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47 脱离掌控(修)
江崇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鼻腔里灌满了腥咸冰冷的海风,耳边有人在低声争吵着什么,他头晕目眩,那些声音时近时远,有些尖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恢复过来,大脑开始正常运转。
说话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他语气里带着恨恨的咬牙切齿。
“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抓这个小屁孩有什么用?我说了多少次了抓江寄厘抓江寄厘,谁都不听我的!”
江崇心里一沉。
“你小声点!”
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说:“大人能有小孩好控制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抓江寄厘想干什么,这个时候你少给我任性,拿到钱我们立马走人,别节外生枝。”
江崇在脑内把这些话里的信息捋了一遍,很快就想明白这都是冲着谁来的。
但是这些绑他的人和带走江寄厘的不是同一批人,他们想要钱,那另一个人想要什么?另一个人又是谁?
他绑在背后的手指蜷了下,心里的思绪在涌动。
“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怕什么?反正不就是一搏,多抓一个人多一个保障,万一戎缜根本不在意他这个儿子呢?你威胁不到戎缜我们全得玩完!”说话的人越来越气:“都死了算了,今晚全他妈喂鱼去吧!”
“你发什么疯!戎缜就这么一个种,他不管谁管!戎家到现在都没有下一任继任人的人选,这么个宝贝独苗还比不上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夫人吗?!”
年轻的声音冷笑一声:“也就你们这些天天想着四处留种传宗接代的人才会这么想,我懒得和你废话,我现在就要把江寄厘抓过来!你想死我不想死!”
“方闵!你给我站住!”
脚步声并没有停,紧接着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太惯着你了是不是?!你敢走,我现在就把你丢进海里!”
废弃的工厂二楼死寂下来,临海的那面墙早已经坍塌,从这里可以望到深蓝色的海面,浪潮翻涌,仿佛一条能将人随时吞噬的海蛇。
方闵安静了一会,然后笑道:“惯着我?别恶心人了,你还没有我床上的那些男人会疼人。”
方荣山面如菜色,方闵:“想要我不去也可以,拿到手的两百个亿,我要一半,到时候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会离开的。”
“你又听秦琮说什么了是不是?!”方荣山一脚踹开身边的一个生锈的空汽油桶:“你真以为他会管你?这种事情他躲得比谁都快!”
角落里的江崇听到这个名字,蜷着的手猛然一顿。
秦琮。
“他说了他会帮我的!”方闵有些烦躁:“你要是胆子小不敢继续你就去给戎缜下跪啊,你去求他啊,你看他会不会放过你!”
“你……”
正在两人争吵之间,破旧的水泥楼梯上来一个人,方闵和方荣山待的是一个单独的破旧隔间,里面还有废弃的被拆卸过的机器,上来的人站在外面叫了声:“方少爷。”
这个隔间并没有门,只有冰冷的水泥承重墙上开出来的门口。
他和方荣山对视了一眼,走了出去。
“方少爷,秦先生托我给您带了几个礼物。”《带球跑后前夫火葬场了》,牢记网址:m1方闵一愣,他看了看下面守着门口的几个人,又四下张望了一下。
"他人呢?"
-
一个小时前。
一辆车子低调的停在某条隐蔽的路上,车内有男人的低笑声传来。
“江寄厘,你怎么和一条狗比呢?你可比它宝贝多了。”
副驾的青年没有说话,只看着窗外。
秦琮慢悠悠给车窗开了条缝隙,微凉的风吹了进来,他说:“别对自己这么没自信,戎缜会来的。”
江寄厘转头看向他,眼眸微红,但语气却多了几分冷淡:“你赌错了,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能握在手里的利益更重要,用我来换秦氏和方氏,太可笑了,我不值那个价钱,我也不想卷进你们的纷争里。”
“而且,我不在意他到底会不会来,因为我不可能跟他回去。”
秦琮笑眯眯的说道:“你用不用回戎家,那得看这场交易顺不顺利。”
江寄厘死死盯着他。
“我没别的意思,别这么看我。”秦琮说完,而后话音突然变低,往前靠了靠,调情般说道:“你往好的方面想啊,万一交易不顺利,戎缜直接死在这里了呢,他死了,你不就不用回戎家了吗?也没有人再打扰你了。”
秦琮说着,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一样,他伸手想捏住江寄厘的下巴,却被对方狠狠甩开,他也不恼,低声问道:“你不希望他死吗?”
