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大概是康熙的气势太强盛,面对他的询问，郭络罗氏有一瞬间的心虚，她张口就想要撒谎。
话到嘴边她忽然捂着胸口,“好痛，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她的心口又开始针扎似的疼了。
菀琇怒瞪着她，“我们能对你做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你就嚷嚷着让安亲王杀我们全族。我们敢对你做什么？”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的很想给郭络罗氏一个大白眼。
装样子都不会，以为只捂着个心口就能随意污蔑人了。皇上又不是心眼偏到胳肢窝的安亲王。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做了什么。”她转头看向安亲王,哭诉道,“郭罗玛法，茗儿的心好痛。”
安亲王越过众人搂着郭络罗氏，他轻声哄着：“别怕，郭罗玛法会给你做主的。”
这话分明是相信了郭络罗氏的指控。
彭春不乐意了,他对着康熙拱手道：“皇上，奴才觉得安亲王老眼昏花了，郭络罗格格面色红润有什么毛病？反倒是奴才的小女苍白如纸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究竟谁欺负谁，一目了然。”
“身为朝廷命官,任人唯亲还眼瞎,奴才以为安亲王实在不适合在为朝廷效力。奴才恳求皇上善待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臣,允许安亲王早日解甲归田。”
嘴里说着为安亲王好的话，彭春眼神却是凉嗖嗖的。
如果眼神是利箭,此时的安亲王怕早就被射成筛子。
“彭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安亲王怒喝，他转头去看康熙，沉声道,“皇上您就任由他污蔑老臣？”
康熙先狠狠地瞪了彭春一眼，一个善待把康熙架了起来，好似他不把安亲王撤职，就是个昏聩的。为国开疆扩土的老臣都不善待，日后谁敢给这样的君王效力？
换成其他君王，被臣子‘逼迫’早就震怒了。康熙并没有很生气。
安亲王就是他手上的一根刺，这根刺深深地扎入他肉里，他想□□却苦于手头没有工具（理由）。
现在好了，彭春给他搭了个结实无比的梯子。
他自诩仁慈当然要体恤臣子，怎能让年事已高、老眼昏花的人还继续办差呢？那简直是赤果果的剥削啊。
身为仁慈的君王自然不能。
再则，彭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哪里是污蔑了？你安亲王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既定的事实怎么能叫污蔑？
心里巴不得立刻把安亲王一大家子赶回老家，面上他却是一副沉思样。
康熙不接话，三阿哥道：“汗阿玛，儿臣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咱们不妨多等片刻，真病假病太医一诊便知。”
菀凝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可别真出点什么事。她要真有什么，额娘就不说了，二姐姐能闹死他。
康熙刚想点头，就听梁九功来报，太子、大阿哥和八阿哥来了。
“汗阿玛，这件事说来也与八弟有关，郭络罗格格那意思分明是指八弟指示她的。八弟是儿臣的亲弟弟，儿臣自是相信他的为人，只其他人……”他轻笑几声，又道，“未免外人说我们皇室不公，质疑皇阿哥们的品行，儿臣擅自做主让人把八弟叫来。所有人都到场，当面锣对面鼓讲清楚。”
康熙颔首，“老三不错，难为你小小年纪想事情周到，如此有爱兄弟堪称表率。”
三阿哥这话算是说道他心坎里了，原本脸色有些挂不住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三阿哥做得对。
重规矩的人都要面子，康熙亦如是。
实事求是、不偏不坦，他对自己，对皇阿哥们都是这般要求的。
“老大跟太子又是怎么回事？告诉他们，朕正忙着，没什么大事儿先回去吧。”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能少一个人知道那就少一个。
梁九功哈腰，“回皇上，三阿哥的奴才喊八阿哥的时候大阿哥刚好在场，就跟着一起来了。太子是在路上碰到他们的。”说到这里他住了嘴，又绞尽脑汁想了会儿，才接着说，“太子关心弟弟，当即随同。”
太子的原话是‘你们俩去见汗阿玛，别不是去欺负三弟的吧。三弟那么小，怎么说得过你们俩，孤要去给三弟撑腰。有孤在，你们别想以多欺少。’
宫里人都知道太子跟大阿哥天生不对盘，每次听到他俩起了争执，皇上必定不高兴。梁九功是康熙贴身大太监，深知康熙的意思，所以，他说话也是捡着康熙喜欢听的说。
皇上刚刚夸赞了三阿哥友爱兄弟，他这般说准没错。
三阿哥也是太子殿下的弟弟，他这般说也不算是欺君。
康熙果真更高兴了。他道：“既如此，就让他们都进来了吧。”
太子一袭杏黄色蟒袍当先而入，他先给康熙请了安。之后才对着三阿哥道：“三弟你没事吧？你别怕，天子脚下我就不信有人胆敢信口雌黄。”
