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沈杳还记得，那一年的三月，霖远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
街头光秃秃的树干被上面覆盖着的厚厚的积雪压得不堪重负，一阵寒风吹过刮起遍地的积雪，即使在响晴的天里也像是下了一场飘飘扬扬的小雪。
生在祁南的沈杳从没见过这般粉妆玉砌，银装素裹的景象。
然而就在她高考这一年，她踏着碎琼乱玉，独自一人来到了北境的霖远。
清晨，天还蒙蒙亮，暮霭沉沉。
霖远大学的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在他们之中有考生，有父母，还有一些来采访拍照的媒体。
沈杳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鼻尖被冻得发红，把手放进羽绒服的兜里，找了个角落独自一人静静等待开考。
她要在霖远待上一个星期，今天是笔试，如果她能通过的话，三天以后是复试。后面的三试和四试则是根据系里的时间而定。
沈杳自认发挥稳定，不出意外的，她成功拿到了霖远大学的合格证。
三月过后，时间便如窗间过马，转瞬即逝。在这短短的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沈母成功拿到了沈父的公司，二人协议离婚；被林轶弄毁的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休息日终于被林郑远发现，差点打折了他的腿；边闻凭借着他出演的第一个男主角的电影《黑白》，拿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最佳男主角，一跃成为年轻一代的顶流。
这一年里，沈杳也在集训的时候认识了许多新的人，在林郑远的剧组里学到了新的东西，让她受益匪浅。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当她和许宁晩并肩躺在同一张大床上的时候，她仍然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你打算大学去哪？”沈杳把头枕在胳膊上，翻过身子问许宁晩。
“霖远大学，我爸妈都是在那毕业的。”
“真好，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总觉得我和我爸妈吵架，离家出走，艺考，还是在昨天。”
沈杳回想起来，这些事好像才发生不久。
许宁晩转身和她面对面躺着，嗔笑道：“想什么呢？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我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来我艺考那天，霖远下了好大的雪，是我这辈子没见过的景象。那天霖远大学门口的人呜泱呜泱的，全都是漂亮的小姑娘，也全都想考上。但是名额就那么多，当时我就想啊，有这么多人和我竞争，和我在朝着同一个目标迈进，那我是凭什么呢？我凭什么能杀出一条血路呢？”
许宁晩握住沈杳放在身侧的手，“就凭你有实力，你够努力。”
她还记得沈杳集训回来的时候她差点都没敢认她。更漂亮了，也更瘦了，像是一颗蒙尘的珍珠突然间就有了光，但却又光而不耀，整个人都发生了从内而外的蜕变。
“我其实一直觉得，你这个星追得值，踩着偶像的影子一点一点前进，你实现了你的目标，他也成了影帝。”
可能只有沈杳这样的，才算做到了追星的巅峰吧。
我为了你成为更优秀的人，你同样也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奋斗。
“是呀。”沈杳的声音轻柔，带着追忆和怀念。
“当初真的是凭着一腔热血，就因为边闻说过，人都要有理想做支撑，然后才能把理想照进现实。我在用我自己的微小的力量，去一步一步和他离得更近。”
“那你以后如果有机会和他一起工作，你就能正大光明的告诉他你是他的粉丝了。”
“不会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不会告诉他我是他的粉丝的。”
“为什么？”
沈杳想起了在那个小巷，那双璀璨的双眸，开口道：“或许，你听过《致橡树》吗？”
“嗯，怎么了？”
“里面有一句话是，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要脱离粉丝这个身份，以一种朋友或者是同事的关系和他相处，他才能真正看见我，认识我，把我放到一个平等的位置和他相处。我要做他近旁的那一株木棉，而不是一朵只会攀援的凌霄花。”