“他死了,你就彻底自由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走,我早就想尝尝你的滋味了。”秦琮靠得更近,几乎要贴在他的耳朵上:“戎缜那么喜欢你,我也想知道你在床上多带感能把他迷成这样。”
“我说了。”秦琮的语气突然又变了:“别这么看我,宝贝,你这么勾人的眼神,我会有反应的。”
江寄厘气恼的嘴唇都白了,秦琮的眼神直勾勾的在他身上游移。
突然,“啪”的一声,江寄厘猛地抬手扇了过去。
秦琮的脸被打得偏开了一些,身体却没动,其实眼前的人那点小动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也能及时阻止不让自己挨这个巴掌。
但他愿意。
江寄厘气得浑身都在颤,他说:“你说话一定要这么恶心吗?”
秦琮笑了起来:“也可以不,但我直接动手你会更受不了吧,我很奇怪,宝贝,你在给戎缜守身如玉吗?这么多男人让你挑,为什么要拒绝呢?是我没有他厉害吗?”
“你少恶心人了。”江寄厘眼尾漾起了更深的红色:“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你这种人就应该……”
秦琮对他的话很感兴趣:“就应该什么?”
“你这种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
秦琮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松开了身下的人,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再这么可爱,我就要爱上你了。”
秦琮语调悠然,他就是在故意逗这个小东西,看他着急看他生气到哭出来,那些问题他都是有答案了才说出来欺负他。
秦琮当然很了解江寄厘,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瞒天过海一般就把人弄到了这里。他知道江寄厘性格单纯还心软,也知道他把那些小孩子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他最擅长拿人软肋,所以毫不费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用江寄厘威胁戎缜也好,用明扬威胁江寄厘也罢,都不过是一个手段,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而现在初步的目标已经达成,他也不吝再发发善心,让这个因为心软害了自己的小东西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秦琮:“我已经把那个小屁孩送回去了,小屁孩还挺乖,一把糖就带走了,就是有点话多,叽叽喳喳和我聊了一路,你猜猜那个小屁孩都说什么了?”
江寄厘只注意到前面那句话:“你别骗我,明扬回家了吗?”
秦琮:“他跟我夸你,十句话有九句都是江老师,说江老师好看,江老师温柔,江老师说话好听,哦,还说什么,说江老师的脸软软的,很好亲,江老师,看来你这个老师当得很不错啊,小朋友这么喜欢你。”
江寄厘听到这些话鼻子一酸,扭开了脸,纵使现在情况再糟糕,他的心也放了回去。
明扬没事。
“江老师,别哭呀。”秦琮:“这可都是你的功劳,你要是不来,那个小屁孩现在就在海里喂鱼了。”
“你会有报应的……”江寄厘不再看他。
“我也觉得。”秦琮:“但是戎缜的报应来得应该比我快一点,搞不好就在今晚,宝贝,心软了第一次,就别再心软第二次了。”
“你干什么!”江寄厘突然惊惶的睁大了眼。
秦琮俯身压了过去,他的手缓慢却强硬的捂住了江寄厘的口鼻,青年的脸很小,他一只手就能覆压到大半张脸。
“好好睡一觉,留着精力等戎缜来,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青年挣扎的越来越弱,眼里的惊惶逐渐变得迷茫虚无,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琮松开手,仔仔细细打量着他漂亮精致的五官,将他眼角的泪水吻走,笑道:“眼泪都是甜的。”
而后嘴唇落在了他纤细白净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个深重而又暧昧的印记。
十分钟后,秦琮把昏睡过去的江寄厘抱到了另一辆车上。
天色逐渐暗下来,车子驶向了海边那座废弃的工厂。
-
工厂内。
方闵眼神迟疑:“秦琮人呢?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来的人回道:“秦先生已经离开了,方少爷,您要先看看礼物吗?”
方闵声音高了些:“到底卖什么关子……”话音还没落下,他手心就接触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激得他几乎打了个寒战。
微涩的金属触感压在手心里,坠得他险些没拿稳。
是一把枪。
“这是秦先生给您的第一个礼物。”
方闵惊骇极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干嘛!我不要!”