三阿哥摇头，声音真诚了几分，“些许小事，怎么惊动了二哥？”
太子轻哼：“所有兄弟里就你蠢，你好心帮人家，瞧瞧帮出什么来了。”太子有些恨铁不成钢，老三这个蠢货真以为谁都能兄弟，今儿他若是不来，老三还不得被老大跟老八挤兑死。
老八这小子，以前真是小瞧了他。
也是，能跟老大相处到一块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太子夹枪带棒，大阿哥不高兴了，他道：“事情还没查呢，太子结论下的未免太早。老八才多大，他定是被人陷害的。”
大阿哥坚信不疑，他觉得这件事要么是郭络罗氏借着老八的名义干的，要么是老三故意诋毁老八。
不管是哪个，反正不是他乖巧懂事的八弟。
三阿哥伸手扯了下想要跟大阿哥掰扯的太子，他眯着眼笑道：“大哥言之有理，我也说这事儿跟八弟没关系。让八弟过来并不是要给他定什么罪名，相反，我正是为了八弟的清白。”
“八弟太过乖巧，万一真是什么人故意的，咱们这些做哥哥的正好给他出头不是？”
大阿哥疑惑的看了三阿哥几眼，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仔细想又觉得老三说的很有道理并无不妥。
他气哼哼道：“算你有理。”
管他呢，有自己在，他就不信谁敢污蔑八弟。
八阿哥打出生起就抱养在惠妃膝下，他跟大阿哥年岁相差大，也算是大阿哥看着长大的。因此大阿哥跟八阿哥感情极深。
大阿哥的维护让八阿哥有些感动，但也只是有些。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究竟怎么想的，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竟然让人捉摸不透。
“都说完了，都说完了，朕就开口了。”
此时皇阿哥们才惊觉，自己竟然当着汗阿玛的面争执起来。汗阿玛似乎生气了？他们赶紧跪下请罪。
康熙摆摆手让他们起来，“胤祉，朕看你条理清晰，又是第一个发现此事的，朕就交给你处理如何？”
他知道这个儿子文学功底扎实骑射也不错，从未想过他言语能如此犀利直指要害。
儿子腼腆的样子仿佛还在昨日，今儿他忽然惊觉孩子们都长大了。
三阿哥躬身道：“儿臣领旨。”
说着他转身看向众人，“郭络罗格格，刚才汗阿玛让你复述一遍事情的经过，你还未说，那就从你开始吧。”
胤祉喊了好几遍，郭络罗氏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看向八阿哥的目光。
八阿哥在场，她语气略有收敛，“这不是赶了一上午路，我有些乏了，就去林子里散散心。”她挑眉看向三阿哥，“怎么，难不成这林子许她们进，就不许我散心？”
郭络罗氏目光带着挑衅，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编好了谎言。
刚开始她确实打算去散步，后来发现菀凝姐妹进了林子，一切也就变了。
三阿哥并未理会她的眼神，只轻笑一声，温和道：“自然可以。荒郊野林无主之物，自然谁都能去逛一逛。不过本阿哥听说安亲王甚是宠爱格格，那么请问你身边的奴才呢？”
“既是荒郊野林里面说不准有未知的危险，作为奴才居然不紧跟着主子，万一主子出事怎么办？如此不尽忠职守之人，我以为当斩。”
“你敢。”三阿哥心肠忒黑，居然要杀她的嬷嬷。哼，果真是跟董鄂家的小蹄子一路的吧，他这是在给两人出气？！
三阿哥摇头，依旧好脾气道：“格格年纪小莫要被骗了。今日他们能弃你而去，他日遇到危险怎么保护你？退一万步想，假如今日有奴才侍卫跟着，您又怎么会‘出事’？”
他刻意咬重‘出事’二字。
康熙眼角带着笑意，“胤祉说得对，来人把伺候郭络罗格格的奴才、侍卫都带进来。”
等人都到齐，他就是一顿训斥，之后便道：“如此不忠不义之徒留着无用，推出去斩了吧。”
侍卫们都还很年轻，最长不过三十多岁，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如果今日他们背负着这样的罪名死去，他们的妻儿老母不但无人照顾，还会被指指点点。
其中有个侍卫抬头道：“皇上饶命，不是奴才等不保护格格，是格格不让奴才等跟着。您若不信可以看奴才的手臂。奴才不过多说了几句林子危险，格格就赏了奴才几鞭子。”
“哦？竟然有这样的事儿？”康熙给了梁九功一个眼神，梁九功当即把人带下去查看。
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回皇上，那侍卫身上确实有鞭伤，看痕迹也是今日所为。”
“既如此，那这件事就跟你们无关，你们下去吧。梁九功一会儿让人给他们送点药，像这样的忠义之士不应该为此留下疤痕。”
皇上向来是金口玉言，他之前说别人不忠不义传出去这几个侍卫的前程就毁了。如今既然知道是冤枉，他自然要把话圆回来。不能因为自己毁了无辜的人。
康熙示意三阿哥继续，三阿哥道：“侍卫的事情过去了，这位嬷嬷，本阿哥就要问问你了。你家格格去林子里做什么了？”
嬷嬷下意识的去看郭络罗氏，郭络罗氏刚要开口，就被三阿哥拦住。
“格格，本阿哥劝你还是莫要开口的好。嬷嬷，你家主子去做什么了你不知道，还想等着主子告知你不成？”
太子凉凉道：“还用问，肯定是之前没串通好口供，怕说不到一处呗。”