少女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异常明亮，那一晚沈杳和许宁晩说了好久好久。她们谈到了过去的人和事，也聊到了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的未来。
但是她们在心里都知道，这样的时光，今后可能很少会再有了。
高考过后紧接着就迎来了一个漫长的暑假，她的假期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放飞自我，而是被林郑远扔到剧组的各个部门跟着学习，有时候还会让她客串几个小角色。
偶尔的休息时间里，她会叫上许宁晩一起逛逛街买衣服，倒也算过得充实。
边闻最近有一部电影上映，沈杳托林郑远帮她搞到了两张首映礼的票，于是约了许宁晩陪她一起去。二人说好了直接在电影院门口集合。
沈杳早到了一会，便想去楼下买一杯奶茶，她坐着扶梯刚到三楼就看见不远处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沈杳自然不能免俗。
奶茶也顾不上买了，凭着旺盛的好奇心凑过去远远一看，原来是剧组在拍戏。不过看起来成本不大，男女主也应该都是新人。
此时的执行导演正在给让化妆师补妆的演员讲戏，场务忙得飞起，在场内跑来跑去，一旁的灯光师已经就位。
不多时，执行导演和演员交代完比了个ok的手势，场记在镜头面前打板过后正式开拍。
别说，这两个演员长得到挺好看的，要是剧情跟得上将来播出一定能火一把。
“好了，卡！”导演魏昭坐在监视器后面喊了卡，回头打算收工的时候发现自己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个姑娘。
“你是……”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我就是单纯的想看看，导演你放心，我不会在外面瞎说的。”
他到没有责怪沈杳，只是有些好奇她怎么到他这来了，“别人都是在旁边看热闹，怎么就你单单来看我这监视器？”
沈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我开学就是导演系的学生了。”
魏昭来了兴趣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
“霖远大学。”
“你叫什么名字？”
“沈杳。”
魏昭笑了，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原来你就是今年导演系的那个第一名，我现在在霖远大学任职，将来会是你的老师。”
又补充道：“我叫魏昭。”
魏昭，她听说过他的名字，一向以拍摄手法细腻闻名。
不过怎么会这么巧，她不过是一时好奇，结果阴差阳错的认识了她以后的老师。
“魏老师好！”
魏昭满意点点头，叮嘱道：“看得出来是个好苗子，好好学。”话锋一转，言语中带着可惜，“你以前有过一个师兄，和你很像，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做导演这一行了。”
“魏老师，导演是一个很有魅力的职业，我很喜欢。”虽然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师兄是谁，但是能让他这么惋惜的，一定是个极其优秀的人。
魏昭轻叹一声，“但愿吧。”
沈杳知道有很多人毕业以后都选择了转行，他也见多了这样的情况，没有再多说什么，和他道别，“魏老师，我朋友快到了，我先走了。”
“开学见。”魏昭朝她摆手，示意她快走别耽误了见朋友。
今天遇上这样一个学生，到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不过沈杳，这个名字他一直觉得耳熟，像是听谁提起过，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这时他放在身旁的手机响了，是制片人打来的电话。他看着手机上备注的名字，林轶。一拍脑袋，这不是老林家的外甥女吗？
边闻这部片子是讲关于金融诈骗的，他饰演刑警大队的队长沈星河。
今天来了许多媒体，还有一些影评人、作家、微博大v、相关自媒体。坐在沈杳旁边的是一名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
“哎，你也是边闻的粉丝吗？”那女孩把头歪向沈杳小声问。
“是啊，我也是。”沈杳把脸上戴着的口罩摘下来。
“你微博是什么？我们互关一下吧。”女孩把手机的屏幕调暗，打开微博等着搜索沈杳的微博名。
“阿咬。”
女孩愣了一下，看向沈杳的脸，“原来你就是那个富婆？”
沈杳从粉上边闻开始就一向出手阔绰，在粉圈很有名。她被这样盯着看有点不自在于是摸了下脸，“对，我就是。”
“可是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啊？我们没见过吧？”