方荣山的脸色也变得很差:“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人没回答,紧接着附在方闵的耳边,说了第二个礼物:“方氏的股权转让书。”
他虽然是附在方闵的耳边说的,但声音却不低,方荣山也听得到,而且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瞬间哑了火。
看着方闵动摇的表情,那个人把枪又递了一下:“方少爷,拿着吧。”
方闵的手颤了颤:“我拿着干什么……”
“因为还有第三个礼物。”
方闵抬头,那个人道:“跟我来吧,方少爷,就在隔壁。”
方闵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的心开始狂跳,急忙跟着往过走,方荣山叫了一声:“方闵!”
他已经跑过去了。
那个人站在门口低声道:“秦先生说了,礼物已经送到,您要自己把握,方少爷,胆子大一点才能成气候。”
说完后他也没有久留,和后来的方荣山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藏废弃工厂出去后,他便把拍下的那张照片发给了秦琮。
方闵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靠在冰冷的墙角昏睡过去的人,整个人都有种异样的兴奋,方荣山跟在后面,脸上的表情很凝重,正要开口之际,他就听到方闵笑意吟吟的说道:
“我说什么来着,你不惯着我,照样有男人疼我。”
方闵手里握着那把冰冷的器械走了进去,他慢慢蹲在昏睡的人面前。
“江寄厘,可算把你弄到手了。”他用手轻轻掐住江寄厘的脸:“我还以为秦琮多喜欢你呢,搞半天就是个筹码,真可怜。”
他翻来覆去的拨着手下的那张脸,在他眉眼和嘴唇上扫过,然后慢慢的“啧”了一声:“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他手上的力道并不轻,掐过的地方很快就有了大片红痕,方闵的手却不停,他眼底有抑制不住的嫉妒,嘴上说着“不怎么样”,实际上却很清楚差得远了。
手指移动着,然后忽然在他颈侧的地方顿住了。
方闵眉毛皱得死紧,动作粗暴的把他的衣服拨开,将他的脖子彻彻底底暴露在空气里,江寄厘的皮肤很白,有一点痕迹就显露无疑,而现在,方闵的视线里全是他颈侧的吻痕。
从耳垂一直向下,蔓延到靠近锁骨的地方,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这个王八蛋……”
方闵嫉恨得面目扭曲了一下。
在他之前秦琮有无数床伴,不用想都知道这种事情是司空见惯的,秦琮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正人君子,但现在不一样。
因为方闵一直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他陪了秦琮那么久……
而且,明明秦琮也没有多喜欢江寄厘,他能毫不犹豫的把江寄厘送给他当礼物,不是说明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吗?
方闵不能接受,谁都可以上秦琮的床,但江寄厘不行,方闵厌恶江寄厘到了极点,这些痕迹对方闵来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现在就拿枪打死眼前的人。
“江寄厘,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你怎么这么恶心这么讨厌,你为什么不在五年前那场大火里直接死掉啊!”
方闵的眼圈红得滴血,颤着手把枪举了起来,就在这时,方荣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方闵,出来!”见方闵的动作凝滞了,但依然没有动,他提醒道:“先拿到方氏的股权转让书再说,而且,我们还有两百个亿,足够我们再次爬起来。”
“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现在杀了他,我们什么都没了。”
“你不也不想进海里喂鱼吗?那就忍着,等过了这个难关,你还是方家的少爷。”
方闵喘着粗气,眼泪掉了下来:“我要他死!我讨厌他!”
“你为什么要和他比!从头到尾他哪里比得上你!你是方家的少爷,他江家算什么?一个排不上名的破落户罢了,而且他被戎缜当情人养了那么久,淮城人尽皆知,这种破鞋你也羡慕?”
方闵终于动了,他声音发哑:“真的吗?”
