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6:50。
跑操。
天还没亮,偌大的操场上只有几盏昏黄路灯指引着他们。
荧光色衣服的体育主任的吹哨声,与他们掷地有声的跑操声融为一体。
好几个方阵错综在一起,一时间,整个学校只有跑操声。
“你能不能跑快点?”程喻无奈地看着前方税俊的后脑勺,压低声音问道。
跑操是不允许串班的,但税俊并不怕,他的原话是“刚开学,我既不是年级前五,也没有帅到人神共愤,他们都不认识我”。
“喻哥我已经很快了!”税俊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再快我就要撞上昀哥了!你跑慢点嘛。”
“税俊你他妈跑快点行吗?”程喻身后的罗旋又出声吼道。
税俊回头愤恨地盯了眼罗旋,好几次险些打个踉跄,“罗旋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个小兔崽子。”
哔――
体育主任发现了他们,对着他们吹了声哨,示意他们不要再说话。
几个人噤了声。
半晌,陆昀脱离队伍,挤进了程喻和税俊之间。
“你这是干什么?”程喻对此心中无数。
“不知道。”他答。
“请各班班长吃完早饭后到后勤处领取新学期的校服。再重复一遍,请各班班长……”
体育主任讲完这段话,一声哨响。
所有人一齐跑向食堂,脱缰的野马,疯了的狗,都没他们快。
食堂里还点着灯,不一会儿,每个窗口前都排满了人,他们都恨不得食堂阿姨长出十八只手。
陆昀他们懒得排队,就先坐在长椅上等着人少了之后,再上末班车。
“卧槽,我肚子疼。”陆昀揉着肚子,蹙额一脸痛苦。
“吃药了没?”程喻问。
“吃了个屁的药啊,”陆昀一脸不屑,“我就没因为一点小病而吃过药。”
程喻:“……”憋死你。
“昀哥!”税俊一手拿着餐盘,一手拿着张纸,激动地向两人跑过来,“我收到了封情书!”
他丝毫没注意到值周行政就在他的不远处,扯开嗓子大吼。
好些人不约而同地转眸看他,目光中带着探究的意味。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陆昀扬了扬眉毛。
“我怎么不激动?”税俊一骨碌坐在程喻旁边,“这是我喻哥来一中首次收到的情书耶!”
程喻:“……”
陆昀:“……”
“合着不是你的?”陆昀挑眉,嗤笑道,“不是你的你还那么兴奋?”
“昂,本来就不是我的呀,”税俊不明所以,“是我的我才该哭好吗。”
税俊心里有人,阿笙。
虽然一直没表白,但陆昀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餐盘一扔,包装成信封的情书一拆,念了出来,“高二六班的程喻,你好……”他还没念完一句,程喻就皱眉向他伸手,让他拿来。
就差直接上手抢了。
“你够了啊,”陆昀也看不惯了,他站着,俯视着税俊,一口直接把一直咬在嘴里的棒棒糖咬碎,“做事别这么没品。”
“哎我就开个玩笑,”税俊把情书递给程喻,“我至于那么缺德吗。”
程喻不疾不徐地将情书叠成豆腐块,塞进兜里。
内心想着吃完饭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看。
“谁给你的?”程喻问道。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税俊摇摇头,也无可奈何地说,“我去洗盘子一女生突然冲过来让我给程喻就跑了。也没说怎么联系她。”
“你跟她谈吗喻哥?”税俊凑近他,一脸八卦地问。
“不谈,”程喻望着排队的人群,觉得差不多了,便说,“走了吧?”
“成,”税俊也忘了继续八卦,“走起。”
“我帮你打吧。”程喻二话不说就拿过了陆昀的餐盘,“你在这等着。”
“昀哥怎么了?”税俊微微瞪大双眼,“来大姨夫了?”
程喻笑场。
陆昀瞪了他一眼,“你他妈再说一遍?行不行我一巴掌拍死你?”
