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春山花鸟图8(捉虫)
颖江市地处北方, 秋日鲜少有这么大的雨,天空积着厚重的浓云,明明是下午, 光线却像傍晚。
姜嘉宜木然地走在小路上。
她浑身都被雨水打透了,身上除了一身衣服, 什么都没有。昨天洗澡的时候, 姜嘉宜在小鬼的示意下摘下了护身的玉佛,直到清晨的时候,家人们陷入奇怪的沉睡, 她给兰茵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鬼紧紧扒在她肩上, 大雨天微弱的日光只是让它有点不舒服, 甚至不能压力它的实力。
姜嘉宜徒步走了七个多小时,她大口大口喘息, 睫毛上挂着雨水, 她的体力快到极限了。
大雨瓢泼,也不是上下班的时间,路上几乎没有人。
姜嘉宜从喧嚣的城市里走到偏远的老城区,所过之处阴气蔓延,扰乱了附近的所有电器。
浓重阴气吸引了大量的小妖怪,它们中甚至有部分不能化形,悄悄跟在姜嘉宜身后, 窃窃私语
“是厉鬼呢!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鬼。”
“没妖管!没妖管!我也要找个人类开开胃!”
“快到了。”
小鬼童音清脆, 它扭过脸,对身后的妖怪们露出狰狞表情。
百多年的厉鬼阴煞气深重, 连化成人形的妖物都不敢靠近。
“上山。”
小鬼转过脸, 对姜嘉宜说。
姜嘉宜看着面前这座矮山坡, 她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只要我把你的尸骨找出来,你真的就放过我家里人。”
小鬼笑了两声“对呀,我不会骗你哦。”
姜嘉宜擦擦脸,顺着水泥路爬上山坡,爬到一半,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竟然有一跃而下的冲动。
厉鬼身前死后怨气凝结,是阴晦之物,小鬼没有上姜嘉宜的身,不能主宰姜嘉宜的思想,但是鬼物的怨气时刻影响姜嘉宜的情绪。
姜嘉宜的理智完全失控,负面的情绪占领大脑,她居然觉得就这么跳下去也很好——他们都不在乎自己,那如果她死了呢?她死在这里,他们会后悔吗?会哭吗?
姜嘉宜情不自禁向护栏靠近几步,就在她一手摸到护栏上时,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向后拽了几步!
姜嘉宜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瞬,她悚然后退一步她刚才在想什么?!
小鬼敏锐地回头,刚才乍然一线的奇异力量引起了它的警惕,它四下看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任何异常。
小鬼催促姜嘉宜“快上去。”
姜嘉宜拖着湿淋淋的身体再次向上爬。
她身后的雨幕里,亮起数百双闪着光的野兽眼睛,而她胸口的位置,闪着微弱的红光。
……
一辆suv打着灯,在尤星越的指示下开往城郊。
7座的suv,姜家老两口和姜嘉姝没有跟过来,姜衡和姜嘉宜的父母和徐淙都来了。
用来寻人的线只有在刚成型时才会展现在众人面前,线一旦稳定,尤星越就会降低线的力量,保持在普通人看不见的程度。
只有线的两头,才会比较清楚鲜明。
姜衡开着车,尤星越坐在副驾驶,玉佛躺在他手心,指引着姜嘉宜的方向。
说来好笑,姜嘉宜的亲生父母就在后座,尤星越却需要借一枚带了十几年的玉佛来指路。
徐淙看着车辆前进的方向,有心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尤星越示意姜衡继续往前开“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姜衡也紧张道“这里有特殊之处吗?”
完了完了,嘉宜能不能等到他们?
大雨地滑,一辆suv上坐着好几个人,姜衡内心急得沸腾,却又不敢开快。
徐淙低声道“附近有一个乱葬岗。您知道,乱葬岗容易滋生阴煞,故而是博云观重点观察的地方,这么多年了,从没有出过问题。”
尤星越道“厉鬼的尸骨可能在乱葬岗。”
徐淙道“可是这乱葬岗距今百多年,建国后便一直荒废,没有任何阴煞气。”
尤星越道“是啊,乱葬岗本应该聚集孤魂野鬼,怨气积聚下形成阴煞,那么到底什么情况下,一个乱葬岗竟然连一丝怨气都找不到呢?”
