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今天是顾诗宁去新学校报道的日子，因为参加高考的原因，她的户籍在菁市，所以顾诗宁不得不从老家田溪镇转学过来。
“小满，你收拾好了么？”唐云的声音在洗手间外响起。
发呆的顾诗宁一惊，慌忙的打开水龙头洗漱好才慢吞吞的出来。
今天是从老家过来的第三天，她还是不习惯和父母相处，对他们的印象也仅限于每年过年的那小半个月时间。
在她的认知里她和镇上的大多数留守儿童一样，和爷爷奶奶是最亲近的人，父母好像就只是生物学的代名词而已。
刚来的第一天，没有过多的那种终于能和父母住在一起喜悦，更多的是忐忑不安和迷茫。晚上躺在唐云为她准备的房间里，顾诗宁失眠了，那种新环境里的不适感和陌生感在关了灯的夜晚被无限放大。
从洗手间出来，穿了鞋才往餐桌走去。
“来吃早餐吧，吃完送你去学校。”唐云将碗放到桌子上，向正对面的顾诗宁招了招手。
顾诗宁吃不习惯豆浆油条，吃了一两口便就没了胃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筷子，有些心不在焉。
客厅里是顾言生玩游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提示音在这安静得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顾诗宁觉得自己在家里格格不入极了，忽然就很想念老家，想念爷爷奶奶，这个时候，奶奶总是煮好了一碗葱油面放在了桌子上。用宠溺的语气喊她小名。
“小满，起来吃面条了啊再睡待会儿上学要迟到了。”
而她也会撒撒娇，说想多睡会儿，奶奶总是不生气，喊她小懒鬼。
“怎么了，吃不习惯么，今天没时间，先将就一下。”唐云看着她吃了两口就没有在动筷子。
顾诗宁忍住眼底快要溢出来的雾气，吸了吸鼻子，慢吞吞的开口，“没有，只是有些想念爷爷奶奶。”
“放假的时候可以回去。”见顾诗宁这么说，唐云没再开口，匆匆的吃了早餐。
出门的时候，顾言生还窝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唐云恨铁不成钢的骂他。
“我回来看见你还在玩游戏，我就把你游戏机给你砸了。”
闻言，顾言生头也没有抬，双手依旧在游戏机上快速滑动，正当唐云开口说些什么，顾言生如预料般的打断了她。
“知道了，不玩就不玩。”，伴随着声音，顾言生将游戏机摔在沙发角落里，说完不顾唐云难看的脸色，摔门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将唐云的话堵在门外。
游戏机里响起游戏结束的提示音。
唐云有些窘迫，不自然的看向顾诗宁。
顾诗宁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对于这种情况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以前在老家过年的时候，顾诗宁见过比这还要大的场面。
只记得当时顾言生只有十来岁，偷偷的拿了唐云包里的两百块钱去买了好多火炮烟花，还买了一大堆零食，村口小卖部的小孩见者有份，大家得了东西都分散开，独自享受美食。
顾诗宁怯生生的看着他。实在不敢想象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花起钱来如此的大手大脚。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顾言生是偷偷拿的钱，眼底还是生出些羡慕，她会攒钱，有时候一个星期能攒个二三十，那还是零花钱多的时候，刚刚顾言生从兜里掏出的两百块钱，顾诗宁偷偷在心里算过，她得攒两三个月呢。
暴风雨来临前都是平静的，顾诗宁和顾言风回家的时候，唐云坐在小院里，爷奶奶和她的父亲顾恒也坐在一旁，大人们脸上的表情，顾诗宁至今都还记得清楚。
“我包里的两百块钱，你们谁拿走了？”唐云冷冷的开口，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巡视。
“小满，是不是你？”唐云站了起来，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顾诗宁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无情的抛到了寒冬腊月的湖底。重重的将冰面砸出一个窟窿，下沉的过程中，冰冷刺痛的湖水从皮肤慢慢的灌入血液，疯狂的叫嚣着要将她吞噬。
顾诗宁心里泛起阵阵酸意，明明是两个人同时回来，两个人都有嫌疑，可为什么，她这个一年难得见几次面的母亲，就这样单枪直入，不分青红皂白的的质问她，好像已经坐实她的罪名，只等她自己亲口承认。
“我没有。”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一向温柔乖巧的她，骨子里就在那时生出一股名为叛逆的情愫出来，她将目光从顾言生身上收回来，死死的盯着唐云，明明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顾诗宁倔强的咬住下唇，瞪着一双漉漉的眼睛，生怕掉一滴眼泪，她这股生起来的勇气也会随之消失。
这种强硬的语气让唐云一惊，语气也软了下来，“妈妈也只是看到你一个人进了房间，没有别人了。”
“所以你就认为是我拿的，不管是不是我，你潜意识里就觉得是我拿的，你怎么可以这样？”顾诗宁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说道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声音哽咽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已经压抑不住情绪在霎那间爆发出来。
事情得到反转，顾言生开了口，“钱是我拿的，和她没关系，谁让你不给我，我就只好自己拿了。”
顾诗宁听着顾言生说话的语气，活脱脱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冷到谷底。
尽管已经过去那么久，顾诗宁仍然记得唐云在听到顾言生亲口承认钱是自己拿的后的表情。
事情到最后，顾诗宁已经不记得唐云最后是怎么处置顾言生偷钱的事。
她只记得自己跑上楼，从房间里翻出自己存了大半年的零花钱，十块的，二十的，还有小把小把的块块钱，她一股脑的全部拿出来，当着唐云的面洒在地上，几乎失控的吼道。
“你看，我自己有钱，我根本就不稀罕你的钱，更范不着去偷你的钱，我不稀罕。”
那天以顾诗宁情绪爆发失控收尾，她把自己反锁关在房间，闷在被子里不停的抽泣。