方荣山:“你听话,别动他,等拿到钱和转让书,我们立马就出国,你可以拿着钱逍遥自在,而江寄厘只能被戎缜再次抓回去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具,这没什么可比的。”
方闵像是听进去了,他恨恨瞪了眼地上的人,朝门口走去。
“我不能杀他,我还不能欺负欺负他吗?等他醒来有他好看。”
另一边的江崇听到了刚才来送“礼物”的那个人,也听到了方闵偏激的声音。
前因后果基本猜得差不多。
江崇垂着眼,即使心里再担心,但仍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他知道,在那个人来之前,江寄厘不会有事,这些狗急跳墙的人现在要的是钱和转让书,拿不到东西他们不可能伤害手里的筹码。
他想到了自己发出去的那份资料,心里沉得像压了一块石头。
那个人一定会来,但却不一定会听这些人的话。这才是江崇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他知道那个人阴沉诡谲的性格,他绝不会容忍有人胁迫他。
所以真正危险的时候,是戎缜来到这里以后。
江崇不能完全信任戎缜,何况他知道方闵手里有枪。
他警觉着外面的动静,手在背后摸索着找到了一个墙上掉下来的水泥块,然后死死攥进了手心里,他先尝试着听了一下水泥块滑在地上的声音,并不大,外面几乎听不到,他才放心的磨了起来。
那些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几个小时都没再有人进来。可能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关注他。
江崇脸色冷淡,手里的水泥块某一角已经被磨成了一个极其尖锐的形状,他用手指试了一下,很锋利。
尖锐的一角对上了绑着他手上的绳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旷的工厂二楼不断刮过呼呼的海风,江寄厘几乎是被冻醒的,海水的潮气从坍塌的那面断墙上涌进来,江寄厘一睁眼就看到了墙外很远处的海面。
这座工厂建得很高,而且紧邻着海边,从二楼望下去就是被凶猛的浪潮拍打的礁石,极为陡峭险峻,掉下去不用说淹死,磕在礁石上也能丢半条命。
江寄厘看着外面的月亮,估摸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外面听不到什么动静,像是没人。
他费力的往起坐了坐,身上的绳子勒得很紧,胳膊可能已经被磨出了血痕,隔着外套他都能感觉到那种刺骨的生疼,他蹙了下眉,发现身上的很多东西也已经被拿走了。
江寄厘脑子里有些混乱,又一阵冰冷的海风吹进来,他打了个哆嗦,慢慢想起了他昏睡过去前的那一幕。
秦琮手上应该是有什么药,不然他不可能睡这么久,而且身体发软,反应也有些迟钝。
秦琮说,让他留着精力看戏。
看什么戏?
江寄厘脑内迟钝的转了一圈,秦琮说,戎缜会死。这个名字和这个词搭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奇怪,难以置信,也想不通,江寄厘嘴里在念着那句话,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眨了下眼,很久心里才又有了其他想法。
他想到自己之前好像也说了这句话……可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害怕了才会口不择言。
秦琮问他希不希望戎缜死,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希望先生可以不再来纠缠他,但并不希望他死。
江寄厘想不通为什么会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他心脏抽疼,有些呼吸不畅。
纷乱的思绪一股脑的涌上来,密密麻麻挤在他的脑海里,因为思绪太多太杂乱了以至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先生会不会来吗?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他的心飞得很远,甚至很可笑的,他想到了自己在戎宅的那段时间,他从来没有那么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过,那三年他很确信,无比确信,先生不爱他,且从来没有爱过他。
然而这个想法一起,他就又想到了先生来找他的那几次,上次,上上次,先生说不能没有他,还说爱他。
人是会变的吗?会从完全不爱一个人变成爱到离不开他吗?
江寄厘只觉得有点荒唐。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秦琮会想到用他来胁迫,用他来和先生交换方氏和秦氏的股权转让书,江寄厘自己都不知道他有那么值钱,如此大费周章,带走明扬,威胁他把他绑来这里,再用他威胁先生。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先生有这么爱他?
