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反击


在回去的路上,黎可问过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叶家爷俩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

        对此,谢箐的答案是,不全是为了报仇,钱可能是计划的一部分。

        父子二人从计划到实施,整整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实施犯罪后进退有度,绝不是一点头脑都没有的鲁莽之人。

        这一点,从叶大伟的口供中可以得到证实。

        做完案他就没回家,直接去了凤凰市。在那里打工四年,晁石案彻底平息下去他才回家,以在外面挣到钱了为名,用从晁家得来的一大笔财富盖了大房子。

        而叶强,一开始就做好了牺牲准备。

        二人分工明确。

        叶家父子人性还在,所以他们在潜意识里回避了‘为钱杀人’这个问题。

        不敢直面,自然要用仇恨矫饰。

        第二个问题是:晁修没去叶家,他真的同意四个长辈为他制定的人生规划吗?

        这是一个谜。

        对此,檀易给出的回答是:他无从猜测晁修如何,但如果是他,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只要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黄振义说:他也为人父母,理解叶家父母想给优秀的儿子更好的前程这种心理,但做法不能苟同。至于晁修,他是警察,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好给一个死者盖棺定论。本着善良的想法,他宁愿相信晁修被逼无奈——毕竟,在书里夹字条写批语也算晁修的一个小爱好,显然不是为了骗叶婉而写。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这是一个比较中庸的说法,也是一个成年男子应该有的理智。

        谢箐赞同他的说法。

        ……

        一场失败的恋爱,一点对金钱的野心,导致了十个人的死亡。

        这给黎可的震撼极大,接连几天,她都在闲暇时探讨恋爱和人性的话题,说话办事也谨慎了许多。

        尽管人总要学着长大成熟,但这样被恶性案件催着成熟,也是做警察的一种悲哀。

        他们被迫窥视最丑恶的人性,过着一种脑子里始终提着一根线、时刻设防的日常生活,幸福感远不如普通老百姓。

        三月十八,星期六,是谢箐搬家的日子。

        原主东西不多,谢箐往醉龙湾搬过两次,家里已经没她什么东西了,但该有的仪式不能忽略,毕竟还有谢勋、谢宸在。

        中午,谢勋让孙阿姨做了几个好菜,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宴。

        谢勋亲自打开一瓶茅台,一人倒了一小杯。

        他说道:“古话说得好,树大分枝,‘亲戚远来香,邻居高打墙’,我们家也一样。所以,我不阻止箐箐搬出去。但你们兄妹要记住一句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果自家兄妹都处不好,那你跟谁都处不好,明白吗?”

        谢宸三兄妹一起点点头。

        谢勋欣慰地笑笑,“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

        他举了

        举杯,干了。

        兄妹三人也一起干了。

        陈玥华虚饮一口,就把小酒盅放下了。

        谢宸起身去拿酒瓶,被谢筠拦住了,“哥,我来吧。”

        谢宸道:“孝顺父母、照顾妹妹都是我的事,筠筠坐着就好。”

        陈玥华斜睨了谢箐一眼,对谢勋说道:“筠筠知道尊老爱幼,我们俩的教育还是成功的,老谢你说是吧。”

        他俩的教育是成功的,谢老爷子的教育就是不成功的。

        谢勋蹙起眉头,“玥华,你知道箐箐为什么要搬出去吧。”

        陈玥华捋了一下长发,“我当然知道。但老谢你也说了,自家兄妹都处不好,还能跟谁处好了。”

        “你……”谢勋脸上有了怒意,但他马上克制了,缓和了语气,“算了,这些事还是不要在饭桌上讨论为好。”

        陈玥华尖声道:“为什么不讨论,我这也是为了箐箐好。一家人数她最小,难道不该她倒酒吗?”

        谢箐放下筷子,正视陈玥华,“一个人要是看不上另一个人,那另一个人做什么都是错的。今天我不倒酒是错,我倒酒也是错……”

        陈玥华道:“你要是……”

        谢箐道:“您不必解释,解释等于掩饰。我们四口人的酒都干了,你一口没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为了不碍你的眼,我已经决定独立生活了,你还想要怎样,老死不相往来吗?如果这是你的目的,那我可以成全你。一句话的事,何必搞出这么多事端,害大家一顿饭都吃不好?”

        “你!”陈玥华张口结舌。

        她知道自己不该扫丈夫的兴,但她就是心里不痛快。

        谢箐的房子装好之后,谢宸去过了,谢勋去过了,就连谢筠也跟着谢宸看了一回,都说装得很有特色。

        只有她,谢箐买房子没告诉她,装修好了也只有她一次都没去过。

        她可是谢箐的亲生母亲,就算彼此间有矛盾,谢箐也不该做到这个地步。

        谢箐道:“爸,改日我亲自给你下厨,今天我就不扫兴了。”

        她起了身,准备拿上东西开车走人。

        谢勋摆了摆手。

        谢宸站起身,准备送一送。

        谢筠开了口,“箐箐,妈妈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不喜欢你这份工作,你要是……”

        “呵~”谢箐忽的笑了,“筠筠,你扩大筠玉品牌,给代理商开会时,应该见过阎诺吧。”

        “阎诺?”谢筠想了一下,“确实见过,怎么了?”

