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乔韵湘是家里的小女儿，从小就被娇养着长大，除了哥哥在学业上偶尔对她严厉之外，没听过一句重话，更不知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她不大爱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因此也并未觉得黎湛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什么反常，只当是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为此很开心了一段时间，每日都盼着再和黎湛见面，可这人自宴席那天后就好像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听兄长说他学堂倒是日日去的，下了学就不见了。

        待字闺中的小姐，每日都是女红、习字、抚琴，不免有些单调。而单调了十几天的乔韵湘，终于迎来了一些鲜艳的色彩——容筠回来了。

        容筠是丞相府的五小姐，也是乔韵湘最要好的朋友。她虽是嫡出，却因为长相过于冶丽并不受宠。容筠出生那天，正是夏日，谁知天降大雪，人们都道是不祥之兆，丞相由此也不喜欢这个女儿。后来她逐渐长大，容貌既不像丞相也不像丞相夫人，反而艳丽得过分，甚至带着几分妖气。

        相府众人都说五小姐定是狐妖托生，要来祸害人间的。

        乔韵湘和容筠的相识也算是巧合。那时候容筠的父亲还不是如今的容相，他们那天恰巧同在白马寺祈福。乔韵湘看见容筠的丫鬟虽然称她为“小姐”，却没有一时尊重她，一身绫罗绸缎，比当小姐的穿得还好，便上前与那小丫鬟理论，最后还把容筠带回了府里。容府的人不敢得罪御史大夫的千金，便没有阻拦，容筠在乔府小住，两人也因此成为朋友。

        在乔韵湘的印象里，容筠一直是唯唯诺诺的，逆来顺受，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只是……她上次见阿筠时，总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

        不过，她还是很为容筠感到开心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容筠不必受丞相府众人欺负了。

        正月里丞相府的老太太突发寒疾，躺在床上生命垂危，容筠便主动请求去郊外的白马寺为祖母祈福，如今九九八十一天过去，正是她归来之日。

        乔韵湘早早地便叫盈雪替自己梳妆好，又让晴月给搭了一身衣裳。终于打扮完毕，她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自己。

        镜中少女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顾盼生辉，嘴唇樱红，三千青丝绾作一个垂鬟分肖髻，着一身鹅黄色罗裙，正是娇俏可爱。

        这会儿她正瞅着外面的天色，百无聊赖地等待容筠到来——她本是去信与容筠说在城门口迎她的，但容筠回信说不必，因着她方回城来，本该拜访各家，自然也会到乔府来。

        到了约莫巳时，她终于看见被派去望风的盈雪满脸喜色地回来了，便迫不及待起身：“可是阿筠来了？。”

        “正是呢！”盈雪还喘着气，“容小姐正在前厅与老爷说话，公子也在。”

        没等她说完，乔韵湘已经风一样冲出去了。

        盈雪：“……”

        前厅。

        少女身着浅紫色曳地百褶裙，正襟危坐，眉目间却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她长得很漂亮，桃花眼、柳叶眉，红唇黑发，一笑起来更是妩媚，还带着丝丝邪气。如玫瑰，美丽中带着刺。

        乔韫淮立在一旁悄悄打量这位容小姐。容筠以前其实并不是没有来过乔府，但她每次来都是找乔韵湘，见了他人也是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蝇，所以并未引起什么关注。

        他从未见过容筠如此，浅笑安然，落落大方，与父亲谈笑风生似乎还游刃有余，这是连他也很难做到的。

        看着眼前明艳的女子，一向冷静自持的乔韫淮，觉得心中的某处好像被触动了。

        但时间容不得他多想什么，一道嘹亮的女声打断了整个前厅的氛围。

        “阿筠！！！”

        容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团鹅黄色的不明物体扑倒在椅子上。

        众人：“……”

        乔韫淮看了看容筠，再看看八爪鱼一样趴在人家身上、平时连习字都要人督促的妹妹，终是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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