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一之濑都子跟着侍女到达现场, 庭院中已经乌压压的围了一群人。
事情发生在庭院，下过雨的地面潮湿，阳光也十分惨淡, 此刻人群围在一起，却没有发出声音，仿佛一片灰暗。
一之濑都子随意的扫过一眼，在侍女和下人中, 见到了昨天和自己搭话的兰太，还有打晕自己的甚一，以及
上了年纪的家主身姿依旧挺拔魁梧, 将双手揣在和服里, 沉默地站在走廊边。
虽然不知道禅院扇在禅院家到底是怎样的地位，但是他的死亡, 似乎确实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都子小姐，您来了。”禅院直毘人瞥了她一眼，“就在里面，靠走廊的地方, 请您去看一眼。”
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波澜。
听说死掉的禅院扇，是家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这样的反应是不是过于平淡了一点，还是说他们这种封建大家族都是这样？
一之濑都子隐约觉得有些可笑。
这些家族的内里，她无意窥探，只是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用眼角余光, 看向人群外。
禅院直哉也站在那里。
隔着乌压压的人群, 他停留在最边缘。
如果是往常，这群人绝对不会这么忽视大少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外来的太突然, 此刻，他们都只顾着惊慌和窃窃私语，居然没有注意到悄无声息的走过来的禅院直哉。
一之濑都子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
禅院直哉的金发散落在额前，衬衫的纽扣仍然细到最后一颗，正好遮盖住喉结的上方，外罩着宽大的羽织，衣服穿的整整齐齐，一如往常的样子。
确实要好好的扣好纽扣呢。
毕竟他是很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
一之濑都子眯起眼睛，随即无所谓的转过了脸，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声。
说起来，禅院直哉不知道。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他，她的视线就停留在他的身上。
那一天，老家主亲自引着她走进禅院家，她兴致阑珊，原本对这一切——
古旧的宅子，庭院的花朵，精致的枯山水，都完全不感兴趣。
无聊，无趣，无知的存在。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提不起干劲。
老家主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搭着话，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用尽了打工人最后一丝敬业，才提起精神回答。
就就在那个时候，她看见了他。
猛然被拉开的木质门，闪过他穿着藏蓝色骑马袴的身影，金发细碎的遮在眼前，他高高的昂着头，目光只看见前方，神色倨傲，骄傲的不行。
她的视线就此顿住，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内穿高领衬衫，外搭深色羽织，这严严实实的穿法，原本十分禁欲，却不知为何，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一种隐约的勾人感。
恰好系在喉结上方的纽扣，宽松的羽织和袴裤。
再配上他那一张总是得意扬扬，面露嘲讽的脸。
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在想——
想让他露出哭泣的表情。
一之濑都子缓慢的摩挲食指，即使实在想这些东西，她的表情仍旧轻描淡写。
她平静的看向禅院直哉。
此刻，禅院直哉也紧紧的注视着这边，神色不定，薄唇抿得泛白。
他仿佛十分不安，整个人都形成一种紧绷而防备的姿态。
侍女来找她的时候，他明明也在现场，也听到了侍女的话，在她询问他要不要一起过来时，他拒绝了，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此刻，却又出现在这里。
一之濑都子收回视线，随意的对家主说。“我可以抽烟吗？”
“喂，这里可是刚死了人……”有人说话，一之濑都子转过眼，证出昨天打晕他的禅院甚一，他粗犷的脸上气势汹汹，没有好气。
禅院直毘人打断禅院甚一，“没关系。”
他望向一之濑都子，“请随意。”
一之濑都子当然没有客套，她从外套中抽出香烟盒，“咔嚓”一声，点燃的香烟，寥寥的升起烟雾。
她垂下眼睛，漆黑的眼睛在烟雾中冷然而出神。
她抬起脚，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庭院。
尸体就躺在庭院里，仰面倒在花丛中，黑色的长发散落一地，因为下过雨，浑身都变得泥泞。
一之濑都子面无表情，咬着香烟蹲下身，去翻看禅院扇的尸体。
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一之濑都子抬起他的手，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几眼。
“心脏麻痹。”她轻描淡写的说。
禅院直毘人站在她的身后，一直沉默的注视着她检查的动作，“确定吗？”
一之濑都子点了点头，视线余光内看到禅院直哉也跟了过来。
金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他沉默不语，出神的盯着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百分之八十。”一之濑都子一边摘下手套，一边说，“如果想要更加确定，把尸体送到医疗室，我来解剖。”
“你这家伙——”开口的又是禅院甚一，看来他和禅院扇关系不错。
