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番外03
又是一年秋日, 拂来宗的红枫铺满大小山头。
拂来宗所有内门弟子都聚集在试剑台上,青石建成的广场夹在三峰之间,面积辽阔, 是拂来宗举办大型活动时的主要场地。
试剑台内高垒起十数个比试台,正在进行内门大比。
寻常时候,作为守山龙君的蟠龙都会去围观一下,今日听说有宣芝的比试, 它早早地便从试剑台上游走, 不知躲去了山中哪一个角落。
当初它差点被哪吒绑架走, 和虚水龙魂一起在神符里作伴, 这件事在蟠龙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以至于它现在看到宣芝和她那遭瘟的鬼夫, 都想要绕道走。
宣芝被蟠龙冷落,还很是难过了一段时日。
此时, 她站在比试台上, 却并未祭出神符请神。她如今以符箓操控五行之力的技巧已经越来越娴熟, 每一枚符文的落点,每一条符线牵动五行之力时, 都能做到精准而迅速, 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战斗。
申屠桃隐身站在人群最后, 眯着眼睛望向比试台上的人。
宣芝身着临光院的弟子服饰,一袭雪白劲装,薄肩细腰, 长身玉立。
她手握以风力扭成的长鞭, 长鞭上只有几缕符文金线, 看不见鞭身所在, 便无法预测风鞭落点, 只能听到风鞭袭来时,破空的利响。
交战的对手被风鞭卷入,鞭子上符文立即发生变化,引动雷光,轰得一声将那人电得浑身毛发倒竖,翻着白眼被扔下了比试台。
看台下的弟子发出欢呼,宣芝一下台就被临光院弟子包围,好一会儿才从人群里钻出来,径直朝广场外僻静处的一株树丛跑去。
——她在比试台上时,就看到了鬼帝陛下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树荫下的身影。
宣芝眉开眼笑地扑过去,被申屠桃稳稳接住,“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对这些比试考核什么的一向不感兴趣吗?”
申屠桃目光落在她脸上,皱了皱眉,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低下头来在她脸颊上来回舔了一下。
宣芝半眯起眼,脸上传来一丝微弱刺痛,伸手推拒他,“别舔,我脸上有汗。”
你真的是树吗?怎么越来越狗了?
“受伤了。”申屠桃低声道,她的脸颊被剑气扫到,有一条极细的划痕,微微渗出点血。
宣芝自己都没什么感觉,反倒被他舔得有些发痒,伤口上残留的剑气消逝,那点皮外伤很快就在灵力作用下愈合。
申屠桃屈指擦了擦她的脸颊,抬起头来问道,“你的考核结束了?”
“嗯嗯,算是吧,不过七天后宗门秘境开启,就要进入秘境试炼了。”宣芝转动眼眸飞快左右看了看,低下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笑意盈盈地问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她为了应付宗门考核,和申屠桃都好些日子没见了,宣芝掰着手指数了数,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想我。”申屠桃不满道。
宣芝正要狡辩,忽听身后传来施念念的喊声,她回头望去,施念念刚从另一座比试台上下来,扬手朝她打招呼,快步朝这里走来。
她看不见树影下另一个人的身影,以为只有宣芝一个人在,虽然师妹现在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古怪。
宣芝张嘴想要回话,申屠桃突然抱起她往后退去一步,树冠投下的阴影像水一样荡漾几下,涨潮似的蔓延上来,将他们两人的身影一并吞没。
施念念大惊失色,叫道“师妹!”