而就在江寄厘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江寄厘心头狠狠一跳,身体僵硬的贴住了墙角。
一道强光手电筒刺眼的光线照了过来,江寄厘撇开了脸,然后就听到了一道声音。
“江寄厘,终于醒了。”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江寄厘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他根本看不清楚站在眼前的人的模样。
那个人慢慢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手电筒戏弄般的在他脸上晃了好几下。
江寄厘被光刺得眼睛生疼,好一会才勉强适应,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是方家的少爷。
“我等了你好久,本来想用水直接把你泼醒,但是又怕没等来你的戎先生你就直接冻死了,得不偿失。”
江寄厘没说话,只看了他两眼。
“戎缜应该已经收到你被我们绑走的消息了,真是,都好几个小时了,还没动静,他不会看到就直接扔掉了吧……江寄厘,你猜戎缜到底会不会来啊?我特别好奇。”
江寄厘听得出他的阴阳怪气,所以不想和他说话。
他心说不是他们都以为能拿他威胁成功吗?为什么都来问他这个问题,都让他猜测戎缜到底会不会来?
“你说话呀!”方闵有些气恼。
“我不知道。”
方闵捏着手电筒照过去:“你睁眼!”
江寄厘依然撇开脸闭着眼睛。
“你说说你到底用什么手段把人勾成这样,你在床上很有手段吗?”
这些话江寄厘已经在秦琮那里听过一遍了,现在完全当这个人在放屁,一句都不搭理。
方闵最恨别人无视他,气得咬牙切齿,专挑难听的话来羞辱他:“我听说你二十岁的时候就被送进戎家了,还那么小就懂得勾引男人了,这么算起来你是我的前辈啊,怎么样?戎先生很厉害吗?那么对你你都能在他身边待三年?”
“我现在都想不通到底是戎先生爱你还是你死皮赖脸的爱着戎先生了,我还记得当时去南区拜访戎先生时那个场景,你还记得吗?”
江寄厘脸色白了白。
方闵还在继续说,语气轻佻的凑到他耳边:“你当时坐在戎先生腿上……”
“方闵!”江寄厘终于开了口。
方闵看他的脸色不好看,更兴奋了:“我想想,你当时坐在戎先生的腿上,手里拿着的是……樱桃吧,好像是,记不太清了,你还挺会伺候人的,不过那个时候戎先生应该不喜欢你吧,不然怎么会让你当着别人的面……”
“你别说了!”江寄厘打断他。
方闵笑嘻嘻的:“江寄厘,你技术不太好啊,有机会多学学,你知道吗?之前我就去过戎宅,当时你还在南区,戎先生被我伺候的很开心……”
方闵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故意刺激他恶心他。
当时他被方荣山送过去,戎缜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被绑起来扔在地上,那口气他死活都咽不下去,想起来就气得头疼。
后来江寄厘假死他被送去南区大宅就更荒唐了,他被戎缜逼着对着不知道谁的骨灰盒磕头道歉,方闵恨得牙都快碎了。
“后来你死了,戎先生就把我接去了南区大宅……这件事应该没人和你说过吧,我想戎先生自己也不会和你说,你要我和你说吗?”
江寄厘垂下的眼睫一直在颤抖,他嗓音很低:“你去戎宅的那一次我已经和他离婚了,更不用说那场火灾之后的事情,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他带谁回去都行,我不在乎。”
“是吗?你不在乎那听一听也无可厚非吧,反正你觉得和你没关系,就当个故事听呗。”方闵勾了勾他身上的绳子:“啧,勒得好紧啊,衣服下面应该破皮了吧……真可怜。”
他半真不假的叹了口气,然后就开始编:“那场火灾啊,半个淮城的人都知道你死了,当时你爸妈在现场哭得都要晕过去了,结果戎先生看都没来看一眼,你死第二天他就把中海湾的项目谈成了,啧。”
“后来你的骨灰和遗物都被你爸妈带回去了,戎先生一件都没留,没过多久他就把我接到了南区,跟着戎先生可真好,江寄厘,你应该特别清楚吧,戎先生人大方,要什么给什么,关键是……戎先生在床上特别厉害……”
“那段时间真的是……床都下不了……”
江寄厘突然道:“他很宠你?”
方闵:“那当然。”
“那为什么你现在要把我绑起来,用我来换方氏的股权转让书?”他的嗓音很轻,并不像方闵那样尖酸刻薄,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仿佛是在问一个很平常的问题。然而,方闵的脸色却骤然变了。
江寄厘垂着眸,字字诛心:“方氏破产,是因为经营不善吗?那么大一个集团,说倒闭就倒闭,那就是他宠你的结果吗?”
“江寄厘!”方闵的嗓音尖锐了起来:“你得意什么?!”