只是，甚一，这个名字……
一之濑都子看向禅院甚一，两秒之后就平静的转开了视线。
是兄弟，这长相差距……未免太可怕了。
她驱逐出脑袋里面的恐怖联想。
“可以，我之后会让人把尸体搬过去。”仿佛一之濑都子的提议是很正常的，要被解剖的也不是他的亲弟弟，禅院直毘人答应的很迅速，“那就拜托你了，医生。”
“家主！”禅院甚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对了，甚一。”禅院直毘人摸着胡子，如同鹰隼的眼睛看向了禅院甚一，“昨天，你把都子小姐丢进禁闭室了，正好趁这个机会，顺便向都子小姐道歉。”
“？”禅院甚一粗犷的脸上出现了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他呆站在原地，手背上青筋直跳。
一之濑都子则兴致阑珊。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身后的禅院直哉身上，对于禅院甚一的道歉，并没有什么兴趣。
禅院直哉悄悄溜走了。
一之濑都子收回的视线。
禅院甚一在心不甘情不干的道歉。
她提不起任何的兴致，随意的嗯了一声。
不对劲，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禅院直哉快步走开，心中惊惧不定，脸色乍青乍白。
他袖里的手指深深陷入手心，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和身体，都是僵硬的。
他原本还不敢相信，直到亲眼看到禅院扇的尸体。
禅院扇的尸体就这样躺在花丛之中，狼狈不堪，他死得悄无声息。
突发恶疾？心脏麻痹？
怎么可能——
他瞪着他的尸体，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当然，禅院直哉对于禅院扇的死亡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感触，他原本只盼着禅院扇早点死，只是……
一个咒术师，死于自己的老本营中，并且到白天才被发现，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这难道还不够可怕吗？
这究竟是谁做的？
昨天她才被那个死老头子打晕，还被丢进了禁闭室，怎么想也……不，不对！
禅院直哉猛然反应过来。
禅院扇是一级，而他是特一级，一之濑都子对上他，可是来没有落于下风。
可是如果说是都子做的……
禅院直哉也不是没有见过尸体，这个僵硬程度，分明是昨晚半夜就已经……
昨天，一之濑都子明明跟他在一起。
他心中已经有猜想，只是不敢置信——
用药的话，人其实并不必到现场。
但是，难道说，昨晚，她只是想拿他来做不在场证明吗？
禅院直哉已经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考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本能迈开腿，离开了那里。
不管怎么说，绝对和一之濑都子脱不开干系。
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
禅院直哉是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在生气的。
他是想杀掉禅院扇，现在他死了，也正是他想要的。
但是他原本是准备亲自动手。
亲自——
和借助女人的手——
这中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虽然他狡诈阴险，未达目的不择手段，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却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是心机深沉的人。
女人还是单纯的一点好。
像都子那样的，她能下得了手去解决禅院扇，做的这么的轻描淡写，丝毫不拖泥带水。那以后，在他惹她不高兴的时候，她会不会也像这样对他？
比如，他总要为巩固家族，和其他的女人联姻的。
如果他娶了正室……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禅院直哉悚然一惊。
而且都子做的事情，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会怎么样？
父亲已经知道都子是他的女人，会不会觉得这件事情他也牵扯其中？
不知不知道都子做的干不干净……
禅院直哉咬住下唇，神色阴沉。
妈的，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就是麻烦，从和一之濑都子认识开始，他就没有遇上过任何的好事……干脆到父亲那里去，把她做的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都说出来算了！
反正都子对他也只是利用？拿他做不在场证明……
他虽然喜欢都子，但是平心而论著，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最在意的还是自己。
禅院直哉打定了主意，脚下一转就往禅院直毘人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到见到父亲的背影，禅院直哉过热的头脑才冷静下来。
禅院直毘人转过身来，将视线从挂轴上转移到他的身上，“怎么了，直哉？”
“……不，没什么。”
他顿了顿，原本想好的话，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打小报告，却因为和都子同学关系好，而说不出口的直哉同学（bushi）
明明一肚子坏水，怎么不直接和爸爸说呢，直哉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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