞋穿？”
明日川在心里心算了一下，大概折合人民币在六百元的样子。
说实话在天朝国内六百块能卖双不错的鞋了，在东京其实也差不多，只要别过分追求什么高端货，一万円的鞋子绝对能在同学之中昂首挺胸。
但……
就像结城爱说的那样，别说是一双鞋了，她们家都好几年没见过一万面值的纸币了，哪来的钱给弟弟买鞋？
结城爱抽了抽鼻子接着说道：“那天母亲很伤心，裕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因为我少有地打了他。”
明日川能看得出来，会长心里也是很难受的，她也不想教育弟弟，但有些孩子不打就是不行。
“以前我们家养过一条狗和一只猫，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在某天吃过晚饭后，母亲悄悄叫了我，带着那只猫和那条狗，去了镇上的集市。”
“那是个秋风萧瑟的傍晚，母亲和我站在集市的街口。她逢人便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买下我这只猫和这条狗？它们很听话的，吃的也少，求你了，只要别虐待它们……’母亲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只猫和那条狗也很乖，明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卖掉了，还靠在母亲脚边捂着母亲露在外面的脚踝。”
明日川听到这沉默良久。
“那后来呢？”
“猫和狗都被好心人买走了。回去的路上母亲捏着那两张千円纸币悄悄的哭了，她以为我没看见。”结城爱将“好心人”几个字说的很重，明日川能看到她的睫毛在随着重音轻轻颤抖。
“然后母亲就带着我去买了这双鞋，”一边说着，结城爱一边再次停下来给明日川展示自己的鞋，“母亲根本不懂这些，她看着这牌子眼熟就以为是大牌子，其实是仿的……大人们最容易被骗了，但以当时的钱，只能买这种。我一直骗母亲说是捡了便宜，同学们都很羡慕……母亲买了以后就先我穿，等以后再给裕太。但这种鞋裕太肯定也是不要的，我那个暑假偷偷来东京打过一个周的工，骗母亲说来同学家给她补习功课。回去的时候给裕太带了双真鞋，虽然没那么贵就是了。”
“后来裕太得知了猫和狗都被卖了，自己一个人哭了几天，就想明白了。小孩子长大其实没那么复杂，在某个时候，他们自己就会懂事。”
结城爱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起了自己。
自己懂事是在什么时候呢？
大概就是在那天有人上门讨债，自己从外面飞奔回来，挡在门口，被人扇了一巴掌还要进门安慰弟弟妹妹的时候吧？
也可能是那个男人死了以后，母亲四处借钱才把他葬掉，在这之前自己看着已经断气的父亲静静地躺在客厅里好像睡着一样的时候吧？
那时候她就意识到，这个家已经塌了，全部的重担都落在了她小小的肩膀上。
那时候她刚刚国小毕业，字还不认识太多，但已经懂得了人生。
那时候的明日川刚解锁系统，开始全新的人生，开始追求前世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那时候的夜樱春奈目送着明日川搬走，心碎了一地。
那时候的山崎亚衣和初鹿野花沢彻底断了联系，两个人在黑暗中一个故步自封，一个艰难地爬了出去。
同一个时间段，同一个年龄的人，却有着天差地别的经历。
这便是生活，生活可比小说荒唐多了，小说还要讲逻辑，而生活不必。
结城爱最后展颜一笑：“好在裕太已经懂事了，而且也开始打工补贴家用，小惠也能帮着母亲做活，只要母亲手术成功，这个家会越来越好的！”
非常心虚的一句话，但是说得很自信，好像把自己也欺骗了一样。
“叮叮叮！”
上课铃响起来，传遍了空无一人的校园。
结城爱跟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呀”的一声，而后下意识拉起明日川的手便拔腿就跑。
“要迟到了，快跑起来神谷君！跑起来！”
明日川被结城爱拉着跑，他看着青春活力的背影，看着这孱弱的身体里居然能爆发出瞬间拉动自己的力量，很是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最后那句跑起来，是说给谁听的，又包含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于是明日川笑了笑，脚下发力几步就超过了结城爱，这下轮到他拉着结城爱跑了。
“跑起来，结城爱！跑起来！”
明日川半回头，看着结城爱，用力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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