“我没有得意,方闵,我甚至一点都不稀罕。”江寄厘抬起眼睛看了过去:“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的垂怜才能活下去。”
方闵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整个人都有些应激,他气急败坏:“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拿到钱我就杀了你!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江寄厘:“方闵,那你杀了我吧。”
方闵恨恨的盯着他。
“比起再回到戎宅,我更想你杀了我。”
此时另一边,凌晨四点。
整个戎宅鸦雀无声,然而庭院内却诡异的站着几个人,二楼书房内,男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旁俯瞰着外面,他指间燃着一根烟,烟灰已经在地板某个地方落成了一小堆。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站了很久,书房内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宛如在坟墓里一般的死寂不断蔓延,不知名的燎原大火在燥闷的空气中滋生。
男人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程严站得笔挺,似乎永远都这么精神硕然,林齐却有些站不住,他的手指一直在控制不住的发颤,心里有什么话即将要喷涌而出,他情绪绷得极紧,几次想要张口,都被程严一个眼神盯了回去。
他知道,这件事还轮不到他开口,但是林齐想不通先生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无动于衷。
戎宅先后收到两张照片。
一张是夫人的照片,要的是方氏和秦氏的股权转让书。
另一张是……先生的孩子,明码标价两百个亿。
两百个亿对先生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方氏和秦氏的股权转让书却是先生的逆鳞,最近秦氏和方氏在进行融资重整,很快就会并入戎家,先生打击秦家多年,生生把这个淮城曾经能和戎家分庭抗礼的百年豪门一步步拔起。
这次之后,秦家再无翻身的可能,先生已然断了他们所有的后路,就差这最后一步。
就差一步,先生却被捏住了软肋。
这句话实在惊骇,放在五年前,这根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从来没有人想过威胁先生,因为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先生从继任戎家开始就是雷厉风行落子无悔,他做事毫不留情面,却能在金字塔近端站到至今。
他像一头浑身扎满了尖刺的危险的大型野兽,所有人都在成群结队,只有他在缠斗角逐的地方独身一人,它可以死死咬住所有人的命门,唯独没有人能够胁迫他。
他什么都不在乎,曾经在他的爪牙下苟延残喘,仰仗着他的鼻息生存的那个玩具,被他一次次残酷的丢出去,他以为那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玩具成了他的命门,被另一群原本不可能威胁到他的人抓住了。
那些人不知死活的想要拔掉他身上的刺。
林齐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这些条件简直就是……骑在先生头上找死,可那换的是夫人和先生的孩子。
纵然再无理,林齐也以为先生会同意。
但时间渐渐过去,书房一片死寂,林齐看着他的态度,心逐渐沉入了谷底。他想,他明明就是了解先生的为人的,价值权衡永远在第一位,先生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利益价值的人,放弃把秦家彻底铲除……
“程严。”烟终于燃到底部,窗边的男人开了口。
“去拟方氏和秦氏的股权转让书。”
程严什么都没问,垂头应道:“是,先生。”
林齐僵在了原地。
这就说明,先生放弃了秦家……
然而,林齐脑内的想法刚一出来,戎缜便又开了口。
“听说秦家也有两个孩子,秦老爷子和他那个千金现在不在淮城。”
程严懂了戎缜这话里的意思,林齐也听得明白,他心头狂跳,忍了很久的话终究还是没忍住,他说:“先生……”
他想说,这种时候不能轻举妄动,他想说,如果刺激到了秦琮那个疯子,那夫人一定会陷入危险之中,他想说,为什么不能直接按照他们的要求把东西送过去,把夫人安全的接回来。
他想说的话有许多。
但是刚叫了一声,就对上了男人冰冷的视线。
戎缜刚才燃尽的烟头已经扔到了地板上,皮鞋的鞋尖轻轻拧灭,他又拿出了下一根烟,打火机啪嗒一声响起,火苗微闪,烟被点燃。
他终于施舍般把那根烟叼进了嘴里,蒙白的烟雾逐渐升起,他朝林齐看了过去。