他佯装生气,抬起手就想给他一拳。
税俊兔起凫举,拉过程喻挡面前,于是陆昀的拳头在空中伸展开来,只僵硬一瞬,便轻轻地落在了程喻的肩上,“辛苦了。”
他等得生不如死时,程喻两人终于来了。
程喻拿着两个盘,而一旁的税俊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自己拿着一个盘吃得大快朵颐。
近了一看,程喻手里的两个盘清一色为白色,包子以及稀得不能再稀的稀饭。
反观税俊盘里的,有咸菜不说,还有不知道从哪舀来的一勺老干妈。
“嘿嘿,徐冉他们私藏的老干妈,我偷偷舀了一勺。”税俊奸笑,心里那叫一个得意,给他一点色彩就是彩虹,“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昀接过盘,看着这一盘素食,内心五味陈杂。
他好久都没吃过这么素的饭了。
虽然程喻好心给他舀饭他很感动,但真的……太淡了。
算了,他经过一番挣扎,还是决定为自己疼痛难忍的肚子着想。
“哎哎哎快看,f4被教导主任逮到了。”
“哪呢哪呢,我看看……”
旁边几个女生突然出声说。
三个人顺着她们的目光往远处看去,徐冉几个人因为吃老干妈动静太大,被来巡查的教导主任抓住,此刻四个人站成一排,低着头挨训。
“卧槽,”税俊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半靠在程喻身上,盯着他们那边看,“f4被骂了。”
f4其实就是0406室的四个人,徐冉,许瑞,高健,罗旋。
这四个人高一时就已经风靡全校,究其原因……就是太闹腾。
一个巴掌拍不响。
他们拆开来看,每个人都还行,但一合体,可以把整个学校翻了。
这学期又刚好分到一个班,就更加闹腾了。
“你们四个是要升天吗?!啊?!你看看你们吃个老干妈闹成什么样!花果山抢蟠桃都没你们这么闹腾!”
教导主任扯开嗓子极其大声地训他们,惹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徐冉四个人虽然都没吭腔,但眼里没有丝毫愧色。
“嘿嘿,活该。让他们给我偷零食!”税俊看热闹不嫌事大,尖声大笑,生怕教导主任注意不到他。
“你吃完了没?”饶是程喻吃饭如小猫,这会儿他也已经吃完了。
陆昀点点头,“吃完了,走吧。”
他们跟税俊打完招呼便走了。
离早自习上课还早,但陆昀肚子疼,所以两个人早早便回了教室,这会儿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卧槽……真好痛。”陆昀从刚才就一直揉着肚子,这会儿可能更严重了,冷汗都渗出来了。
“真不用吃药?”程喻给他接了杯温水,问道。
他趴在桌上,“再撑一会儿,要一早上还没好,就去买药。”
程喻嗯了声,没再管他,拿出那张被叠成豆腐块的情书,认认真真看完后,沉吟片刻,拿出笔在信的下方写道:谢谢。
那信在末尾写着:请你看完后,将这封情书放在副楼二楼的医务室窗前――无论你有没有答复,我自己会去取的。
程喻见时间还早,给陆昀说一声就走了。
他来到医务室门口,这会儿医务室才开门,除了在里面忙碌的校医,周围没有一个人。
他将信放在窗前,脚步刚迈出一步,又折了回来。
拿出水笔划掉了那个女生的所有信息,这才彻底放心,进了医务室。
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小袋药。
他把它塞进包里,转弯处就与李圆相撞。
李圆见到来人,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哎小喻子,你也来买药呢。”
程喻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啊,”李圆冲他眨眨眼睛,低声戏谑地说:“因为我男朋友也叫小喻子。”
程喻冲她笑笑。
“不逗你了,”李圆恢复了正经,“我有个小侄子,也叫小玉子呢。只不过他的玉是玉米的玉……好了,要上课了,不说了。”
程喻点点头,径直往(6)班走去。
他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预备铃已经打了。
还没来得及掏出包里的药,只见一板药突然飞在了陆昀桌子上。
李圆一只耳朵里塞着纯黑无线耳机,斜了眼疼得死去活来的陆昀,“顺路给你买的。”
陆昀看轻那是止痛药后,冲李圆笑了笑,“谢谢圆儿姐对小弟的爱。”
他因为没来得及吃药,所以整整疼了两节早自习,满脸痛不欲生,感觉做手术都没他痛。
程喻踌躇许久。
他看清了李圆拿的止痛药,但自己拿的是胃药,应该还是有点用的。
于是,在最后一节自习结束,陆昀去上厕所时,程喻拍了拍前排徐冉的肩头。
“怎么了?”徐冉回头,嘴里还叼着个棒棒糖。
“你帮我个忙,”程喻不太自然地说,“陆昀把他的药落下了,你帮我给他。”
“啊?”徐冉怔了怔,“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因为我是个哑巴。”程喻一本正经地说。
徐冉:“那你现在为什么可以说话?”
