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微臣无能！”四名太医齐齐跪在地上, 以头抢地。
康熙怒火中烧，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 此时处置这些个太医非但不能让小六即刻醒来, 反而可能造成小六苏醒的几率更加渺茫，毕竟如今最熟悉小六身体状况的就是他们了。
“将太医院的院判即刻调去西三所给六阿哥诊治！”
梁九功赶紧也走上前给康熙跪下了。
“皇上，毕太医是专门负责您的龙体安康的, 如何能够去到西三所为六阿哥诊治，万一您这头有急需, 又该如何是好，还请皇上三思！”
“还请皇上三思！”四位太医也知道孰轻孰重，纷纷与梁九功一同劝说。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康熙拂袖沉声道。
“皇上！不可啊！”
“梁九功，你想抗旨吗？”康熙眯着眼睛, 射向梁九功的眼神十分锐利，气势逼人。
“奴才不敢！奴才……遵旨！”梁九功只得与四位太医一同退了出去。
他亲自跑了一趟太医院, 将皇上的口谕传给太医院的院判毕太医。
西三所内，时不时传出八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的呼唤声。
“六哥！”
“六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六哥，你今天还没给我们讲故事呢！”
毕太医踏入西三所的时候正好都听见了，他的脚步在西三所的门口处停顿了片刻，看样子六阿哥不光深得圣宠，就连其他的阿哥也与他交好。
“六阿哥在哪间屋子？”毕太医询问身旁的四位太医。
“回院判大人的话, 六阿哥住在北边儿中间的屋子！就是这间。”郑太医亲自为院判引路。
“你去将六阿哥的脉案以及这几日吃药的方子拿予我瞧瞧，我先进去瞧瞧六阿哥的状况如何。”
“是, 下官这就去。”西三所正好有间小隔间是专门放置这些留档的, 郑太医即刻便退下去整理去了。
其他三位太医一同将口鼻用白色的纱布裹住, 在脑后系了一个结。
“院判大人请！”其他两位太医领着毕太医往六阿哥的屋子走去。
步入屋内, 率先引入眼帘的是以痘神娘娘为首的好几尊神像, 一个妇人正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
“程嬷嬷，快先别念了，皇上刚刚下旨让太医院的院判毕太医来为六阿哥诊治，这便是毕太医，你快些领他进去给六阿哥瞧瞧。”
程嬷嬷猛地回头，突然之间还真起不来，跪的太久了，她只得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才缓过劲来，站起身。
“毕太医，请随奴婢来。”
毕太医随程嬷嬷往里走，只见程嬷嬷跟两个陪护的小太监费力地掀开那里三层外三层黑色的床帏，床榻上的被子底下微微鼓起一个小包，里头躺着的小阿哥呼吸微弱，几不可见。
毕太医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走上前去，总算是看清了小阿哥的真容，五官小巧，眉眼精致，是个极可爱的孩子，可惜因为病情脸色煞白，平添了些叫人疼惜的羸弱之态。
难怪皇上如此宠爱这位六阿哥，单论这样貌便是这些阿哥中长的最好的。
将六阿哥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的时候他的动作都情不自禁放轻了好些。
这位毕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也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人，程嬷嬷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只期盼他能够将小主子治好。
毕太医切完脉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又叫他们掀开被子，瞧了瞧六阿哥身上的疹子是何状况。
见胤祚身上只有几处零星长了几颗疹子，大多已经开始结痂了，他便发话了。
“将六阿哥这些枕头被子还有身上的寝衣通通都换一遍，用热水打湿汗巾为他擦一遍身，之后再打开半扇窗户，稍微透透气，切记，一刻钟之后便立刻关上。”
“是！”程嬷嬷一一记在心里。
这一套动作下来，昏睡中的胤祚眉间的神色舒缓了不少，似乎是比方才舒服一些，程嬷嬷估摸着时间，不敢给小主子多吹风，差不多了便立即合上了窗。
小隔间里的太医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讨论，最后毕太医斟酌着给六阿哥开了新的方子。
又加了几味药材在熏香中，叫程嬷嬷给点上。
毕太医回到太医院之后，后宫好几位主子轮番派人造访太医院，都是问询他六阿哥的安危。
头一个来的便是永和宫德妃娘娘身边的庆姑姑，走之前给的是银两，拜托他多费心，还承诺，若六阿哥能够平安，事后定有重谢，德妃是六阿哥的生母，深受皇上的宠爱，不容小觑。
后面承乾宫皇贵妃也派了人来，递给了他一个牌子，说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尽管去承乾宫知会一声，皇贵妃掌管着六宫事务，调用药材的权利自然比旁人更大些。