林齐浑身僵硬,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野兽锁定的猎物。
那道视线阴冷而狠厉。
林齐猛然就懂了,先生不能忍受有人威胁他,哪怕那些人捏住的是他的软肋,先生也仍然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天刚亮起的时候,桐桥镇西面临海的大道上,多了无数辆飞驰的车。
而在不远处海面上的那座灯塔上,秦琮慢悠悠踩着楼梯到了顶端,他悠闲的撑着栏杆,手里拿着望远镜正在观望。
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人,那人手里赫然端着一把枪。
秦琮看到那些车后,轻笑了声:“还真是不按规矩来呢。”
“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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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闵和方荣山早就听到了那些汽车的轰鸣声,他们惊得几乎一刻也呆不住,明明说好只带转让书和律师来,戎缜却根本没有听他们的话。
方闵心里恨极了也怕极了,纵然手里握着两个大筹码,依然紧张的冒了浑身的汗。
工厂门口有他们的人在把守,方闵只缩在二楼,他一刻都不敢松开江寄厘,不敢松开这个能让他保命的人质。
而江寄厘似乎有些疲惫,他一直闭着眼,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他不断的低声警告着手里的人:“江寄厘,你别耍花招,我手里有枪,你敢乱来我就敢崩了你。”
江寄厘一言不发。
“你听到没有,你让戎缜把股权转让书签了,钱到账,我会放你离开的,只要一切顺利,我就不会动你……”
江寄厘怎么可能听不出方闵已经紧张到要崩溃,方闵抓着他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我没有这个能力。”
他语气极淡,声音也很轻。
“能不能让他签,看的是你的本事。”
“你少废话!等下他来,你就让他签,我不想开枪,我不想开枪,你听懂了没有!我还想拿着钱出国逍遥自在,你以为我愿意天天看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人,我烦都要烦死了……”
他不停的碎碎念,几乎有些神经质一般的颠三倒四。
“戎缜他根本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来,他是不是想要你死……”方闵的嗓音带了哭腔。
“他敢动我,我就先杀了你,反正我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江寄厘垂着眸沉默,方闵把他拽到了倒塌的墙壁边,脚边就是残缺的水泥地,往前一步就能直接掉下去,掉到那些坚硬嶙峋的礁石上。
他背对着猎猎吹来的海风,觉得很累。
这些隔间的空间极大,极低的一句话都能响起回音,听起来无比寂寥。
工厂门口最先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后座车门被人打开,男人修长的双腿跨下。
门口的人紧张的对视了一眼,在男人走来时的前一刻,他们硬着头皮拦住了。
“抱歉,戎先生,您只能带律师进去,其他人……不在约定范围内。”
戎缜的视线扫了过去,他凉薄的眼眸满是冷意,根本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那两个人拦不住,冷汗都下来了,他们还要伸手,就被身后的人一脚踹翻。
楼上的人听到动静后更是六神无主。
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守在门口的几个人全部进了里面。
方闵甚至还没看到人,就开始尖叫:“你们别过来!就站在门口!你们过来一步我就把他扔下去!”
他惊恐的浑身哆嗦,抬眼就对上了那双熟悉而阴冷的眼睛。
方闵喘着粗气,手里的枪根本拿不稳,枪口绵软的抵着江寄厘的后背,说道:“你快说,你对他说,让他不要过来,让他签字,签好以后让我们的人过目,快点!”
江寄厘一声不吭,他的视线甚至没有看向门口的人。
“字我已经签好了,把人给我。”
戎缜的声音仿佛淬了冰,他的目光从头至尾都在看着脸色苍白的青年,看他胳膊上被绳子勒出的血渍,看他被方闵拖拽得跌跌撞撞的样子,心中的暴戾几近无法控制。
空气中的任何一点异动都是一把火,稍一不留神就能将他彻底点燃。
方闵:“钱……钱打来了吗?!你别动!”他突然叫了一声:“你儿子就在隔壁!”
一直没有反应的江寄厘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抬头,他嗓音发紧:“你们绑了早早?他人呢?他只是个孩子……方闵!”
方闵死死拽住他:“刚才让你说话你装死,现在怎么不装了?!继续装啊!”
