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五）

莫笑丘反而很给她面子，一让身，意思是请他们进去坐了，月筠知道他一向不多话，拉着有初的手往里面走，屋子不大，收拾得倒是很干净，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桌上放一把杨木月琴，月筠走过去，用指尖轻拨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师傅教我的曲子，我倒是一直没有忘记过。”

        “白小姐的心志不在弹琴上头，否则会弹得更好，当初我就说过这话的。”

        “我已经不是白小姐的，我是莫太太。”月筠柔柔地笑着，“要是跟着有初的称呼，我应该也喊你一声二叔的，你留在家里的那把琴，爷爷送给我了，因为整个家里，只有我能弹给他听了，而且来来去去也就那样一首。”

        莫笑丘这一次没有再否认自己的身份，直截了当地问道：“父亲的身体还硬朗吗，原来你嫁给了有初，这世间的缘分真是件再微妙不过的事情，我就在想你们怎么能够凑在一起到这里来找我的。”

        有初见他已经承认，立即喜逐颜开道：“二叔，既然我们找到你了，你就跟我们回去，看看爷爷，爷爷很是挂念你的。”

        “我不想回去的。”莫笑丘的声音很低很低，“在这里，我觉得很好很好。”

        四个字说的颇有些荡气回肠的韵味，有初刚要再开口说话，被月筠的一个眼色给拦住了：“说好来寻人的时候，爷爷关照了，二叔若是愿意回来那是最好的，要是不愿意回来，只要知道你尚安好，爷爷也能够放心，我想那时候爷爷就猜到你不肯回家的。”

        要是想回去的话，才这么短的路程，哪一天都可以回头，他留在此处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月筠想一想方才黄妈提供的那些讯息，这里是秦公馆，其实是某人用来安置姨太太的地方，那个姨太太长得很美，身世不明，还会唱两句戏，前后一搭，她已经大致猜出来缘故：“二叔，是因为牡丹住在这里吗？”

        莫笑丘一怔，仅仅是一怔，随即抬起眼来，方才那种颓废的味道尽数褪去，眼底藏不住的锐利之色：“你怎么知道的，白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

        “二叔，我只是猜的。”月筠淡淡回道，“你的事情，爷爷告诉我一部分，我又揣测了一部分，方才进来的时候，那个黄妈还告诉了我一部分，拼拼凑凑的，就显得完整起来了，二叔宁愿留在她身边，这样一辈子吗，她是不是知道你的心意。”

        “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莫笑丘像是在问，又像是在回答，“我们好像一直在错过的状态中，错过的时间，错过的人，错过的彼此。”语气无限感叹，说不出的惆怅，“既然你已经知道这许多，当然不会再多劝我回去的。”

        “即便是回去看一看，爷爷不是那种固执的人，二叔还是可以回来，继续你想要的生活。”月筠尽量把话语说的婉转，“老爷的性格也不是过去那种了，你看看我，一个在上海跌打滚爬拍电影的女子，嫁进莫家，老爷都没有为难我。”

        “白小姐，你怎么会一样。”莫笑丘尽管知道她已经嫁人，总还是改不了口的，“你是上海滩屈指一数的女影星，演技好，性格好，长得好，导演观众都喜欢，为人低调，身边还有丰厚的嫁妆傍身，你嫁给谁都是可以的，用一句新鲜的话来说，你是这个时代的独立女性，即便是大哥那种老古董又怎么挑得出你的刺，你随时可以走人，随时可以凭借自己生活，你说的话才能够理直气壮，站得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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