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后遗症
航海家号飞船此刻距离塞德娜星已经有了几十亿公里，想从这里发去补给是不可能做到的。它也不可能从外界获取到任何补给。
哪怕一块石头都不可能得到。
航海家号飞船也不可能在此刻停下返航。
且不说返航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单单燃料储备就完全不够。
纵然离子推进已经是当前技术水平下最高效的推进手段，它所携带的燃料，也仅仅只够一次加速、减速过程而已。
离开塞德娜星的时候加速，到达木星系统的时候减速，最终泊入到木星或者其某一颗卫星的环绕轨道之中。
它根本没有返程的燃料。
既然如此，那么应对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人工合成淀粉。依靠淀粉，来扛过这长达半年时间的食物缺口。
就像当初赵长星所做的那样。
对此，赵长星只下达了一个指示。
“一定要确保公平。”
航海家号飞船。看着来自几十亿公里之外赵长星领袖的指示，程玄甲深吸了口气。
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同胞们。因为之前的灾难，我们的粮食储备出现了大约半年时间的缺口。不过请大家放心，人工合成淀粉工厂已经紧急启用，我们完全有能力生产出足够的淀粉来填补这些缺口。
基于赵长星领袖‘一定要确保公平’的指示，经飞船机组共同商讨，我决定，从此刻开始，飞船之中所有人将实行分级就餐制度。餐饮标准将划分为特级、一级、二级三个等级。”
刚刚从之前的惊魂事故之中解脱出来，仍旧有些不安，有些忧虑的人们，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来自程玄甲的广播。
“特级标准，即为维持当前饮食标准不变，肉蛋奶供应俱都充足。可以享受特级标准的人员，为全体未成年人、孕妇及哺乳期妇女、经医院认证为需要营养补充的伤残病患人员、功勋人员、特种工作人员等。
一级标准，为当前饮食标准削减30%，需以一部分人工合成淀粉代替粮食。适用一级标准的人员，为飞船维护人员、医疗人员、教职工人员等。
二级标准，为当前饮食标准削减50%。除享受特级和一级的人员之外，其余所有人俱都适用二级饮食标准。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所有政府行政人员之中，楼层主管及以上，包括飞船船长、副船长、机械主管、物资主管等飞船领导层，全部适用二级标准。
同胞们，灾难面前，我们更需要同舟共济。物资紧缺只是暂时的。等我们到达目的地，相信情况就会得到改观。”
以身作则，令所有行政人员俱都享受最低等级的餐饮标准，是程玄甲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公平了。
在这项政策刚开始执行的时候，航海家号飞船之中的局势还大致平稳，执行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在航海家号飞船再度航行出了高达1.5亿公里的时候，人们真切的体会到了过去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每天都是滋味寡淡的淀粉糊糊，加一些没多少油水的素菜，想吃一块肉都是奢望。回想起以往自己甚至有吃肉只吃瘦肉，却把肥肉偷偷扔掉的举动，人们便后悔的直跺脚。
饮食标准的降低，似乎将人们的活力都一起带走了。大街上，广场、公园上，甚至连闲逛的人都减少了。
但每三天一次的应急演练却一次都不能少。
每逢演练时候，人们看一看身边的同伴们，看到同伴们也跟自己一样有气无力，面带菜色，脸上便会露出一抹苦笑。
在这次演练完毕之后，一名身形粗壮的男子面露痛苦之色，哎呦哎呦的叫着，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医院。
“医生，快来给我看看，我头疼，哎呦，疼死我了，救命……”
面对这名患者，医生与护士俱都有些紧张起来。
脑袋疼可不是小病。严重了甚至可能出人命。
但一连串的检查下来，医生却没有找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看着仍旧在惨叫连连的病人，年轻的医生开始有些着急起来。他额头上渐渐渗出了冷汗，却仍旧不得不冒着被骂的风险，将科室主任请了过来。
科室主任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他走过来详细检查了一下各项化验单，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带着心中满是忐忑的年轻医生来到了仍旧惨叫连连的患者面前。
如同拉家常一般询问了患者一些信息，老医生便笑眯眯道：“小伙子，你放心，你这个病啊，不算什么大事。上次我刚治了一个病情和你差不多的。就是治这个病的药有点副作用，对大脑皮层有点影响。大脑皮层你知道吧？人的意识就是那里管着的。”
