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故意


谢箐之所以说这番话,  是考虑到凌晨时分王家爷俩相继去过东厢房。

        她不确定二人是为了床上那点事,还是为了说服阮红丽服从王家人的意志。

        尽管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人少之又少,但这是九十年代的农村,  阮红丽还年轻,  一旦她拥有强烈的贞操意识,  就很可能屈服于王家对她在精神上的打压和引诱,对王家做出有利的供词。

        毕竟,  从她的体态来看,她很可能已经生了孩子,而且补得很好。

        阮红丽听了她的话,哭得更加不能自己。

        黎可想拉她起来,却被谢箐拦住了,“让她发泄一下吧。”

        黎可点了点头。

        谢箐忽然回头,看向王老太太怀里的孩子。

        王老太太脸色骤变,“这是我家老大的孩子。”

        谢箐冷笑一声,  “谁的孩子你说了不算,科学技术说了算,一验便知。”

        “啊?”王老太太惶惶地看向王村长。

        王村长顾不上她,  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  像死了一样。

        她又看向她的大儿子,她的大儿子正在用吃人的目光看着谢箐和黎可,  一样没心思搭理她。

        王家大儿媳冷笑一声,“现世报,  真是现世报,  咋就这么活该呢。坏事都是你们干的,  那孩子跟我没关系,  谁爱养谁养,  谁都别想指望我。”

        一个县局的老刑警说道“犯罪的犯罪,包庇的包庇,谁都逃不了,全部带走。”

        王老太太吓了一跳,孩子差点扔地上。

        那孩子吓了一大跳,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谢箐赶紧上前,把孩子从王老太的手里抢了下来。

        她细看了一下,这孩子像阮红丽,眉清目秀,眼神清亮,不像傻的。

        也是。

        父子三人都可能与阮红丽有染,这孩子不定谁的呢。

        可怜啊……

        谢箐在心里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

        孩子一哭,阮红丽便安静了下来,谢箐带着孩子走到她跟前。

        阮红丽站起来,紧紧把孩子搂在怀里,泪如雨下,“这是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儿子,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谢箐安慰道“没人跟你抢,你自己带着他吧。等警察问笔录时,我再替你看着,问完了,你自己就可以带他了。”

        阮红丽安下心,抱着孩子上了警车。

        谢箐、黎可也一起坐了上去。

        屁股一挨椅子,俩人就萎了,但她们还有工作在身,必须强撑着。

        四十分钟后,一干人进了问讯室。

        孩子一离开母亲就又大哭了起来,硬生生把谢箐哭精神了。

        她把孩子交给黎可,打车去附近超市,买了奶瓶、奶粉,以及一些彩色塑料玩具,用超市的开水冲上一瓶,又赶回了警局。

        孩子吃上奶瓶就不哭了,乖巧地躺在谢箐怀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黎可手里发出“哗啦哗啦”声的小玩具。

        黎可道“箐箐,你是没看见啊,他妈妈可太惨了。地窖被捂密得不透风,盖子一开,人还没下去就能闻到老大一股骚臭味儿。面积一张床大,王家人就给她打了个地铺,墙角放着一个尿桶和一个纸篓,真不知道这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唔!”小男孩松开奶嘴,冲着谢箐笑了,像在跟她说话。

        “嗨。”谢箐回应了一下,又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人没疯,可见意志力强大,我还挺佩服她的。”

        “那也是。”黎可晃了晃塑料小玩具。

        阮红丽很快就做完了笔录,再次见到儿子,她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对黎可和谢箐鞠了两躬,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哭闹声。

        阮红丽听到声音又哭了起来,抱着孩子迎出去了。

        黎可问一名参加问讯的警察,“她是怎么被绑走的?”

        警察“嗐”了一声,“就典型的拍花手段……”

        阮红丽去县里打工,没两天就和同事发生了冲突,辞职不干了。

        准备回家的时候碰到了王金才父子,三个人拉了几句闲嗑儿,王金才见她还没买车票,就说自己开大三轮来的,可以顺道把她捎回去,结果,一瓶健力宝就让她睡了过去,醒来就在地窖里了。

        谢箐问“孩子是谁的?”

        大家都是警察,明白谢箐的潜台词。

        那警察道“爷仨都参与了□□,孩子不知道是谁的。”

        “一家子猪狗不如。”黎可恨恨地骂了一句,叹惋道,“这孩子惨了啊。”

        谢箐道“不一定。要看阮红丽精神状态如何,如果她走不出来,孩子的存在就会一直提醒她这段苦难的经历,如果她走出来了,和孩子相依为伴,日子就能好过一点。”

        那警察道“这种可能性很小,看看她父母怎么说吧。”

        “是啊!”黎可附和着摇摇头,“平心而论,如果是我,很难。”

        谢箐又问“阮红丽没说不告这样的话吧?”

        警察道“她只问王家人能判多少年。”

        “那就好。”谢箐松了口气。

        这时,阮红丽的父母进来了。

        谢箐刚要迎上去,那二位就跪下了,她母亲头一低,朝地上磕了下去。

        谢箐一个健步上去,把人拉了起来,“大娘,您这是何必?”

        阮母哭着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闺女,我就知道她没死,我就知道她没死啊!”

        阮父被黎可扶了起来,两只袖子左右开弓,不停地抹着鼻涕眼泪。

        这二位形容憔悴,年龄不到五十,看着六十似的,还不如王村长夫妇年轻。

        “你们应该感谢你们自己,是你们的坚持救了你女儿。”谢箐把阮红丽拉过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咱们看以后看未来。孝敬父母,养育儿子,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坏事做绝的是王家人,不是你,千万不要用他们的错误惩罚你和你的亲人知道吗?”