徐淙背后渐渐渗出冷汗。
尤星越道“那自然是因为,有一个最强的厉鬼吞噬了乱葬岗内所有怨气。”
厉鬼的尸骨在乱葬岗内,厉鬼却纠缠上姜家大儿子,从姜家大儿子的交代来看,他们也没来过这片地方。
厉鬼执念深重,但不分青红皂白的也少见。
哪怕是李大律师那个死鬼前夫,作恶也是直奔李凭玉去的。
suv颠簸一下,终于驶上小山坡。
兰茵坐在窗边,她落下窗子,灵力将雨丝挡在外面“这里聚了很多的妖怪。”
小妖们太多了,它们还不会很好的收敛妖气,导致空气里堆积着张牙舞爪的妖气,让厉鬼本来就隐蔽的阴气更加踪迹难寻。
“来了好多凡人,一定是来找那个女孩的。”
“还有个妖怪,啊啊!妖怪看到我们了!”
“不要怕,现在没有大妖管我们,这里这么多妖怪,她一个能把我们怎么样?”
“嘻嘻嘻,好鲜美的人肉。”
开车的姜衡双腿颤抖,车灯找过去,一片绿油油黄灿灿的眼睛“这些野生动物……都是妖怪?”
尤星越道“不用管他们,直接开上去。”
姜衡心一横,踩住油门,驶入乱葬岗。
这片乱葬岗早就被清理过,因为曾经丢弃了太多的尸体,野草树木长得格外旺盛,如同徐淙所说,乱葬岗在玄学上很“干净”,阴气不重,连个游魂都看不见。
尤星越推开门,撑起一把黑色的伞。
小妖们凑在一起说话
“下来了下来了!他好香!”
“他是最香的,我想咬他一口。”
这里没有外人,尤星越攥起右手,向手帕中的玉佛灌入力量,红线立刻显形,在大雨中清晰可见!
尤星越攥着线,和兰茵拨开乱草,在一棵槐树下找到了姜嘉宜!
姜嘉宜手背和脸颊上都有被树枝挂上的痕迹,双手在湿润的地上刨土,指甲里都是泥土,她已经挖出了一个坑,正从里面拿一块破烂的棉布。
“嘉宜!”
姜培和他的妻子提心吊胆了一路,见到姜嘉宜表情一喜,就要跑过去。
“别过去!”
徐淙一把拦住他们!
徐淙死死盯着姜嘉宜失去焦距的眼睛,和槐树下阴沉沉的死气“都不要过去!”
呼唤声似乎拉回了姜嘉宜的神智,她的眼神短暂清明了些许,微微偏过头,右肩上却爬出一个包裹着阴气的婴儿鬼。
厉鬼张嘴,发出尖利的呼啸。
一时间,乱葬岗处的雨落得更急,乌云聚集在上空,将阳光挡得一丝不漏,槐树沙沙作响。
兰茵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样浓重的凶煞之气,简直是大凶之地孕育出来的极阴之物,兰茵纵然修为稳固,但此刻就是两个戚知雨在这里,凭借刀兵的煞气也压不住这股阴气!
所有人类全都捂着耳朵弯下腰,姜嘉宜父母的耳孔中甚至流出了鲜血!
小妖怪们扛不住这样的阴气,四散奔逃,躲到更远些的地方“鬼吃人啦!”
躲在暗中能化成人形的妖怪退避三舍——颖江市什么时候出了这样厉害的鬼物?!
尤星越瞳孔一缩——这厉鬼到底在阳间徘徊了多少年,竟然能强到这个地步?!
他扔掉伞,十指在身前交叉,千丝万缕红线挡住了鬼啸,只是声音难以被完全屏蔽,几个人类还是受到了冲击。
兰茵紧紧皱起眉,挥出一道灵力,艰难护住了几个人。
徐淙忍着口齿间的血腥气,当机立断“都回车里,不要添乱!”
说着搀扶着几个人上了车。
兰茵有心帮忙,又不得不顾忌这几个凡人,只好一边守着车,一边焦急地关注尤星越。
越看越心惊胆战。
这只厉鬼在阳世少说徘徊了三四百年,吃掉了乱葬岗内所有的怨气,绝对称得上鬼王!
厉鬼从咯咯笑了两声,从姜嘉宜的肩上升起,它全身裹在阴气里,此刻撤下阴气,竟然是个浑身青色的婴儿模样。
“你有真本事,我不跟你打。”
厉鬼的声调里带着天真的笑意“这样好了,我不杀你们,只要把这个女孩让给我,我就放过姜家人,好不好?”
它死时是个婴儿,又经历了人类和妖怪混战的年代,吃了几百年的怨气,已经是个怪物级别的厉鬼了“多划算呀。”
厉鬼抱住姜嘉宜的脖子“我喜欢她呀。”
尤星越摘下眼镜,随手放在口袋里,他站在雨水里,身上没一会儿就湿透了。
“喜欢?”尤星越笑了下,“厉鬼的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放了她,我会安葬你的尸骨,将你的牌位请回家供奉,还可以让博云观给你办三天三夜的法事,不比你做个孤魂野鬼更好?”
