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是爱抽么”
雷声之后晚间天气的势头开始不妙, 接下来的环节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加速。
薛思婉浑浑噩噩地听完,连后面其他人怎样听的语音都搞不大清。
终于捱到导演组宣布今晚收工,她第一个重新穿过淡漫着锈味的铁艺旋梯回到房间。
没有想到刚刚那一趴不算完, 摄影组收工之后, 另外两位女嘉宾还跟着夏歆到了她们的房间。
稍作安宁的世界又重归聒噪。
邓柔清凑到她床边来追着问:“思婉,快说快说,梁真的给你留语音了吗?还是说他今天晚上谁都没给留啊?”
“不过我是觉得像他这样的男生, 他这么酷诶, 节目刚开始没有给女生留言是很正常的啦。”
那时候薛思婉正坐在自己床边,摸出自己的手机无意识地随手翻看。棱角分明的手机边框硌在手指细嫩的指腹,烙下浅浅印痕。
听到邓柔清这话她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兴许是她们出去三楼露台之前关掉了房间里的空调, 从窗外换进来的空气潮湿闷燥,连带薛思婉自己也没来由发躁。
她抬眼看对方, 听不出情绪地反问:“是吗?”
她是温柔没脾气的典范,饶是没什么表情地说话, 兴许让人也不会觉得她有情绪。
对方便如此, 接着滔滔不绝。
“当然了啊。梁这样的男生真的很少诶,对啦思婉,你跟他你们是不是之前认识的,他今天还叫朋友帮我拿行李了,以为他会给我留言的。所以在想如果他今晚给你留言了是不是因为你们朋友的关系啊, 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只是觉得,你真的不是他的菜啦。”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
房间里另外两位都因为这番话默契地不再言语。
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只是觉得, 你真的不是他的菜啦。
……
薛思婉在心里暗自咀嚼着邓柔清的话。
她不急不缓地从旁拿过空调遥控器, 手上用了力气, 开关键差点被按到无法回弹。
她莫名觉得躁意更甚。
这样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过。
甚至是听过数不清多少次, 从他的朋友,他的前任,他的众多的追求者,还有更多不胜数的迷妹,从那些她不知姓甚名谁的无数男男女女嘴里,听到过,无数次。
那个时候的她跟他,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每一次其他人或明或暗地提起,她脑海里总有一道疯狂的声音在叫嚣着,吵嚷着——告诉他们,告诉其他人,梁亦辞喜欢她,爱她,只爱她。
每一次话到嘴边,又被理智固执地收回。
午夜梦回翻来覆去,一遍遍为此懊恼和失落。
可是下一次,还是说不出他爱她的话。
她那时候不是很会凭空讲谎话的人。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梁亦辞一次也没爱过她。
……
“不是他的菜么……”
她低声喃喃着咀嚼邓柔清的话。
“我是感觉他可能会喜欢更有性格一点点的女生吧,”邓柔清笑了下,接下来的话听起来更加意味不明,“在车上的时候都没见你们讲话,那看起来就是不来电喽。”
“原来这样就是不来电。”薛思婉蓦地也跟着冷笑了声儿。
她不是八年前逆来顺受的薛思婉,她依旧温柔依旧和缓,却不是依旧处处委曲求全。
情绪横冲直撞着涌上心头,关于她跟梁亦辞的问题,她这次不想忍耐,不想遮掩,所以脱口而出:“可他留了语音给不来电的我。”
终结了这个话题。
邓柔清从她房间出去的时候脸色难看得要命。
薛思婉忽然觉得自己那忍气吞声做小伏低的前半生算是白活了。
/
夜半零点的时候林穆蹑手蹑脚上了三楼露台。
果然在檐下找见蹲坐在台阶上的梁亦辞。
他穿短袖短裤,冷白修长的四肢暴露在凉且黏腻的空气里。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到暴雨,现在势头还好,不过檐下年轻男人伶仃坐着,身体衣裳都不知何时沾上细密的雨珠。
“可算找着你了。”林穆说。
梁亦辞微阖着眼,眸色晦暗:“大半夜的,找我干什么。”
“您也知道大半夜啊,大半夜还不睡觉。”
“睡不着。”梁亦辞声音带点儿夜晚特有的哑,“还有烟么。”
一地的烟头,他还要烟。
林穆自知拗不过他,从兜里摸出半包烟塞人手上,借着梁亦辞的火自己也点上一根。
一口呛人的烟气吸了又吐,他才重新再开口:“怎么又睡不着,因为思婉?”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
梁亦辞这回看也没看他,烟管烧下去半根,才听见他问:“你有事?”
