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你确实不需要回到禅院家了吗？”一之濑都子问他。
禅院直哉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心的下车，扶着自己的肚子，语气轻飘飘的, “事务都已经处理完了, 没有必要再回去一趟。”
“好。”一之濑都子回答后，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忍不住开口，“直哉，你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不会磕着碰着一下，就出什么状况的。”
从刚才开始，他未免就太紧张兮兮了。
禅院直哉横了她一眼, “都子，亏你还是医生呢。”
……怎么说, 还质疑上她的水准了吗？
一之濑都子回头去看禅院直哉，禅院直哉却气鼓鼓的避开她的视线, 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最开始的几个月最危险了, 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出问题, 吃的东西也很要注意，如果是柿饼那样寒性的……”
禅院直哉低垂着脸, 一样一样的数个不停，说的像模像样。
一之濑都子眯了眯眼，他的神色显得格外的认真，让她仿佛在他的身边看到了围绕着的母性光辉。
“还有万一磕着碰着……万一被什么东西给吓到……”
“你放心吧，直哉，”一之濑都子实在是忍不住, 一边用手抵住额头，“你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
原本就不怎么聪明，这下真的变成个傻瓜了。
禅院直哉哪里来的这么多理论经验，说的头头是道，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不会是在他最近喜欢看的电视剧里看来的吧——
他知道自己这么紧张兮兮的说着这样的话题的样子，有多傻吗？
简直傻到可爱的过分了。
她的漫不经心就差写在脸上了，禅院直哉顿时气的脸色通红，把原本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松开，“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开始不上心了。”
他有些伤心了，“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一之濑都子：……
她知道怀孕会让人的性格发生变化，但是没想到在禅院直哉的身上，居然会这么的明显。
等到他恢复正常之后，再想起现在，不会羞愤的想要杀人吧？
一之濑都子知道，对禅院直哉来说，骤然的转变太大了，让他这么快接受自己情况的变化，实在是不容易。
毕竟，让一个男人来接受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已经够挑战极限的了，更不用说是一向眼高于顶，傲慢自我的禅院直哉。
虽然他心理上已经接受了，但是当真的发生时，他会作何反应？
一之濑都子原也担忧过这一点。
即使禅院直哉说愿意生孩子，但是那只是一时赌气的话，即使他说他已经经过深思熟虑……
一个完全不能理解女性的苦痛的大少爷，天然站在男性立场上的傲慢者——
他真的能理解孕育孩子的苦痛吗？
孕育，生子，可不是大少爷接受的教育中，所提到的，轻飘飘的十个月过去，就生下来一个孩子。
根本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想要孩子的原因，一半出于爱意，一半出于对未来的考量，权衡利弊之后，觉得生下一个孩子就能坐稳位置，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简直不要太划算。
可是他大概此刻还不懂得，这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十个月的孕育期，根本就不会轻松。
等到他明白过来……
一之濑都子微微垂下眼，看着禅院直哉此刻伤心的像是落水小狗般的表情，说不出话。
即使是难受，那最早也是一个月后……
禅院直哉这刚从手术台上起来，肚子还平坦着呢，反应就已经这么夸张。
几个月的时间很长，所以一之濑都子现在还不担忧未来的事情，只观察着禅院直哉此刻的反应，即使他之前说的好好的，可是说是一回事，真的做了又是一回事。
从手术台上醒过来，禅院直哉真的能接受得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吗？
纵使看起来依旧和原来没有什么差别，到底完全都不一样了。
没有想到。
禅院直哉不仅毫无反应，还接受的飞快。
这种反应，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上的，他过分自然的，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想过的，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身上的母性简直到散发光芒的地步了。