鬼当然有喜欢,但是对于执念深重的厉鬼,比起呵护心爱之人,他们更愿意弄死对方。
厉鬼比妖怪要难处理,因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打散对方的魂魄……所以时无宴才会特意给他魂铃。
而厉鬼中夭折的婴鬼最棘手,他们死前并没有形成思想,逻辑混乱,难以沟通。
尤星越摸到口袋里的手摇铃。
魂铃似乎是活的,感受到尤星越淋雨后温度较低的手心,立刻依恋地依偎过去。
厉鬼冲尤星越露出牙齿——它虽然是婴儿的外貌,却长了一口用于撕咬尸体的尖牙。
“想得美!她是我的朋友!”
厉鬼重新裹起阴气,鲜红的口齿张开,鬼啸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孤魂野鬼的哀嚎声——
古来死在这乱葬岗中的孤魂野鬼从阴气中挣脱,扑向尤星越!
槐树垂下枝条,游动着试图捆住尤星越的四肢。
尤星越看不太清楚,他将灵力运转到眼睛处,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他站在原地,指尖动了动。
暴雨和鬼哭声中,突然响起清脆的铃声。
所有的鬼魂在铃声下骤然怔住。
嗤——
破空声和铃声响成一片,响声穿行,红线也在穿行。鬼魂狰狞的脸露出茫然,只感觉饥饿疲惫的魂魄被拉扯,反应过来时天上地下已经被红线封得无处可逃。
叮铃铃——
红线上悬着数百个金色的手摇铃,随着红线晃动,被阴气撞得脆响不停。
尤星越指腹压在红线上,手摇铃轻轻响了一声。
它确实会懂他。
厉鬼口中的尖啸停止,它捂住耳朵,浑身发青,身体上的血色急速褪去,变成了死去时的模样“不要响了!不要响了!”
厉鬼冲向红线,露出尖牙凶狠地咬住线笼。
咔嚓——
它竟然真的啃断了一根线,一头撞在红线上,魂魄龟裂竟然还不停止,尖利的爪子和牙齿扯断了好几根线。
魂铃越响越急促,厉鬼的魂魄逐渐无法保持。随着厉鬼的委顿,姜嘉宜的状态也随之下滑,原本抱着棉布的姜嘉宜已经靠着槐树昏了过去。
兰茵声音发颤“老板……”
再这样下去,嘉宜一定比厉鬼先死。
尤星越只感觉姜嘉宜很久没动,他脸色微变,撤下了魂铃。
数百个魂铃归于一体,乖乖落在他手心。
啪的一声。
厉鬼的身影完全消失,铺天盖地的阴气笼罩住整个乱葬岗。
气温急速下降,空气里结了一块块的冰花。
厉鬼在尤星越身后显形,伸出爪子抓向尤星越。
而另一边姜嘉宜抱着破布,一个声音蛊惑着姜嘉宜“跑起来!”
“他们来杀你了。”
“你看,你爸爸妈妈都不在。”
姜嘉宜慢慢睁开眼睛,她的理智已经完全被占据,怀里的棉布包裹着厉鬼的尸骨,指引着姜嘉宜向前走。
厉鬼小声说“他们不在乎你,因为他们要养姜嘉姝了。”
“你来找我吧,我会陪你玩的,我只陪姜嘉宜玩。”
兰茵和尤星越却清楚地看见,那根本不是小路,而是悬崖!
山坡底下都是石头,如果摔下去……
尤星越攥紧手里的玉佛,反手打开厉鬼的爪子,用红线拉住了姜嘉宜。
厉鬼和尤星越的距离太近,又纠缠得太紧,尤星越一时竟然腾不出手帮兰茵。
厉鬼知道自己绝不是尤星越的对手,随即打散自己的魂魄,散入阴气之中。
尤星越被迫和对方玩捉迷藏,厉鬼躲藏时,只会阴气不断攻击尤星越,被红线一一挡回去,但总有漏掉的攻击。
兰茵扑过去抱住姜嘉宜,姜嘉宜力气奇大,兰茵紧紧抱住她。
兰茵摸着姜嘉宜的脸,她知道姜嘉宜的魂魄其实没有完全清醒,沉睡在躯壳里的某个地方。
或许是逃避或许是心灰意冷,姜嘉宜迟迟不愿意清醒过来,可是如果这副身体从山上跳下去,姜嘉宜一定会死。
兰茵抱着姜嘉宜,迅速掐手印驱逐姜嘉宜身上的阴气“姜嘉宜!”
“姜嘉宜醒一醒!”