        谢箐道:“他在十年内奸杀了九个女子,直到今年年初,有人偷伐木材时发现骸骨,此案才得以浮出水面。但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审讯时他提到了一个人,你猜他提到了谁?”

        谢筠白了脸,“难道是我?”

        陈玥华睁大了眼睛。

        谢箐道:“他是这样说的‘活着乐趣不多,死了也好,只可惜了筠玉小老板,我还没怎么说上话呢’。是我这个法医想到破案

        的关键,  所以才破了此案,  知道吗?”

        说完,她朝门口走了过去。

        陈玥华怒道:“你吓唬谁呢?”

        谢箐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案子星期一开庭,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去旁听一下。”

        那就是真的了。

        陈玥华打了个哆嗦。

        谢筠颤巍巍地说道:“谢谢你们,箐箐。”

        谢箐打开了门,“不客气,这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也是我这个法医应该做的。”

        “爸妈,我去送送箐箐。”谢宸追了上去。

        过了两三分钟,谢宸回来了,重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谢勋喝了杯中酒,说道:“吃饭吧”

        谢宸给他重新满上,自顾自吃了起来。

        陈玥华回过神,惊疑不定地看着谢筠,“真有这么个人?”

        谢筠道:“确实有,那人长得高大帅气,做了历山县的总代理。瞧着挺好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肮脏。”

        谢宸道:“这个案子我听说过,还特意问过箐箐,她说阎诺所在的矿上有氢化物(氰),杀人又快又狠。箐箐提出了这个猜测,檀队顺藤摸瓜找到两个铜矿……”

        他把案子破获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又道,“我想过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但箐箐怕你们害怕,我也就算了。”

        陈玥华长长地松了口气,“居然还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太可怕了。”

        谢勋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好和坚持,宸宸、筠筠喜欢经商,箐箐喜欢挑战罪恶,你可以不喜欢,但你要学会尊重。玥华,孩子们大了,你不尊重他们,就会把他们越推越远。”

        “我也不是非要针对她,但那孩子忒不听话,跟我这个当妈的离心离德……”说到这里,陈玥华停顿了一下,“算了,老生常谈没什么意思,就像你说的,大家各自安好吧。”

        ……

        谢箐离开谢家后,径直回了醉龙湾自己的家。

        她把带回去的东西放到衣帽间,又把楼上楼下的卫生做了一遍。

        傍晚倒垃圾时,她顺便看了一眼檀易家,檀易没回来,车不在,房间也黑着。

        她心里有些失望,如果可以偶然遇到,她还挺想看看他惊讶的表情的。

        倒完垃圾,几个老头从小区走了过来,其中两个赫然是江寒之和那婉的爷爷。

        她赶紧打招呼,“江爷爷好,那爷爷好,这二位爷爷好。”

        江老爷子道:“小谢这是搬过来了吗?”他遇到过谢宸两回,知道斜对面的小别墅是谢箐的房子。

        谢箐道:“对,但我住宿舍的时候更多,还请江爷爷多多关照。”

        江老爷子笑道,“都是邻居,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小丫头尽管放心。”他指指另外两个老头,“这位你叫樊爷爷,这位是范爷爷,一个二声一个四声,可不能记错了。”

        谢箐之前见过樊爷爷,六十多岁,人长得慈眉善目,爱说爱笑。

        另一位稍微严肃些,顶多六十出头,看着不大好打交道。

        她客气地打过招呼便回家去了。

        第二天上午,谢箐在平价海鲜馆预定了六道菜,然后驱车赶往最近的菜市场——滨海大市场。

        醉龙湾离市场确实远,如果没有车,骑车至少二十分钟。

        但好在菜的种类齐全,各色蔬菜、各色海鲜,猪牛羊肉……也算应有尽有。

        谢箐买了米面油,五花肉、墨斗鱼、皮皮虾、对虾,以及蔬菜若干。

        回到醉龙湾,路过檀易家时,她发现檀易的车停在了院子里。

        她心里一跳——檀易是越级的领导,为了同事们玩得不拘束,她压根儿没打算请他,但如果他在家,住这么近却不说一声,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谢箐停好车,在车里枯坐了一会儿,心道,还是不请了吧,等同事们走了,再送点吃的过去,也算全了邻居间的礼仪。

        她打定主意,小仓鼠似的把东西搬进去,分门别类放好,开始为暖房宴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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