“能有什么事,关心关心你。”林穆闷闷道。
又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沉默一根烟的时间,才又是林穆忍不住说:“你这身体多少也注意点,钱挣不完烟抽不尽,人薛思婉好端端在那,你别他妈给自己先折腾死了。”
那年梁家出事,梁亦辞又跟薛思婉分手。
很长一段时间他像要把这世界上的烟抽尽酒喝完,深更半夜他人事不省地被送到医院,大夫说小伙子硬是喝到胃穿孔命不想要了是吧,你们家属怎么看着人的。
当年意气风发的梁大少爷几无生息地躺在床上,像是连求生的欲念也没。
这场景林穆后半辈子一刻也不想再他妈回想起。
仅剩的半包烟又被抽完。
梁亦辞碾灭烟头火色,似呢似喃:“不在了。”
“什么?”
他自嘲地笑一声,眸色比晴雨不定的天还要阴。
“她不会在原地等我了。”
/
第二天的天气情况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气象台的天气预报显示大雨会从昨晚持续到今天凌晨,可是一直到上午九点,暴烈的雨势也未见半点儿停息。
大伙接连收到航班因天气延误的信息,节目组不得不临时宣布下一站暂时去不了。然后决定顶着巨大的损失利用今天的时间在小屋里多拍一些素材。
所以一大早嘉宾就接连被拉去备采。
薛思婉一连被拉著录了三段采访,中间还特地换了衣服妆造,等到折腾完被放出来自由活动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
兴许是看到他们这些人实在是不擅长煮饭,节目组这回没再为难他们,午饭时间一到已经让民宿的大厨弄好了一大桌子菜。
还好昨晚饭菜已经被洗劫一空,要么今天放在这桌上实在相形见绌。
午饭的时候梁亦辞又缺席。
今天早饭已经缺席过一次,许维扬说他还在睡,午饭又缺席的时候其他人又问跟他一屋的许维扬,得到的答案是辞哥说了不想吃。
午饭结束的时候人群散去,摄影老师也抱着设备准备休息。
薛思婉正要进到回房间的长廊,见到走她前面的许维扬被人拦住,那边两个人的对话无比清晰地传过来。
先开口的是许维扬:“诶呦穆哥,找辞哥啊?”
“那要不然我找你啊?”林穆当头给了许维扬一个爆栗,再开口之前似乎往薛思婉的方向看了眼,“你辞哥一天没吃饭我可不想看着他饿死了来给他收尸,来问问他吃什么。”
许维扬听这话挠挠头问:“好家伙,辞哥是不是不舒服啊,中午我叫他感觉脸色有点不大好。”
“这不废话么,”林穆声音蓦地拔高,“谁一宿不睡觉淋半宿的雨刚还跟着做了几个小时备采还能好啊。”
薛思婉被窗缝里吹进来的风扎到了眼,难捱地揉了下。
几米之外的对话被全数收入耳中。
风号雨骤的冷雨天里,这情况听起来有点儿糟。
/
晚饭的时候倒是终于见到了梁亦辞露面。
他穿一身单根白袖线裤线的黑色运动套,长袖长裤。冷怠地倚着窄巴的木质靠背,神情恹恹。
他坐在长桌西侧正中,邓柔清坐他身边。
薛思婉于是想也不想往长桌还有一个空位的东侧走,没成想被突然横冲直撞出来的许维扬抢了位子。
她不动声色地吸一口气,只好坐到还空着的,梁亦辞的右手边。
落座后气氛不宜觉察地改变,他跟她两个人之间这不到五公分距离中流动的空气里,满载静默的气息。
吃饭的时候陈笙cue流程:“没想到今天的行程会取消,我本来觉得挺可惜,结果这一天跟大家在一块相处,真的很开心。白天的行程没去成,今儿晚上咱说什么也得喝两杯玩点儿游戏吧?”
许维扬第一个响应:“什么游戏?”
“经典饭桌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陈笙看样子是接了任务,脱口就说。
另一边夏歆抱着臂摇了摇头:“还能再土点儿吗?”