她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孩子，村里任谁见了都要夸她一句。
可这样的好孩子，在原本过年喜气热闹的年关被自己的母亲质问是不是偷了她的钱，委屈心酸如数的爆发出来，不可收拾。
她心思敏感又细腻，很早的时候，仅仅只是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她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年难得见几次父母，为什么弟弟可以和父母在大城市一起生活，她只能和爷爷奶奶在乡下。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她只是一个孩子，很多东西是没有办法自己做决定的。
唐云怒不可言，看了眼发呆的顾诗宁，叹口气道，“走吧，待会来儿时间来不及了。”
唐云打断她的思绪，顾诗宁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
高三已经开学了一个周，她现在才来报道。
菁城一中离家不远，不用坐交通工具，走路大概就十几分钟。
唐云在路上和她说她的班级，又说这个高中如何如何好，顾恒托了多少关系才把她塞进去，让她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顾恒和她费心费力的。
顾诗宁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的回几声嗯应答她，偶尔遇到路中间的一颗小石子，顾诗宁使坏的一脚将它踹开好远。
其实从升高中她就应该来菁城读书的，那个时候顾恒和唐云一心都在如何为顾言生找一个好的初中而无暇顾及她，顾言生是个实打实的混世小魔王，常常惹得顾恒和唐云头疼。
久而久之，顾诗宁高中没能得到来菁城读高中的名额，也只能继续在老家上高中，顾诗宁也懒得争，那个时候，村里好多同学有机会有条件的都往好的高中去了，为此，她初中的班主任还找爷爷奶奶谈过话，说她成绩不错，要是能往好的高中走，以后考个一本不是问题。
可爷爷奶奶那懂什么，终日黄土作伴，见识也就那一方土地，给顾恒和唐云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似乎很忙，敷衍着应下。
直到高三，因为要高考的缘故，学校建议她转学到户籍所在地读书，又跟唐云和顾恒提了一下。
直到所有的事项办好，高三已经开学了一个星期。
快到学校的时候，唐云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和学校里的老师联系，挂了电话，唐云根据校门口保安的指示顺利将她带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敲了敲半开的门，里面应声。
“请进。”
唐云推开门，走上前，笑着打招呼。
“李老师，你好，我是顾诗宁的家长唐云，今天带她来学校。”
顾诗宁在陌生的环境里蹴蹴不安，跟在唐云的身后，双手捏住背包的带子，低着头。
闻言，被称作李老师的人开口。
“哦，是那个从田溪镇转学过来的是吧？”
“是的。”
李老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怎么高三才想着转学呢，高三这个学期最重要了。”
唐云微窘，没再开口。
李老师也没发现什么不妥，“是叫顾诗宁对吧。”
这句话是对顾诗宁说的，公事公办的和她对信息。
顾诗宁还在发呆，还是唐云扯了她衣服一下才回过神。
“是，是的。”顾诗宁抬头看李老师一眼，说完话又继续低着头。鞋尖肉眼不可见得动了一小下。
“先跟我去班级吧，待会儿让你家长给你办饭卡拿校服。”
顾诗宁点点头，发现这样好像不太礼貌，细声的道了句，“好。”
李老师让同办公室的老师给唐云指示在那里办校卡拿校服，自己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自一叠书。
“这是高三的所有教材，你拿着，我带你去班级。”
顾诗宁被这个细枝末节打动，觉得这是她来菁城的第一份温暖，老师特意给她保存了教材，尽管在所有人看来不过是顺手的一件事，顾诗宁还是觉得异常的暖心。
经过走廊的时候，很多班级都没有关教室门，顾诗宁从门口路过，尽管微低了头，只看着脚下的走廊，余光还是能感觉到那些坐前排的同学打量的目光。
脚步在走廊的倒数第二间停住，李老师敲了敲门，里面在上英语课，随着敲门声响起，读书声戛然而止，门依旧没有关，大部分同学目光都从英语书上移到了门口。
顾诗宁低着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打量她的目光，那种□□裸的，带着探寻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
“王老师，这是新来的转学生，我带她来。”
话落，教室里响起一阵阵骚动，和门正对着的窗户开着，穿堂风从顾诗宁脸庞吹过，柔得不像话，带动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打在脸颊，有些轻微的痒。
顾诗宁的脸随着阵阵骚动红了起来，久久散不开。
“安静，安静。”王老师拍了拍课桌，
李老师带着顾诗宁进了教室顾诗宁跟着他，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王老师已经移步到顾诗宁身旁。
“大家安静下，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同学，下面我们请新同学给大家自我介绍下。”
下面响起掌声，顾诗宁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红着脸开口。
“同学们好，我叫顾诗宁，来自康城的田溪镇，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走完过程，李老师指向靠后门的最后那张空课桌，“你先做那儿将就下，等下午班会课我再从新给你安排。”
顾诗宁背着书包，一步一步的走到最后一张空桌子上，有同学的目光也随着她移到了这张桌子。
“好了，大家开始上课，顾诗宁同学把书翻到第五页，我们重新开始。”
插曲一过，学生们从新将注意力放到了书本上，教室里氛围又变成了读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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