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天然划分
在恒星际航行之中遇到其余文明的舰队，这毫无疑问是一次偶然事件。
但这次偶然的事件，却注定已经要极大改变人类文明未来的命运。无论那个四级文明所说的话语究竟是真是假。
“那个四级文明，真的已经走了。”一名政府委员缓缓说道：“他们的舰队和我们已经距离很远了，并且，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这意味着他们与我们没有任何利益纠葛。而，不涉及利益，他们的话的可信度便大大提升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赵长星轻轻叹了口气。
“我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们固然不得不承认，这宇宙和星河，可能并不像是我们当初所想象的那么黑暗，其中偶尔也会有善意的文明存在，比如我们刚刚遇到的这个四级文明，它就极大概率是善意的。只是，仅仅是单纯的善意，足以支撑一个高级文明做出如此之多的善事吗？这不合理。”
赵长星不想去探究星辰天灾的成因是什么，也不想去探究那个四级文明口中所说，“所有顶级文明俱都参战”的河系大战的成因是什么。这是当前阶段人类文明根本触摸不到的领域。
赵长星只是在想，银河系之中所有的高级文明，或者说其中一个高级文明，在持之以恒的拯救低级文明逃离危险区这种事情，真的合理么？
单单目前所知，受到高级文明拯救，从而逃离了危险区的文明，就已经有了至少十几个。
赵长星不相信这出于单纯的善意。
那个高级文明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目的，必然有所求。
可是一群低级文明而已，身上有什么利益？
从这个高级文明的行为和安排来看，它的诉求，似乎是促进文明快速发展。否则，铁血星云之中汇聚那么多文明便无法解释。
难道是它希望这些低级文明发展成高级文明之后，会和它站在一起，成为它的助力，战友？
可是，可是，文明快速发展，实力强大之后，那个高级文明如何保证这些当初被自己所拯救的低级文明，便会成为自己的战友？
没人会这么天真。一个文明更不会这么天真。
就像，虽然此刻人类文明毫无疑问是得到了高级文明的拯救，可是，假若等未来人类文明也成为了高级文明，难道便会无脑的追随它吗？
不会，绝对不会。最多最多，人类文明会对这个曾经拯救了己方的高级文明抱有善意，愿意提供一定程度之内的助力，但绝不会以损坏己方核心利益为代价。
如果那个文明索求无度，极大伤害人类文明利益的话，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
赵长星相信，这种方式，对于每一个低级文明来说都是一样的。而，那个高级文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但，除了所求是“低级文明成长起来之后成为自己助力”这个可能之外，别的还有什么可能？
一些低级文明而已，除了潜力之外，还能有什么价值？
这便是赵长星疑惑的地方，想不明白的地方。
“或许还有这样一种可能。也即，存在某种我们尚未了解的关键因素。因为这些关键因素，我们这些低级文明一旦成长起来，就会天然站在拯救了我们的高级文明一方，成为他们的助力。所以，那个高级文明丝毫不担心他们的投资收不回收益。”
一名政府委员说道：“现在的我们，无法确定这个推测的真假。就算确定为真，也不可能知道那个关键因素究竟是什么。”
“是啊。”赵长星叹了口气：“只有等我们真的有朝一日也成为了高级文明，才具备知晓的资格。现阶段的我们，不过是在挣扎求生而已。不过高级文明拯救低级文明这种事情，总归是好事。或许那个四级文明也是被高级文明拯救的，正是因为受到了善意的对待，他们才会选择将善意传递给我们。”
这种推测也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否则，平白无故的，航行之中遇到一个低于己方的文明，不顺手灭掉消灭潜在的竞争者便是好事了，干嘛还要大费周章的提出预警？
没有一名文明领导者会认为银河之中每一个文明都像人类这样善意。
“好了，这些讨论暂时停止。”赵长星敲了敲桌子：“莫提亚斯文明既然已经提出了预警，我们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大家都说说自己意见吧。”