“我没事儿……”宣芝只来得及喊了这么一声,视野里的光线消失,等到眼前的黑暗退去,她已经身处在熟悉的宫殿内。
申屠桃目不斜视,抱着她径直往内殿走,宣芝看一眼外面都还未落山的太阳,慌忙道“等等,我刚刚才比试完,身上都是汗,让我先洗一洗。”
蝉奴们动作迅速地准备好了热水,还在浴池里洒满了新鲜的花瓣,花瓣被热气一蒸,满室都是清香。
宣芝舒服地泡在池子里,两只小蝉奴一左一右坐在她身后,帮她梳理长发。她泡得有点瞌睡,迷迷糊糊间听到申屠桃说“你那几条烛蛇真的烦死了。”
宣芝睁开眼睛,偏过头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申屠桃撑着下巴靠在她旁边,长发湿漉漉地垂进水里,烦躁道“山河图内那么大的地方,它们非得钻进我的树根下打洞做窝。”
宣芝当初在沧琅秘境救下来的灵兽最后都放归秘境了,只有烛蛇不愿离开山河社稷图,她便将它留在了图内。
烛蛇蛋在山河图中孵化,小蛇们也越长越大,离开母蛇,开始在山河图里乱窜。
没想到小蛇独立后给自己找的新家都在桃木的地盘内,这些烛蛇精力充沛,正是熊孩子的时期,在地底下闹腾个没完。
宣芝噗嗤笑出声,“当初可是你要它们生下来的,所以它们喜欢你。”
申屠桃冷哼,“我又不喜欢它们。”
宣芝试图说服他搞好邻里关系,“它们在你树下打洞,还能帮你松松土,能让你长得更好。”
申屠桃冷漠脸“它们用我的树根磨牙,牙齿也能长得更好。”
宣芝“……”她眼眸动了动,从水下抬起手,并指在半空做了个手诀,挂在屏风一角的储物袋晃了晃,一枚留影珠从袋子里飞出来,落到她手心里。
在申屠桃不明就里的目光中,宣芝灵力注入留影珠,珠子里的画面投射到半空,只见半空的画面里显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用稚嫩的嗓音冷厉道“孤要它生。”
申屠桃脸色骤变,听到宣芝在旁边怀恋地感叹,“陛下之前还非要叫我阿娘……”
她话没说完,就被申屠桃捂住了嘴。
就像是为了印证宣芝所说,投影里的小桃子正好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阿娘。”
鬼帝陛下耳垂红得滴血,眸光微瞥,恼羞成怒地对池边的两只蝉奴道“出去!”
两只蝉奴浑身一抖,就算慑于陛下的威势,也不忘抬起头,飞快瞥了一眼投影里被马面抱在手上的小孩,怀抱着这个大秘密退出了浴室。
不到片刻,嘒嘒的蝉鸣声响彻了宫殿内外,在这个秋日的傍晚格外嘹亮。
小金蝉们就是这么实诚,有什么有趣的事,都不吝互相分享,还分享得如此高调。就算是顶头上司的八卦也不例外。
宣芝扒拉下申屠桃的手,好奇道“它们在说什么?”
申屠桃捏住她的下巴,面色不善地垂下眼,“在说陛下和娘娘原来背地里孩子都这么大了,为什么不将小殿下带回来让蝉奴伺候,是不是蝉奴哪里做的不好,陛下和娘娘不喜欢蝉奴了。”
宣芝“????”
申屠桃说着,挑了下眉,“蝉奴们很伤心,它们很可能连夜化作原形将自己埋进土里,到时候只能麻烦娘娘一只一只把它们刨出来,解释清楚了。”
怎会如此?!
事不宜迟,宣芝立即起身想要跑出去捉一只蝉奴来解释。
申屠桃伸长手臂毫不留情地将她抓回去,按在浴池旁铺着软绒的台面上,恶狠狠道“别想跑。”
他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下来。
宣芝湿润的长发散落在软绒毛毯上,眼中盈着泪,如溺水之人一般紧紧环住申屠桃的肩背。
留影珠悬在半空,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流光,投出的影像模模糊糊,但小桃子的声音却清晰地穿透水雾撞进她耳中。
宣芝羞耻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哭唧唧道“申屠桃、留影珠,不要放了……”
申屠桃覆上她的手背,捏住她纤细的指节,诱哄道“你自己掐诀将它收回去。”
宣芝求不动他,只好努力集中起心神掐诀,可是每每掐诀到一半就会被他故意地一用力,撞得指尖发颤,半途而废。
申屠桃贴在她耳畔道“孤幼年时的声音好听吗?”
宣芝泪眼蒙蒙地瞪他,“好听个屁。”
她算是明白了,申屠桃根本就是本性恶劣罢了,和有没有羞耻心根本没关系!