江寄厘看向了门口,他摇着头,眼眶红了:“早早……”他近乎哀求的哽咽道:“不行,求你们,早早还那么小。”
戎缜开始大跨步往前走,方闵吓得差点踩空。
“你站住!”他的枪抵住了江寄厘的鬓角:“你再过来……”
“方闵,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男人的脚步逐渐缓了下来:“交易结束了,股权转让书我已经签了,钱也到了。我再说一次,把人给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句挤出来的,满含着阴冷的威胁。
就在这时,方荣山掐着江崇从另一个门飞快进来,他步子极快,几下就带着人到了离方闵不远的地方。
他比方闵要冷静得多,他说道:“股权转让书给我,我要亲自检查。”
江寄厘看着江崇小小的身体,挣了一下:“早早……”
江崇抬眸看过去,语气很认真:“爸爸,别担心我,我没事。”
在无人看见的背后,早已经割断的绳子正被他死死攥在手心里,伪装成他还是被胁迫着的样子。
他的视线看向了气压极低的男人,眼神陡然变得有些冷,但什么都没说。
方荣山用胳膊钳制着他,一手接过那厚厚的一沓合同,飞快翻了起来。江崇一动不动。
工厂内的氛围凝了起来。
方荣山很快翻到了最后一页,他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然而,正要抬头之间,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无遮无挡的断墙前飞进一颗什么,正中方荣山的胳膊。
霎那间,鲜血迸溅,方荣山脸上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散下去,整个人就惨叫着摔倒在了一旁。
被订起的合同飞散到地上,方荣山还想挣扎着去捡,就被他不远处的一个人跑来迅速抢走。
江崇侧脸已经被鲜血浸染,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眼前发黑,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是方闵。
江寄厘的脸色也是惨白,他想挣开去江崇身边,但被发了疯的方闵死死拖住。
方闵真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疯了,他哭喊着:“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会杀了江寄厘的!我真的会杀了他!谁都不要靠近我!”
就在他哭喊之间,又是“嘭”的一声,方闵拿着枪的那只手被打中了,这次他连叫都叫不出来,枪从他手上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江崇突然动了,身上的绳子已经掉下,他一把捡起了那把枪。
江寄厘惊骇:“早早!放下!”
江崇把枪口对准了戎缜,而后又移向了方闵。
他脸上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冷静和阴沉:“放开他。”
方闵疼得满脸泪水,整个人都在抽搐,但依然没有放开江寄厘。
“不可能……我放开他……你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今天死在这里,江寄厘就要给我陪葬!”
他脚步非常不稳,眼看着要拽着江寄厘一起朝后倒下,戎缜直接冲了上去。
第三声枪响在耳边炸开。
戎缜胸口中了一枪。
方闵呆愣住了,江寄厘也愣住了。
江崇凝神,他的手在颤抖,但面上没有显露分毫,他刚抬起手,这时,“嘭”的一声,外面的枪声再次传来,方闵的小腿被打中了,他朝前跪倒在了地上,松开了江寄厘。
江寄厘没站稳,边缘处有一个巨大的腾空的凹陷,他一脚踩空,猛然失重。
江崇:“爸爸!”
戎缜疯了一般冲上去,在江寄厘掉下去的一瞬间,长臂一揽,将他裹进了怀里。
他单臂扣在了断墙的边缘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狠狠撞上了那堵墙,江寄厘在他怀里吓得几乎呆愣住。
他眨着眼,哽咽道:“先生……”
“嘭!”
下一声枪响毫不意外的响起,这一枪打在了戎缜的胳膊上,二楼的人甚至来不及冲过来救人,接连的枪声便不断响起。
戎缜扣着墙壁边缘的手卸了力,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
然而枪击声并没有停下,开枪的人目标很明确,他就是想要戎缜的命。
他们撞上了巨大的尖锐的礁石,刺骨的海水涌了过来。
而江寄厘从始至终都被男人紧紧搂在怀里,他鼻腔里有腥咸的海水的味道,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耳边是那声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厘厘,我接住你了……”
江寄厘的泪水掉了出来,他的头被男人紧紧的护着。
可他想不明白。
他仍然想不明白。
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想明白。
江寄厘说:“我不后悔。”
戎缜的视线深深的看向他的眼里。
他抬起满是泪水的双眸,嗓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他说:“我不后悔用我自己来换明扬,我唯一后悔的事情,从始至终只有一件。”
“先生,那就是嫁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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