“我想起来了！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你在里面演男主的白月光，你长得好看我一眼就记住了！”
女孩在的目光灼灼，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面对沈杳，“那你是演员吗？”
“我不是，我就是帮忙客串一下。”沈杳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被人认出来，她一共就出场了五分钟，而且还是男主角的回忆。
女孩似乎意识到自己热情过了头，重新和沈杳拉开距离，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太激动了。”
沈杳摇头表示没关系，指了指正前方的大荧幕示意电影快开始了。
女孩立即收声，端正坐好，不再和沈杳搭话。
许宁晩默默听完全程递给沈杳一根荧光棒，打趣她，“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啊，富婆？”
“看电影！”沈杳扯过她手里的荧光棒。
这部电影叫《海市蜃楼》，由几个小故事组成。
其中有砸锅卖铁只为给多年未归家的儿子“还债”的空巢老人，有省吃俭用只为每个月给网恋男友汇款支持他创业，也有冒充金融顾问借投资之名捐款而逃。
而在这重重骗局背后，都是由一个庞大而分工明确的诈骗组织在背后操控。
电影的开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被人报警失踪多日，警方经过调查后发现她是被一个不法诈骗团体拐卖到了国外“赚钱”。
边闻所饰演的刑警队长就是在报警电话响起后出现的。
大荧幕上的英俊男人眉宇间自带一股警察的英气，一身制服衬得人身姿愈发笔挺，散发着一种利刃即将出鞘的凌厉。即使五官在荧屏被放大但却依旧找不到任何瑕疵。
“妈呀帅惨我了。”
沈杳正看得投入，忽然听见身旁女孩低声惊呼。
她注视着男人白皙瘦削的侧脸，双唇被抿成一条直线，气质冷硬，显得坚毅又刚直。
确实，边闻就好像女娲的炫技之作。
电影结束，诈骗集团被一网打尽，被拐的女孩被安全的遣返回国。
散场灯刷的亮起，现场掌声如洪，每个人都眼含热泪，心中无限澎湃。
沈杳的手掌被她拍得通红，久久不能平静。
这部电影无疑是边闻作品中的另一高峰。
他饰演的刑警队长沉着冷静，专业素质过硬，正义而有大爱。在完美诠释角色的同时，边闻在电影中的打戏也同样可圈可点，看得出是真刀真枪上场，在一些危险的镜头上也没有用替身。
“别的不说，你家边闻的确实力过硬。”许宁晩靠过去说。
“那是，圈里谁不知道我们边闻有实力又敬业。”
她的话被沈杳旁边的女孩听见，还没等沈杳说话她就替她先说了。
“你也是边闻的粉丝吗？”
许宁晩摇头，挽上沈杳的胳膊，“我不是，我是陪她来的。”
主持人上场后，掌声逐渐平息，而在主演上台后又将气氛掀到了高潮。
沈杳就这样坐在座位上举着手里的荧光棒，呆呆愣愣地看着舞台上的边闻一动不动。
男人长身玉立，俊逸出尘，握着话筒站在中间，眼睛明亮如星子，脸上洋溢着温和有礼的微笑朝粉丝们挥手。
边闻和沈杳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他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奇妙的是，当她手里的荧光棒亮起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她是为他而来。
“大家好，我是演员边闻，在《海市蜃楼》中饰演刑警队长沈星河。”
下面应声传来粉丝的尖叫，甚至还有叫破音的，让在场的众人啼笑皆非，边闻也被逗笑，现场气氛一阵欢乐。
“看来我们的演员粉丝今天见到偶像有点激动啊！”主持人说道。
“那我想问问我们的边闻，出演沈星河这个角色有什么感受吗？”
边闻执起话筒放在唇边，“我所饰演的张显是一位人民警察。警察对于大家象征着安全感和正义的化身，他们守万家灯火，护山河无恙，用自己的身躯为我们抵挡了太多风雨，他们也是逆流而上的英雄。张显的心中有着崇高的信仰，他睿智沉稳，富有责任感。在他的身上学到了许多也感受到了许多，我也体会到了这一职业背后的艰辛。我们都应该从心底的向我们的每一位人民警察致敬。”
他是个很温暖的人，心中有大爱。沈杳又想起之前看过的那条微博。
“有没有什么话是对你的粉丝说的？”
“好好工作，好好学习，就当做是一个约定，一起变得更好更优秀吧！”
他在台上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仿佛他就站在那里，就自动成了一部扣人心弦的电影。
就当做是一个约定吧！我的偶像光芒万丈，你看，他在告诉我一起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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