薛思婉坐在自己位子上没讲话。
不知道从哪边有人递过来酒,余光里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压在开瓶器上稍一用力,怠懒地开掉国产生啤的盖子。
她挪开眼,酒瓶却在下一秒钟被放置到她的面前。
窗外的冷雨像是不受控。
挣扎着往下落。
薛思婉吸了吸气。
想起午休的时候她赶在林穆之前端着吃的去找他,刚好透过他房间虚掩着的门,看见他对递过饭菜的邓柔清说谢谢。
……
她把刚刚被放过来的酒瓶重新放回到他面前,一眼也没有看过去。
真心话大冒险在这个时候游戏开始。
游戏方式是击鼓传花,节目组那边儿安排了几段几十秒的音乐,传的是一支快要开败的红色风信子,音乐停的时候花在谁的手上就由谁接受游戏惩罚。
其他几位嘉宾嘴上叫着这游戏太土,玩儿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兴。
几轮下来陈笙说了自己从没跟人说过的秘密是喜欢裸/睡,夏歆的微博头像已经换成许维扬的丑照,许维扬闹着说这特么真的不是在惩罚老子吗?
梁亦辞看上去没什么兴致面不改色地连干三杯。
林穆在底下看得忍不住闹动静提醒,连肺管都快顺着嗓子眼咳出来。
酒过三巡,游戏也过了好几轮。
已经看上去有些蔫吧的红色风信子终于砸在薛思婉手里。
她瞟了眼手心那抹热烈的红,说:“我选真心话吧。”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提问:“那就说一个关于你自己的,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关于自己的,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
这样的秘密,其实有很多。
不过似乎,都比较见不得人。
她停下来想了想,终于避重就轻地温声开口:“我是烟/民。”
话毕收获监视器前后数不清的讶异目光。
她有预感。
节目播出的时候,她会被岚姐追杀。
大伙儿都在讶异。
许维扬看上去对她抽烟这事很感兴趣,兴奋地问:“我嘞个去,真没想到阿婉这么温柔的妹子也会抽烟,阿婉你平常都抽什么烟?”
自打昨晚的语音留言之后,许维扬就对她改了称呼,叫阿婉。
听上去有一点怪,她其实更习惯对方喊她婉姐,不过没有纠正的必要。
“比较杂,”薛思婉想了想,“十几块一包的会随便抽一点。”
“嚯,你可太随和了,下次一起啊。”许维扬说完还不忘转头冲着导演组,“导演这段回头播出的时候掐了啊,青少年导向不好,我俩成年了没啥事哈。”
薛思婉还是第一次收到一起抽烟的邀约。
听上去有点儿莫名其妙,她想默默揭过去的时候脑子里不受控地循环播放那声浅淡的“谢谢”……
停顿了须臾,她满面欣喜地回应:“好啊,求之不得。”
话音落下的时候身侧男人酒又滚过喉,咕咚着极速通往烈火灼烧着的胃。
/
许维扬似乎真的对薛思婉抽烟的事儿还挺感兴趣,晚饭结束大家一起收拾碗筷的时候又凑到她身边儿说以前抽过一个外国女士烟,水果味带爆珠可甜了你肯定喜欢,就是可惜忘了叫什么了。
薛思婉问是不是万宝路的哪一款,对方拍了下额头恍然大悟说没想到你这是行家啊。
跟许维扬的笑闹的时候她无意瞥见几步外一身黑衣的男人抄着长裤口袋往走廊去,背影有种说不上来的落寞。
落寞。
薛思婉摇头笑了下。
她是疯了。
疯了才会在他身上看到劳什子的落寞。
/
兴许是接连的雨天搞得她人有些闷得心情欠佳,又兴许是被许维扬关于烟的话题勾起来瘾。
薛思婉趁着晚上的节目录完,一个人溜到唯一没监控的三楼露台,避着风点了根忘了哪回路边随手买的黄鹤楼。
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掉的,余下屋檐积水淅淅沥沥。
大概是不习惯这烟,薛思婉第二口就被呛到咳得昏天暗地。
意识清明之前,眼前模糊地晃见黑衣高瘦的影子。
她有些发懵,分不清是真是幻。
下一秒被人猛地握着手腕扯过去,后腰抵上檐下窗台,她才清楚地看见梁亦辞皱着眉,眼神晦涩地凝视她。
双手被男人手心炙烫的温度桎梏住,整个人也像是被桎梏住。
眼睁睁看着他从她手里捏过烟,看着他掀了掀眼,毫不避讳地吸了一口。
薛思婉呼吸被卡在喉咙口,整个人僵硬地顿在原地。
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开,男人的长指滑到腰,掐着。
再然后是唇齿的胶合,他衔住她的下唇,惩罚似的渡了口烟进去。
看她脸色涨红,他笑得很浑,话也很浑。
“不是爱抽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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