他说完这话连一向喜欢跟他抬杠的大阿哥都沉默了。他是线条粗但不傻，嬷嬷刚才的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嬷嬷忽然对着康熙砰砰磕头，“皇上饶命，安亲王饶命。奴婢今儿不舒坦，格格体恤让奴婢在马车里休息，所以……所以奴婢并不知格格去做了什么。皇上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日后定好好伺候格格。”
康熙眯起眼睛，隐藏起内心的不悦。
看来安亲王府不敬他这个皇帝早就有之，一个奴才上到御前居然还敢撒谎。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安亲王，安亲王内心一凌，快步走到一个侍卫面前想要拔起他的佩刀。
彭春时刻盯着他，看到他的动作一手按住刀柄。
“王爷这是想做什么？杀人灭口吗？王爷，容我提醒你一句这是御前，皇上、太子、阿哥和公主们都在呢。”
他女儿都是娇滴滴养大的，从未见过血，安亲王这么一搞，还不把他女儿给吓死。
恰在此时，太医们都到了。
康熙让太医轮流给菀凝和郭络罗氏诊治。三阿哥道：“汗阿玛，不如也分出一人瞧瞧这位嬷嬷。儿臣略懂医术，观这嬷嬷的面相可不像是有病的。”
安亲王分明是想要杀人灭口，那这个嬷嬷就一定有问题，说不定能从她嘴里审出惊人的发现呢。
康熙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准了。”
三阿哥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皇帝本就多疑，他甚至想的比三阿哥更多更深。
康熙并没有允许太医们商量，等他们诊完脉就让他们一个个来回答。
“回皇上，郭络罗格格和这个嬷嬷身体康健并无异常。董鄂格格似乎是惊吓过度晕厥过去了，奴才在她的手腕上发现一处伤痕，看形状应该是鞭子造成的。”
“什么？”二公主蹭蹭跑过去拉开菀凝的袖子，只见手腕处确实有一狰狞紫青色伤痕。二公主当即眼睛就红了。
这处伤痕正是菀凝徒手抓鞭子的时候被鞭尾扫到的。当时是大意留下，如今却成了郭络罗氏伤人的铁证。
二公主气急，“你这歹毒的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自己被伤的人身体健康，反倒是被冤枉着一身的伤痕。孰是孰非还需要审问？
郭络罗氏气的跳起来，“我没有，我是想打她来着，可是她躲开了，谁知道她那伤是怎么弄的。”
“哦，我明白了，分明是你们看我们安亲王府不顺眼，故意设局害我们是不是？”
郭络罗氏自以为发现了真像大叫起来。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她们算计自己。
康熙怒拍龙案，“够了，事实俱在，你居然还想抵赖。你所谓的‘你们’是谁？二公主还是彭春家的丫头？二公主跟你无冤无仇更别说与安亲王府还是宗亲，她作何要陷害于你？若是彭春家的丫头，你们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值得这丫头拿身体做赌注陷害你？”
康熙是相信太医诊断的，一个太医你可以说被收买了，这么多太医都是一个说辞，其中还有专门给他和太后治病的。彭春若有这能耐，他这皇位也不用做了。
到了这个地步，康熙已经不想在细究下去，“安亲王教女无方降为郡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郡王什么时候把孙女教导好，什么时候再来上朝理政吧。至于你手底下的事物，就交给恭亲王和郡王世子打理。”
他本想说交给裕亲王，话到嘴边又想起安亲王家的不讲理来。
接受安亲王、不，安郡王家的权势想也知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还是让常宁去头疼吧。
康熙开口，这件事就算到此结束了。但真的如此吗？
实际上并没有。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康熙才开口：“查清楚了？郭络罗氏到底是如何知晓那番话的。”
老三说了，他当日说老八也是好心，并没有当着很多人的面，仅有他们几个人知晓。老三自己跟郭络罗氏素无往来，自然不可能是他告诉郭络罗氏的，剩下的太子跟老大他们也不可能。
唯有老八，
只有他跟郭络罗氏单独相处过。
如果说谁跟郭络罗氏说了那番话，老八最有可能。
为什么呢？
康熙强迫自己不去深想。
这个儿子是他一时糊涂留下来的，出身并不光彩。可好歹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愿意无视，让他在宫里自生自灭。
甚至因为他生母不高，特意选了性子好、出身大家的惠妃给他做养母。唯恐他被奴才欺负，自己还时不时的召见他，给他撑腰。
想想其他几个儿子，除了太子，他还对谁如此费心费力过？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莫非老八还不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4-0816:25:092022-04-0911:0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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