接下来还有毓庆宫的太子也派了人过来。
最让毕太医感到意外的，还得数亲自露面，在他下值前将他堵在门口四阿哥。
毕太医光是想想与他对视的画面，便觉得两股战战，背后发寒，别看四阿哥才七八岁大，但那通身的气势竟比太子还要叫人觉得畏惧，隐隐足以与皇上相较。
四阿哥可不好惹啊，他说的那番话，算是彻底拿捏住了毕太医的弱点，若说皇上下旨毕太医他是尽力而为，那经过与四阿哥的一番交谈之后，那便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第二日一早，毕太医眼周一圈青黑，眼中布满血丝，竟然像是一夜未睡。
“毕太医真乃我等楷模啊！为医治六阿哥费心劳力，下官佩服！佩服！”
毕太医只得强撑起一个虚伪的笑容敷衍过去，他们哪里知道，若医不好六阿哥，不但他会自身难保，还会连累一家老小，这等难言之隐无法明说，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一连几日，就连康熙也觉出毕太医的不对劲，一日，毕太医回禀完胤祚的病情之后，他私下问了问梁九功。
“最近都有谁去找了他？”
梁九功轻声道：“皇贵妃、德妃娘娘、太子都派人去了一趟，哦，还有四阿哥也去了。”
康熙倒是没有把胤禛放在心上，他在思量，究竟是谁私下威胁了毕太医。
若换做是其他时候，宫里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他定要将此人揪出来严惩一番，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小六的安危最要紧。
“罢了，只要小六能够平安渡过此关，用些手段也不是什么大事。”
怕就怕，用尽了威逼利诱各种法子，终究留不住他。
方才毕太医的回禀中，小六的情况并不乐观，他的昏睡找不到任何缘由。
经过毕太医的调理，如今的胤祚面色红润，脉象平和，身上的疹子都已经结痂了，甚至有些好的快的都已经开始掉痂了，但他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可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够一觉睡上三五日的。
哐！
一道雷声轰然响起，天色骤然变得阴沉，乌云压在紫禁城的上空，遮蔽了天日，康熙起身站在窗边，望向天空，眉头紧皱，他总觉得很不安。
才下学的诸位阿哥也都被暴雨阻拦，只能滞留在上书房，他们纷纷望着阴沉昏暗的天空，一条条硕大的闪电在半空中乍然闪现，巨大的雷声紧贴着耳边响起，几乎要把人的心都给震出来了。
胤禛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这样的天气，小六会害怕的，他需要自己陪着他，抱着他，替他捂着耳朵。
西三所里的胤祚正在经受痛苦的折磨，此刻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前世被车撞过来的画面，那个他应该叫爸爸的男人疯狂的双眼，破碎的玻璃，漫天的血光，身体每一处都在经历剧痛。
胤祚像一只缺水的鱼，他在挣扎，他在呼唤。
“……哥哥…哥哥……”
顺风顺水就守在床角，一听见动静，赶紧就站了起来。
“不好了！六阿哥又烧起来了！毕太医！毕太医！”
大阿哥胤禔望着外头，惊讶地说：“那是谁啊？冒着这么大的雨跑过来？”
太子扭头瞧了一眼，蹙起了眉头。
“那是西三所的侍卫长。”
胤禛再也克制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往正殿的方向跑去。
“诶！老四！你干嘛去啊？”老三胤祉想拦都没能拦下他。
“让他去吧，怕是小六那边出事了。”
太子何尝不想像老四那样毫不顾忌地跑到皇阿玛那里去，但他不能，他是大清的储君，是皇阿玛最骄傲的儿子，他不能犯错。
上书房的诸位阿哥都不再言语，他们的心都记挂着同一个人。
胤禛刚刚跑到乾清宫正殿的门口，就听见西三所的侍卫长正跟皇阿玛说：“皇上！六阿哥因这雷声受了惊吓，如今又发起了高热，怕是……怕是不好了！”
康熙猛地闭上了眼睛，他久久未出声，整个人像是一座僵硬的雕塑，端坐在龙椅上。
胤禛看得分明，此刻的皇阿玛更像是一位即将失去爱子的父亲，他的周身满是痛苦，却无处宣泄。
“皇阿玛！您让儿子去西三所陪着小六吧！”
康熙睁开眼，眼底的湿润清晰可见。
“你说什么？你要去西三所？”
“儿子种过逗，即便进去，也不会有事的，小六他害怕这样的雷雨天气，他需要儿子，望皇阿玛成全！”胤禛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康熙一直盯着底下的老四。
良久，胤禛清晰地听见皇阿玛说：“去吧，代朕，代你们的两位额娘，去陪陪小六。”
“多谢皇阿玛！”胤禛谢恩之后，立刻转身跑了出去，消失在雨幕之中。
“小六，你等着哥哥，等我！”
“四阿哥！四阿哥！您不能淋雨啊！”苏培盛跟着跑进雨中，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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