        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专业的心理医生,谢箐多开导几句,阮红丽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就多一些。

        阮红丽重重点头,“我爹说了,他带我出去打工,我一家人去京城。”

        这是个好主意,远离是非,才能更好地从是非中摆脱出来。

        时间能抚平大多数伤痕,等自己能接受自己了,心脏强大了,这件事造成的伤害也就没那么大了。

        ……

        阮红丽的案子结束了,王家一家身陷囹圄,等待法律的严惩。

        谢箐等人虽然顺利地解决了阮家一案,但心情一样沉重。

        他们一方面担心阮红丽和孩子的命运,另一方面为半路杀出来的葛琴案感到心焦。

        葛琴案毫无线索,而且他们对五岭村当地的风土人情远不如县局了解,傅达接到上面通知,很快与五岭县县局做了对接,一行人于下午返回市里。

        因着昨晚一宿没睡,谢箐在宿舍睡了个昏天黑地,七点半才醒。

        这个点儿食堂早就关门了。

        谢箐漱漱口,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背上背包准备出去觅食。

        刚走到楼门口,大哥大就响了。

        谢箐接了起来。

        “大哥?”

        “睡醒了吗?”

        “刚醒,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我和檀队一起吃饭呢,你要不要过来吃点儿?”

        “你们这是……”

        “哥今天心情不好,和大家一起小酌几杯。”

        “心情不好,怎么回事?”

        “我们在霸王海鲜,醉龙湾北边。你快来,来了我再告诉你。”

        谢宸挂断了电话。

        谢箐看看表,踟蹰片刻,到底去了停车场……

        三十五分钟后,谢箐推开了霸王海鲜二楼最里面的包间。

        柴煜正对门口而坐,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箐箐妹妹。”

        谢箐招招手,视线飞快地转了一圈,谢宸、檀易、顾凌、谢筠、沈清,这几位都在。

        谢箐挨个打了招呼,在谢筠旁边的空位置坐了下来。

        她看了看环境,不愧是安海的新no1,包间很大,海景房,落地窗,外面有个大露台,一抬眼就能看到海面上渔船闪烁的灯光。

        谢宸叫来服务员,“再来一只龙虾,一份白灼海螺,一份白灼基围虾……”

        餐桌上已是残羹剩饭了,他这是专门给谢箐叫的。

        谢箐赶紧叫停,“大哥够了。”

        谢宸有了些醉意,他摆了摆手,“不够,等会儿大哥去你那家住,你再陪大哥喝两杯。”

        伤心的亲哥是不能拒绝的,但他为什么伤心呢?

        谢箐欲言又止,端起服务员倒的热水喝了一口。

        柴煜问道“听说箐箐妹妹又破了新案子?”

        谢箐道“是啊,我和黎可在山上蹲了一整宿,幸好这时候没有蚊子,不然死定了。”

        顾凌打量谢箐一眼,“箐箐才二十三吧,真不简单。”

        谢宸一脸的与有荣焉,“那是,我们箐箐最能干了。”

        沈清惊道“居然让两个女孩子在山上蹲一宿!这种活儿为什么不是男人干?”

        谢箐道“因为开我的车去的五岭县,山里冷,我只有女款厚衣服,就只能我和黎可上了。”

        沈清扁了扁嘴,“虽然情有可原,但我还是不能理解,市局这么穷吗,动不动就征用私人车子。檀队,你应该向上反映反映了。”

        檀易言简意赅“好的。”

        神特么“好的”。

        人家女孩子主动挑起话题,你两个字就给打发了。

        谢箐看书时觉得沈清敢爱敢追,说话做事干脆利索,但在书里相遇后,又觉得真实情况远不像表面上的行字那么简单。

        事实也是,只要沈清向檀易挑明,得到的一定是无情拒绝。

        在恋爱中,谁先动心谁就处于下风。

        诚不我欺也。

        谢箐同情地看了沈清一眼,又幸灾乐祸地看向谢筠。

        谢筠替沈清挽尊,“清清啊,你说你瞎操什么心。市局要买车,一定是市里掏钱,到时候还不是难为你爸?既然我家箐箐不在意,你就应该替叔叔松口气,财政又少了笔支出才是。”

        沈清不自然地笑了笑,“那也是,我想窄了,还是箐箐大方。”

        这话不是对谢箐说的,谢箐就没有接话茬儿。

        换句话说,她和谢筠、沈清都不熟,看她们的热闹可以,互相捧场、亲如姐妹则完全没有必要。

        白灼的菜上得快,皮皮虾、基围虾、海螺,一股脑地端了上来。

        谢箐拿起一只大海螺,用叉子转一下挑出来,放在盘子里,一丝不苟地去掉脑、胆和胆道,然后什么都不蘸,清清爽爽地放到嘴里——肉质q弹有嚼劲,鲜甜鲜甜的。

        柴煜道“我就爱看箐箐妹妹吃东西,小仓鼠似的,吃的真香,一点儿不矫情。”

        谢箐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见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这还怎么吃?

        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又拉出一只海螺肉,笑道“海螺死了,也是一具尸体,所以吃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内脏,比如乳白色的这里是脑,不能吃,轻轻挤一下……”

        随着一团白色从白皙的指尖冒出来,谢筠“呕”了一声。

        沈清表情僵硬地站了起来,“筠筠,我陪你去卫生间。”

        “我没事儿。”谢筠忍住了,“柴哥、檀队、哥,我和清清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顾凌起了身,“我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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