程喻脸不红心不跳:“跟帅哥说话我就不是个哑巴。”
徐冉虽然十分不解,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陆昀进教室后,徐冉瞄准时机,等他一坐下,一袋药就落到了他面前的桌上,而后前方传来一阵声音说:“昀哥,你的药。”
陆昀彻底蒙圈,“什么我的药?”
“你落下的药呀,”徐冉低声说,“我帮你捡起来的。”
身为纪律委员的许瑞瞧见了他们,高声说:“徐冉,陆昀,不要讲话!”
徐冉暗喜,许瑞无疑是救了他一命。
陆昀蹙眉看着这一袋药,须臾便明白了一切。
“谢谢。”他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对谁说。
上课铃响了许久,老师却迟迟不来,底下的人坐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大家不要闹!”许瑞嘶声力竭的吼,“老师马上就来了。”
良久以后,数学老师逆风,踩着轻快的步伐进来。
不多的头发经不起风吹,顷刻之间便成光秃一片。
“老强今天来上课了呀?”许瑞起哄道,“昨天都没来啊,生病了?”
——赵投,外号老强,21世纪独立女性之受害者,重度女儿奴,敢怒不敢言家族榜首。
令人唏嘘的发量,无不诉说着他每天承受着怎样的心理与生理双重压力。
他闻言,眼镜下的眼睛瞄了眼许瑞,“我教你们那一年什么时候生过病?”
老强高一时就是陆昀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没想到,他们高二分班后的数学老师还是他。
“这是你们高二的第一节数学课,这节课是不会上课的。”老强推了推老花眼镜,“这个暑假,我深切地反思了我的教学方式,我觉得我对于你们太过于放纵了。”
“哪有啊。”底下的人齐刷刷地说。
“安静,”老强拍了拍讲台,“我觉得我应该向你们林老师学习,要跟学生保持一点距离。”
“学这小林干什么呀,”罗旋嗤笑一声,叼着狗尾巴草,“您的教学方式挺好的,没必要改。”
“这个样子,我们先试一试,实在不行就算了。”老强以手撑着身子,“好了,这个事就到此告一段落,我们接下来聊别的。接下来还要做自我介绍呢,抓紧时间。”
“这学期的课代表……”老强战术性地顿了顿,果然,底下的人纷纷抬头,目光炯炯而视。
“我决定由陆昀同学担任。”
“好!”罗旋几个不待其他人反应,便带头鼓掌起来。
陆昀:“……”
“赵老师,”陆昀忍着疼痛开口说,“我觉得课代表不适合我。”
“怎么不适合?”许瑞第一个不同意,“那么适合的!”
“就是就是,”他旁边的高健笑声应和道,“很合适。”
“安静!”老强瞪了一眼他们,“就这么定了,不合适再换。”
陆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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