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小的家
这件事情立刻引起了赵长星的注意。这甚至让他立刻放弃了手中的工作，立刻乘坐猎鹰号飞船返回到了火种号飞船之中查看详情。
火种号飞船之上装备有高精度天线，现阶段主要用于和人造卫星及塞德娜星地面基地之间的通讯。在未来，它也可以承担数千万公里到上亿公里距离的远程通讯任务。
此刻这条不明来源的信息，便是高精度天线接收到的。
通常来说，宇宙自然环境之中也存在众多的各波段光学信号，涵盖无线电到伽马射线。也即，除了人类自身发出的信号之外，这个天线其实每时每刻都能接收到来自背景环境的信号。
但这一次信号之所以引起了小希的注意，并让它将其预警级别调整到了实时通知船长的地步，便是因为它实在是有些奇怪。
屏幕之前，赵长星怔怔的望着那些跳动着的电波信号，喃喃说道：“这，这似乎是有规律的啊……”
背景环境之中有规律的电波信号同样不算少。最著名的便是被误认为“小绿人”的电波信号。当时人们认为是接收到了来自外星人的信息，但后续查明这其实是来自于中子星的信号。
因为中子星在高速旋转，沿着其磁极向外界发射的超强辐射便会以固定的，有规律的间隔扫过地球，于是地球上接收到的信号便有了规律，由此才有了后续一系列的发现。
但这一次所接收到的这条信号，很显然与那种过于机械、固定的自然规律信号不同。从大概外形来看，赵长星甚至感觉它和人类的发射的，承载着有意义信息的电波信号有些类似。
“你可以从这其中破译出信息么？”
小希那中性的声音再次传进赵长星的耳朵：“抱歉船长，如果有足够多的这种信息让我建立模型，我应该能尝试着寻找一下其中的规律，做出一些破译。但现在不行。”
“你可以确定这条信息的来源方向吗？”
“无法太过精确的确定。”小希说道：“按照接收到这条信息之时，飞船上高精度天线的面对方向来推算，信息来源大概是天鹅座方向。距离则完全不可推测。”
“天鹅座方向，这是太阳系之外啊……”赵长星喃喃着：“并且，大概在黄道面上……”
这让赵长星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这条信号的来源。不知道它是某种宇宙之中的自然过程所发射出来的——就像中子星导致的“小绿人”事件一样，还是真的是某个外星智慧文明发射出来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算这条具备着疑似智慧特征的信号真的是智慧生命发送的，那这智慧生命也一定不会是人类。因为它来自于太阳系外部方向，而不是太阳系内部。
很显然，在距离太阳比塞德娜星更遥远的地方，不可能存在人类。
这件事情，让赵长星心中泛起了浓郁的危机感。
此刻的自己，不，应该说是整个人类文明，一共才只剩下了十一个人，且只有自己一个成年人。自己没有任何工业能力，不能造飞船，不能造武器，几乎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如果真的有外星文明降临，且要对人类文明不利，自己唯一的抗争手段便是驾驶着猎鹰号飞船做自杀式冲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封存这条信号吧。”赵长星神色凝重的做出了决定：“并且，时刻监听天鹅座方向，将天线灵敏度调整到最高。”
“好的船长。”
小希平静的做出了回答。
在这次事件之后，另一件一直让赵长星犹豫不决的事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一号基地快完工了，我很快就有时间从这持续了十几年时间的建造任务之中解脱出来，有更多的精力与时间去照顾孩子们了。再说，这第一批繁育出来的十个孩子，现在都已经快要12岁了，这个年纪，照顾一下婴儿们也完全可以做到。”
“那么，尽快繁衍第二代人类吧。”
这天晚上，赵长星与孩子们吃过了晚饭，却并没有放任孩子们去自由活动，而是带着孩子们来到了科教室之中。
“你们不是一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么？爸爸今天带你们去看一看。”
在孩子们满是紧张与期盼的视线之中，赵长星示范了一遍宇航服的穿法，指挥着孩子们各自穿上了儿童版的宇航服，仔细检查确认没有疏漏，又给孩子们的宇航服系好了固定索，且将宇航服的控制权限都拿在自己手中之后，赵长星带着孩子们向出舱室出发。