躺在病床上哎呦惨叫的年轻男子闻言怔了一下。
“医生，这，这什么影响？”
“那个，对人的精神可能有点影响。啧啧，上次那个病人，病是治好了，可是变成了神经病，刚出院就被精神病院拉走了。”
“我，我……”
“小伙子，你别担心啊，这个概率很低的，也不一定就你倒霉对不对？还是得配合医生治疗啊。再说，跟命比起来，精神病算什么？大不了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每天吃……大概这么大一把药，慢慢的也就好了，总能活着对不对。”
老医生比划了一下，年轻男子的眼睛都看直了。
“来，我给你开点药。小李啊，先把注射器拿过来。”
“我，我……医生，我感觉忽然没事了，不治了，不治了，我先走了。”
“唉，小伙子，别啊，讳疾忌医最要不得，明白不？你这可是要命的病啊……别走，停下！拦住他！”
年轻男子落荒而逃。
年轻医生满是疑惑道：“主任，他到底是啥病？没听说过这种脑病啊？”
“哼。他就没病，就是想混一个重病号的身份，好混点特等餐吃。”
“混饭的啊？”年轻医生眼睛里满是鄙夷。
“年轻人，学着点。”
“是是是。”
看着老医生的背影，年轻医生心悦诚服。
第36圈层第五层食堂，王小龙满是惆怅的从取餐窗口取出了自己的饭食。
这是一份特等餐。
特等餐包括一个鸡蛋、一大碗蛋花汤、两个馒头加一份小炒肉，还有一个鸡腿。
今天是王小龙18岁的生日。
原本这一天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可是想起一旦过了今天，自己成年，就再也吃不到特等餐，而是只能去吃清汤寡水，以淀粉糊糊为主的二等餐，王小龙心中就满是悲伤。
“鸡腿啊鸡腿，这是我最后一次吃你了，你可一定要在我胃里多留一段时间啊……”
喃喃念了许久，王小龙才下定决心，狠狠的咬了一口，咀嚼半天都不舍得咽下去。
他终于还是没有舍得这一顿就把鸡腿吃完。他还是留下了一半，打算等着明天再吃。
果然，第二天，他的待遇就自动降低成了二等餐。看着面前的淀粉糊糊和没多少油水的青菜，他心中满是痛苦。
小心翼翼的取出昨天剩下的鸡腿，闻了半天，却不舍得吃。却见前方，自己一块打球的哥们忽然间出现，然后眼睛一亮，快步向自己走来。
这哥们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满了18周岁，开始吃二等餐了！
卧槽！
他一把抓起鸡腿就塞进了嘴巴。却见那哥们几乎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小龙！给我留点！留点！”
王小龙再度加快了咀嚼。当哥们冲到跟前的时候，那鸡腿恰好只剩下了骨头。
哥们欲哭无泪，王小龙则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抢我的鸡腿！”
……
旁边的餐桌上坐着的，似乎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似乎是个特殊工种，吃的是特等餐。妻子吃的只是二等餐。
丈夫将香喷喷的红烧肉全都拨给了妻子，却见妻子又将那些肉块夹给了丈夫。丈夫在妻子耳边悄悄说了什么，便见妻子满是娇嗔的轻锤了他几下。
随后，妻子夹起肉来，一块块的送进了丈夫嘴巴里，丈夫也夹起一块肉送进了妻子嘴巴里。
王小龙看的耳朵根都烫了起来，心中却生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或许，我该去找一个能吃特等餐的女朋友了……”
划分了层级的饮食制度执行到一年多之后，腹中空空的人们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此刻和木星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10亿公里左右，飞船到了减速的时候了！
只要再经过一年时间的减速，飞船就可以进入木星系统，获取到补给了！
长时间的二等餐，让程玄甲再度清瘦了一些，但整个人仍旧如同松树一般挺拔。
在主控室之中，他下达了姿态调整的指令。
浩瀚虚无的太空之中，长达7公里的航海家号飞船，通过安装在船身各处的姿态调整发动机，耗费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完成了姿态调整，将船尾部对准了那颗太阳系之中最大的行星，木星。
“启动反推！”
“是！”
亮蓝色的光芒再度从49台巨型离子推进器之中喷射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每过去一秒钟，航海家号飞船的速度，便会降低2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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