“当然是改变航向，向银河系边缘方向前进。”一名政府委员立刻发表了意见：“星图显示，在距离h1星系126光年的地方也有一个恒星系存在。那个恒星系的条件不如我们此刻选定的h2星系好，但如果只作为临时落脚地的话，也完全可以。”此刻人类舰队所携带的物资是相当充裕的。基于赵长星的确保万无一失的理念，人类舰队足足携带了正常情况下星际远航一次所需物资的十倍。此刻减速至零，然后掉头往回飞，完全没有压力。
等到达那个恒星系之后，暂时休整，补充物资，然后继续开启远航，一直到足够边缘，足够偏僻为止。
这个方桉，基本上将之前确定的人类文明未来发展战略规划全部推翻了。
在未来近千年，也有可能数千年的时间之中，人类文明的发展将会完全冻结，始终处在漫长的逃亡之中。
但这，却是最稳妥的方桉。
一名战争委员皱眉道：“我认为我们应该选择另一条路。我们改变航向，直接到铁血星云去。”
“目前，身为三级文明巅峰阶段的我们，舰队最高经济航速仅有20%光速。我们航行1000年，不过才能航行出200光年距离而已。不如先到铁血星云，融合其余文明科技树，全力突破到四级文明阶段，如此，最高经济航速哪怕无法如同莫提亚斯那样达到70%光速，达到50%总可以吧？如此，一千年便可以航行出500光年，相比起之前的航速，就节省了太多时间，提升太多效率了。”
“当前阶段的我们，在铁血星云一众文明之中，也属于最顶峰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单独文明的战力可以比上我们。领袖之前之所以坚持再发展一段时间再重返铁血星云，无非是为了排除意外情况，防止铁血星云多文明联合而已。但抱着善意到来的我们，遇到这种情况的概率终究很小。在当前阶段，我认为，我们值得去冒这个风险。”
“但，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突破到四级文明程度，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在星系之中多储备一些物资，在航程之中也维持社会的运转，这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不可以做到。无非是时间延长一些而已，却可以完全避免风险。”
会议室之中，有资格参会的几十名文明最高领导者们的意见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并展开了讨论。
片刻之后，讨论停下，人们的目光同时汇聚到了赵长星身上。
在这个时候，一向是赵长星拿出最终意见，一锤定音。
赵长星却始终维持着沉默。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先为舰队减速吧。”
不管是最终决定要向铁血星云，还是前往另一个恒星系，都需要先为舰队减速再说。
这需要差不多十年的时间。
十年时间，任何问题都足够讨论出一个结果了。
在这之后，太空军舰队的战士们又再度战备值班了差不多一年之久，直到确定威胁完全解除，才在安排之下分批次重新进入到了冬眠之中。原本被唤醒的其余人们则有一部分并未再次进入到冬眠之中。
舰队要提前进入减速阶段了。这个阶段不比惯性巡航阶段，需要更多的人来值守，维护。
一直到又是数年过去，距离减速阶段结束仅剩下不到两年之时，领导者阶层仍旧未能就未来走向达成最终决定。在这种情况之下，赵长星终于站了出来，宣布了自己的最终决定。
“改变航向，前往铁血星云。”
面对神色凝重的领导者们，赵长星缓缓道：“我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基于某一个确定的原因，而是在原有理由之外的一些推测。”
“我始终认为高级文明拯救低级文明的诉求，是未来某一天发展成高级文明的低级文明，会成为己方的助力。这便意味着，一定有某个我们未知的关键因素存在，导致成长起来的低级文明天然会被划分阵营，天然成为他们的助力——这一点数年之前我便已经说过。
我并不想讨论这个关键因素究竟是什么，这对于现阶段的我们来说没有意义。我们只讨论结果。那么，在未来注定会被划分到某一个阵营之时，提前面对有可能成为这个阵营成员的其余文明，我们如何做，才是对未来的我们最为有利的？”
答桉很简单。
提前投资，提前释放善意，提前令其余成员对己方抱有好感——不需要成为坚定的战友，只要抱有好感，就已经是极大的收获。
坚定的战友，也是从最初抱有好感发展而来的。
未来说不定会以人类文明为核心，形成一个阵营之中的小团体。
这其中可能蕴含的利益，大到不可估量。
“这，就是我认为应当前往铁血星云的原因。”
赵长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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