伴随着一路前进，伴随着脚下的重力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孩子们与赵长星俱都悬浮在了空中。
这种新奇的感受让孩子俱都欢笑了起来。
“走。”
到达出舱室之后，重力完全消失。
赵长星操纵着打开了火种号飞船的舱门，操纵着自己的宇航服和孩子们的宇航服慢慢前进，直到距离火种号飞船数百米距离为止。
此刻，星海辽阔，宇宙浩瀚。一颗硕大的星球静静悬浮在脚下，面前则是火种号飞船。
在这个距离看去，火种号飞船也是十分庞大的。
但双方之间的距离仍旧在远离。500米，1000米，两千米，一直到五千米距离为止。
孩子们一开始还在公共频道之中兴奋的交谈着，欢笑着，但此刻，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脚下的星球仍旧硕大无朋，面前的火种号飞船则已经缩小到了堪称可怜的地步。
它静悄悄的悬浮在浩瀚幽深的宇宙之中，静静的围绕着塞德娜星运转，同时自身也在旋转着。
飞船内部那等同于地球表面的重力，便是通过它的自转营造出来的。
“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们的飞船就已经是整个宇宙？”
孩子们长到这么大，还从未体验过失重环境，从未离开过火种号飞船。他们下意识的认为，小小的飞船就已经是整个宇宙，可以支持着人们在其中度过无忧无虑的一生。
但现在，他们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我们的家……好小啊。”
“这么小啊……”
一些低低的自言自语传进了赵长星的耳朵。
“看那边。”
赵长星笑了笑，操纵着孩子们的宇航服转换了方向，面对太阳。
调整了一下滤光板和望远设置，被阳光所淹没的一颗小小星球便映入了孩子们的眼帘。
“那里，是我们所有人曾经的家。”
赵长星慢慢说着，话语之中满是神圣庄严的意味。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丝的伤感和怀念。
孩子们各自沉默。
虽然年纪才11岁多，但他们此刻已经接受了过半的初中教育，对于宇宙自然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现在，我们背井离乡，只能在这么一艘小小的飞船之中苟延残喘。”
“我们所有人的诞生都是承担着使命的。我们是这宇宙之中最后存活着的一批人类，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把我们的文明，传承下去。”
“爸爸今年已经快要40岁了。爸爸总有一天也会老去，也会死去。到那时候，传承我们文明的责任和义务，就会落到你们的肩膀上。你们也会老，也会死，那么，这责任和义务就会传递到更下一代人类肩膀上去。只要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我们文明终有一日会恢复往日的荣光。”
回想着电影与电视剧、动画片、纪录片等画面之中所展现的，生活在地球之上的人类世界，回想起现在赖以为生的小小飞船，所有孩子俱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虽然他们的世界观、宇宙观、文明观等都还不够成熟，但他们仍旧想了许多许多。
最终，钱悦开了口。
“爸爸，我们为什么人这么少？”
在钱悦之后，孩子们纷纷说道：“爸爸，你可以再生一些弟弟妹妹出来吗？”
“爸爸，你如果忙的话，小弟弟小妹妹们我也可以帮忙照顾的。我会给他们喂奶，还会换尿布。”
“我会做饭给他们吃！我还会看病，会给他们讲故事。”
“等我们人多了，我们就能想办法回到地球去了！”
“电视里说过，人多，力量才大！”
“是啊，人多，力量才大。”赵长星悄然转过身来，看了看天鹅座方向那同样幽深漆黑的宇宙，脸上阴霾一闪而过，下一刻便恢复了笑容：“好，那爸爸就再‘生’一些小弟弟小妹妹出来。”
第二天，赵长星便调整了孩子们的课程，添加了育婴课进去。或许是知道这关系到人口数量多少的缘故，孩子们学习的异常认真。
赵长星也借这个机会，给孩子上了一堂真真正正的生理卫生课。在繁育新一代人类的过程之中，从人工授精，移植到人工子宫之中，以及后续胚胎发育的每一个阶段，赵长星都会向孩子们认真讲解。这让孩子们不由得发出了声声惊叹。