比起他之前表现出来的烦躁和攻击性……一之濑都子回想起之前，在禅院直哉知道他父亲和鹤屋雪江达成的计划时，恨不得毒死她的表情。
那个时候，禅院直哉的精神真的已经完全崩溃。
他是真的想掐死她，然后一了百了。
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不知道，禅院直哉对她的感情，已经【异常】到了这个地步，明明他嘴上总是说着对她的不在意，却只是被抛弃就会发疯。
那么的期待着未来，向往憧憬着权利，自私又自利，看起来只会为自己考虑，绝对不会做任何损伤自己的利益的人。
居然只是为了感情，就能极端到这个地步。
比起那个时候的【异常】，现在他只是表现出来这种程度的【母性】。已经是让她十分意外了。
她知道禅院直哉的脑子算不上聪明，在这么长时间的扭曲和混乱中，他们的关系拉扯个不停，看起来平静无波，却充满暗潮，让禅院直哉原本就不安定的精神变得更加极端。
害怕被抛弃，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身份的迅速变换中，禅院直哉变得有些混乱的，如果他能够清醒的思索，回顾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他或许会反应过来。
如果是最开始的他，面对男人生子的冲击，该多么的恶心和反感，是听一下都该吃不下饭的程度——
此刻，他却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了。
一之濑都子拉紧禅院直哉的手，垂下眼睛。
是什么让他做到这个地步，在那么多失眠到天明的夜晚，他思索着未来该如何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吗？
高傲又极端的大少爷，到底是一|夜夜做了什么样的心里建设，才能在此刻这样坦然的接受。
他的心理变化，他自己察觉了吗？
如果已经察觉，
一边是禅院家嫡子的身份，一边是刚刚孕育的母亲角色。
他是不是必须让自己混乱起来，完全投入颠倒而异常的角色中，毫不思考的接受，才能让混乱感而撕裂的错觉，在自己的身上减轻？
一之濑都子回过头，禅院直哉仍旧在一下接一下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嘴角微笑淡淡。
他天生浓艳的脸做出这种带有母性的恬然表情，有种扭曲的异样魅力。
【混乱】吗……
一之濑都子也伸出手，去触碰禅院直哉的肚子，只轻轻覆上，就被他捉住手，粘人的摩挲手指，十指纠缠。
纵使，他真的异常，又怎么样？
她自己也是天才和疯子生下来的孩子。
“都子，你不会在离开我了吧？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了吧？”禅院直哉垂下长长的睫毛，“和我，和这个孩子——”
他的视线凝固在她的身上，执着的一动不动，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是即将融化的麦芽糖，又甜蜜，又黏腻，粘连在她的身上，几乎拉出丝。
他的目光，掩藏不住想要把她融进骨血，吞入身体里的偏激执着。
“嗯……”一之濑都子轻轻的回应。
她任由只是因为得到回应就愉悦起来的禅院直哉揽住她的肩膀，亲密的贴住她。
禅院直哉天生多疑，直到此刻仍旧一遍遍的向她确定心意，让她说绝不会抛弃他。
一之濑都子抬起眼，“直哉，你担心的太多了，放松心情。”
“只要向寻常那样就好了，只是轻轻的磕一下碰一下，是不会产生你想象中那么严重的后果的，像柿饼那样的寒性食物，也不是只吃一口就会让你不适……”
“还有，我并没有不把你放在心上。”她的语气平静，对上禅院直哉的目光，“我会陪着你，一切我都会注意，你只要放松心情就好。”
她的瞳孔漆黑，依旧如寒星，看上去淡然又平静。
或许，禅院直哉根本不知道，从他对她坦白感情开始，她的身体里，平静的一张外皮下，属于疯子的那一半血液，就已经开始疯狂涌动。
她对禅院直哉的偏执，或许已比禅院直哉对她更多。
禅院直哉怔了怔，偏过头，小声，“我……又不是想担心这么多的。”
一团生命正在自己的肚子里，即使现在还感受不到，存在感也强烈到让他无法忽视，怎么能不手脚僵硬，束手束脚，连脚步都不敢迈大了呢。
他在自己父亲的后宅中，看多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原先从不在意，可是此刻角色变换了，怎么让他不紧张。
“不用害怕，放松。”一之濑都子又开始温和安抚他，“你的体质很好，没有问题的。”
她看着禅院直哉的表情，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地放松下来，又像是眷恋温暖的猫，施展着缠人的手段，露出漂亮的下巴，任由主人的抚摸，只眯着眼，散漫又放松。
他是这么的迷恋她，离不开她。既然这样，即使是死，她也不会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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