宣芝尝试好几次后,一个简单的召回手诀才勉强掐完,半空的画面消失在水雾里,声音也随之消散,留影珠“咚”地一声落进飘满花瓣的浴池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日落后,外面下起了雨,雨声淅沥,绵绵不绝,一直到了后半夜,雨声才渐渐小了些。
混合着泥土气息的夜风从窗棂里钻进来,撩动得床幔摇晃。
室内昏昏然一片,只有几星微光从镶嵌在床架雕花里的明珠里投洒下来。宣芝半梦半醒间,听到耳边时有时无的哼唧,申屠桃在她身旁翻来翻去,睡得极不老实。
他长臂挥来,搭在宣芝身上,安静了片刻后,手臂一拢将宣芝拉进怀里,半边身子都压到她身上。
宣芝将醒未醒,梦见自己身上扒了一只巨大的毛毛虫,毛毛虫抱着她不停地蹭,毛乎乎的脑袋就压在她颈项处,蹭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在这恼人的折腾下,睡意渐消,终于彻底惊醒了。
醒来后才发现,扒在她身上的不是什么毛毛虫,是一只毛桃。
鬼帝陛下可以睡觉之后,便完全变成了凡人的作息,有些时候宣芝沉迷修炼,十天半个月地不能陪他睡一睡,申屠桃就会抱着枕头,自带黑沉沉的怨灵背景在她身边飘来飘去,直到宣芝实在受不了,主动爬上床陪他困觉。
宣芝被这缠人鬼压醒,深吸了口夜里沁凉的气息,抬手将他散乱的碎发从自己脖子上拂开,没好气道“申屠桃,你要压死我了。”
这可真是地地道道的鬼压床。
申屠桃又从鼻子发出几声她在睡梦中时听到的哼唧,并没有醒。
宣芝察觉到不对劲,指尖挥出一缕灵力点亮床榻上的明珠,莹莹光辉如月色,照亮这一方小天地。她用力将申屠桃推开一点,撑起身来,低头打量他,“陛下,你怎么了?醒醒。”
申屠桃眉心紧蹙,眼珠在眼睑下不安地动了动,无意识地偏头,在她手心里蹭。
银白发丝乱糟糟地从发带里脱落出来,搭在他脸上,宣芝抽手将发丝拨到他耳后,摸了摸他的额头,轻轻拍拍他,“申屠桃,醒醒啊,你这是做噩梦了吗?”
她喊了好一会儿,申屠桃才悠悠转醒,睁眼时表情迷离,红瞳上蒙着残留的睡意,身上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申屠桃二话没说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散开的衣襟下伸。
宣芝睁大眼睛,一把抽回手,警惕道“干什么呀,我不要做。”
你的树杈子不需要休息,她这个大活人还是需要休息的!
申屠桃一直皱着眉,“我只是让你帮我挠挠痒。”
宣芝“……”她脸上发烫,讪讪地伸手过去,闷声道,“哪里?”
申屠桃坐起身来,转身背对她,抬手将松松垮垮系着的长发拢到身前,褪下睡袍,柔软的布料堆叠在劲瘦的腰身处。
他后背的肌肉结实柔韧,两侧蝴蝶骨的线条优美,宣芝看到背上自己才留下不久的指甲抓痕,脸上才消下去的热度又瞬间冲上头顶。
她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指尖落到肩背处,问道“这里吗?”
申屠桃“嗯嗯”两声,眯起眼睛。他浑身都有若有似无的痒意,仿佛是从骨头缝里往外钻。
宣芝见他似乎真的很难受,乖乖地帮他按揉,听他指哪挠哪。
两个人大半夜的不能睡觉,坐在床上哼哧哼哧地挠痒痒。
好半天后,宣芝挠得手指都酸了,申屠桃还是一副浑身骨头都不对劲的样子,眉宇之间越来越烦躁。
她担忧道“你怎么回事?你全身都痒啊?是因为烛蛇吗?”
申屠桃摇头,烛蛇早就开始在他的树根下打洞了,对桃木庞大的根系来说,那几个蛇洞其实没什么影响。
宣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嘀咕道“你不会是长虫子了吧?”
申屠桃蓦地转过头来,压下眉眼,又恼怒又委屈地盯着她,说道“你觉得孤和市井街边邋遢的流浪汉一样,会从衣服里抓虱子出来么?”
宣芝无奈地捂脸,不明白他在委屈个什么劲儿,“笨木头,我是说你的本体。”
毕竟申屠桃的桃木长那么大,还从来都没喷过防虫害的药。
申屠桃闻言愣愣地眨了眨眼,有那么片刻他红瞳微张,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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