“爸爸，我们也是这样来的吗？”
“爸爸，这团肉球好丑啊，它一定是冯雨对吧？”
冯雨立刻大叫道：“我才不丑，你才丑！”
“爸爸，你也是这样长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让赵长星有些难以回答。想要向孩子们解释一下，又感觉孩子们现在还太小，过早接触这些性知识未必是好事，于是只得含糊了过去。
在新一代的30个胚胎放入人工子宫开始发育之后，课余时间观察胚胎们的生长情况，就成了孩子们最感兴趣的事情。孩子们甚至争抢着挑选了最“美”的几个胚胎，抢着要成为它们的姐姐或者哥哥。为此还吵了几次嘴，哭了几次鼻子。
赵长星仍旧维持着以往的生活节奏，只不过想到将要诞生的30名婴儿，工作的动力便更足了一些。
终于，在又过了大概七个多月的时间之后，人类一号基地最后一个主要建筑，工业区也终于建造完毕。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对整个基地进行了一番统一的整理，赵长星终于可以宣告，人类一号基地，完全竣工了。
这一项任务，在原本的规划之中，由20名宇航员共同协作，工期只有不到一年。而现实的情况却是，赵长星足足在这其中耗费了将近14年的时间。
14年的光阴已经悠然而过。而距离人类一号基地迎来除自己之外的新的住客，还需要再过大约5年的时间。
因为到了那时候，孩子们才会成年，才可以长期生活在低重力环境之中而不对身体发育造成什么影响。
面对着这座巨大的建筑，赵长星心中满是感慨。
从外面看来，人类一号基地大概呈现出四四方方的样子，高大约有三米多一点，四周则分别延伸出数个较小的单独建筑，如同一只大怪兽身体上延伸出的脚。
“这，大概就是我的终老之所了。”
赵长星默默的想着。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对于赵长星来说，作为第一代人类，责任便是打下根基，为人类的后续发展提供基础。
信步来到了仓库区，望着或满或空的各个储藏间，赵长星随口说道：“小希，报告一下仓库储量。”
“好的船长。现阶段，仓库之中储备有小麦6吨，玉米1.5吨，大豆10吨，大米11吨，各类蔬菜、牧草等10吨，蛋类3万枚，禽肉4吨，猪肉4吨……”
小希一条条的将现有储备报告了出来。心算一番之后，赵长星迅速得出了结论。
这批储备，供给如同自己一般的成年人来吃的话，大概可以吃上个几十年的样子。但第一批十个孩子很快就要成年，就算此刻还未成年，饭量也比以往大大增加了——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加上他们，这些储备的可食用时间就将降低到仅能维持几年的地步。
幸好一号基地在持续不间断的产出各种物资，暂时不用担心没有东西吃的窘境。就算这一批30个孩子全都长大成年，人口总数增加到41人，暂时也能维持。只不过，想要再一次扩大人口，那仅凭一号基地的产出，大概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我还有时间。慢慢来吧。”赵长星暗暗想着，“这段时间，小希也没有再接到那种奇怪的信号。说不定那真的只是一次自然事件，是我太敏感了。”
这一次，离开一号基地的时候，赵长星带走了足足一个月分量的大米、小麦、蔬菜、肉蛋等。因为最新一批30名婴儿再过不久就要出生了。这种关键时候，他必须要长期的留在火种号飞船里，随时准备着。
“爸爸爸爸，婴儿们什么时候出生啊？”
面对着孩子们有些迫不及待的眼神，赵长星只得安抚道：“很快了，很快了。”
察觉到陈峰仍旧闷闷不乐，赵长星便问道：“陈峰，你怎么了？”
陈峰闷闷道：“我不想和钱悦当同桌，我想和郑妍坐在一起。”
钱悦立刻叫道：“是小希老师让我和你坐在一起的！你育婴成绩那么差，小希老师让我多教教你！”
“我……我想让郑妍教我。”
“郑妍成绩也很差，教不了你！”
“好了好了，孩子们，吃饭了。今晚我们吃排骨好不好？”
“好耶！”
孩子们终于欢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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