厉鬼的尸骨道“她不能信,她是妖怪,她从头到尾都在对你撒谎。”
“是姜嘉姝找她来的,如果不是姜嘉姝,她根本不会想要帮你。你好惨呀姜嘉宜。”
兰茵一把丢开厉鬼的尸骨,她化出了原形,一边为姜嘉宜抵挡着无处不在的阴气,一边紧紧依偎着姜嘉宜,哽咽道“可我不认识什么姜嘉姝。”
阴气和雨水侵蚀着兰茵的本体,她又狼狈又虚弱,此刻终于不像春山花鸟图了。
“兰茵只认识姜嘉宜。”
那一日尤星越的话仿佛有又一次响在耳边,兰茵道“因为对兰茵而言,姜嘉宜就是姜嘉宜。”
“姜嘉宜对我意义非凡。”
姜嘉宜眼珠动了动,她仿佛从一个黑沉的漫长梦境中醒过来,刚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姜嘉宜垂在身侧的手抓住了画卷,在脑子彻底清醒后,她意识到了护着身体的画卷是兰茵。
春山花鸟图。
但不是博物馆的图。
原来……
原来追出博物馆,问一句“仿品”是因为这个,
她慢慢地蜷缩起来,试图将画卷护在怀里“我也只认识兰茵姐姐。”
啪嗒。
一根红线击中某个方向,传出厉鬼尖利的小孩叫声。阴气渐渐散去,厉鬼掉在地上,被红线结结实实地封印住。
厉鬼落地后,化成一个破碎的陶土人,碎裂处是尤星越用线击破的。
尤星越垂下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肩上有厉鬼留下的伤痕,阴气让他感觉格外冷。
尤星越缓了缓,走向姜嘉宜。
姜嘉宜发起了高热,昏迷中蜷缩着身体,不让雨水落在兰茵本体上,两个疲惫的灵魂互相依偎着。
尤星越弯腰抱起姜嘉宜,一手托着姜嘉宜的身体,另一手捡起了陶土人。
蛰伏在草丛树木里的妖怪们蠢蠢欲动,器灵重伤沉睡,这个人类看上去也没有讨到好处。
这些不安分的妖怪开始觊觎器灵和人类鲜美的灵力。
尤星越眼睛微垂,视线扫过去“如果想死,尽管出来试试。”
一根红线蓦地射向一个位置,击中一只蛊雕的翅膀,带起一蓬鲜血,击落了几片羽毛。
蛊雕,头生角,声如婴儿,好食人。
蛊雕痛叫一声掉在地上,他不敢放肆,翅膀和脚爪并用,嗖嗖爬进了草丛娘诶,吓死雕了。
原本还觊觎着灵力的小妖们立刻作鸟兽散,有几个尘土化成的小妖一边跑一边喊
“大妖怪!大妖怪还在!”
“快跑呀!”
“打妖怪啦!”
尤星越轻轻喘了口气,睫毛被雨水打得潮湿,视线好像泡在水里。
明明这么累,他还是被这帮气氛组小妖逗笑了。
乱葬岗上的阴气完全散去。
成功了吗?
suv车门打开,徐淙赶紧拿着伞走出去。
尤星越脸色被雨水和寒意冲得冷白,他一手抱着姜嘉宜,一手撑着伞,黑伞向姜嘉宜的方向倾斜,他却有半边身体在外淋雨。
尤星越对徐淙微微点头“先上车。”
徐淙这才醒过神,慌张接过姜嘉宜,刚刚拉开车门要请尤星越先进去,周围忽然响起铃声。
尤星越感觉口袋里的魂铃不断震动,他冷得都有点发木了,迟钝地抬起头,只感觉兜头罩下一层衣裳,立刻隔绝了寒意和雨水,尤星越身上的雨水全部蒸发。
嗅觉先于所有感官认出了衣服的主人——是时无宴。
不是在妖界吗?
尤星越被时无宴用外袍拢了个彻底,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身上一紧,茫然地问“怎么回来了?”
尤星越感觉到时无宴胸膛下的心跳,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出奇地心安起来。
时无宴轻声道“魂铃摇得很急,我很担心。”
妖界和人间不在同一空间,进出只能缩地成寸,不能随意跨越空间。他将手头的事交给程明浅,匆匆离开妖界,却还是来得太迟了。
看他浑身湿透站在雨幕中,抱着孩子和器灵,一把伞撑起了没有雨水的空间,肩背撑起了所有人的希望。
尤星越掀开衣服,仰头对时无宴笑,他头发被压软趴趴地搭在额间,眉睫深深“别这样,我姑且也算是天师……说起来很中二,但是,还是要用看待强者的目光来看我比较好。”
时无宴看着尤星越灿若寒星的眼睛,他想此后,不需要星越再教他何为情爱了。
他已经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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