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人工智能12
鱼星草迅速推门入内, 自己挑了个椅子坐下，说：“我上线来看看情况，怎么会突然死掉大半玩家……是不是红晶人杀的？”
简云台：“……”
鱼星草这才注意到满地的鲜血，与碎裂堆积的红水晶, 他一愣：“你和红晶人对上了？怎么样, 它很厉害么。”
简云台：“……”
黑客白！你跑得好快啊！！！
你一个鬼祟怎么会跑那么快, 一声不吭直接原地下线，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年黑客白被降安组追捕的时候，跑得肯定没有今天这么快。
直播间观众忍俊不禁：
“笑死了, 你们看见黑客白刚刚的表情了吗？太特么搞笑了, 连头都没回直接下线，这就是大佬的反应速度吗？”
“这是求生欲爆表的反应速度啊……”
“黑客白不是说救鱼星草，是想让后者杀了他吗？结果人家刚来他就跑了hhhhhh”
“这一堆烂摊子全留给我老婆收拾，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婆你真的承受好多哦！”
“我只遇到了一个红晶人, 力气很大, 速度还可以。”简云台硬着头皮说：“我是开枪打死它的, 也不算正面碰上。”
鱼星草点了点头, 看了眼显示屏上暂停住的电影，“我还以为你刚刚和人讲话，原来你在看电影？”
简云台：“……”
鱼星草有些嫌弃看了眼屏幕上男女主泪目拥吻的画面, 说：“少看点爱情电影吧, 不仅会浪费人生珍贵的两小时，还会拉低你的智商。”
简云台：“……”
黑客白, 你听见了么？
你的智商可能就是这么被拉低的。
鱼星草忧心忡忡看了眼满地的鲜血, 很热心说：“哪里受伤了, 我给你治治。”
简云台：“我没受伤。”
鱼星草微愣：“那地上的血怎么回事？”
“…………”简云台目光虚浮看了看地上的血, 语气也十分虚浮：“沙微星吐的。”
鱼星草‘啧’了声, 幸灾乐祸说：“居然吐这么多血，看来开挂都保不住他。”
直播间观众都快笑抽过去了，沙微星快快乐乐去找女朋友贴贴，哪知道被人在背后造谣吐血，黑锅成精了非要追着他盖。
“图灵呢？”鱼星草问。
简云台关掉了电脑显示屏，说：“去杀红晶人了。你先打开群聊看一眼吧，还挺复杂的，原本我们以为对手只有晶人，但现在部分原住民也参与进来了。”
鱼星草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言打开群聊看了将近半个钟头。
他来得不巧。
事情全都结束了。
在他上线以前，图灵测试中刷新出大量的红晶人，大部分都被玩家解决了。玩家所获得的战绩全部转给图灵。
沙微星开挂所得的战绩同样转给图灵。
剩下的小部分红晶人正在被图灵收割，那部分的战绩自然也归图灵所有。
今日战绩排行榜上，图灵完全是断层第一，今日的第一名非他莫属。
“所有人都想让他拿第一，就连他自己也想拿第一。”鱼星草关掉了游戏面板，唏嘘说：“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迷恋图灵，还都想把战绩转给图灵……你说这些原住民，他们知道这样做会害死图灵吗？”
简云台没有回话。
游戏第二日结束。
图灵果然是第一名。
回到租房内，简云台不仅没有高兴，心中还像是压上了一个沉甸甸的担子。
打开电脑看了一眼，全世界都在庆祝图灵获得第一名，相关资讯数不胜数。人们的热情隔着屏幕都能看见：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图灵肯定可以的！已经连续两天第一名了，首测还剩下两天，只要能再获得一次第一名，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图灵在任何领域都很完美！”
“等图灵测试结束以后，图灵的复制体就可以全面上市，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图灵啦~想想就高兴~”
“唉……就算得不到图灵，能得到他的复制品也很好。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得到图灵，他就是我们心中唯一的神！”
砰砰！厕所里传来巨响，哗啦啦流水声不断，鱼星草像是在厕所里放烟花一样，打开了所有的放水设备。
淋浴喷头在放水。
洗手池的水龙头也在防水。
就连马桶都在放水。
简云台向下翻看了下资讯，环境过于嘈杂，他什么也看不进去。
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起身，接连敲了几下厕所的门。
“鱼星草？”
‘哗啦啦’水响，鱼星草关掉了马桶抽水和淋浴喷头，只剩洗手池水龙头还在放水。
他的声音被掩盖在水流声下，显得格外精神：“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简云台眉头微皱：“你放水的声音？”
“不是！”鱼星草扬高声音：“我放水就是为了压住那个声音啊！”
不等简云台说话，他‘砰’一声打开厕所的门，速度很快的从简云台身边经过，整个人贴到窗子上面，“是外面传来的声音吗？”
静听一会儿，他摇头。
又焦躁地在不大的租房内来回踱步，走起路来衣摆烈烈生风，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简云台面前晃了好几圈，他又疑惑问：“你真的没听见这个声音？”
“……”简云台眉头皱得更紧。
整个屋子里只有鱼星草弄出来的聒噪声响，再远一点就是城市里的车流声、酒吧的音响震动声，没有其他声音了。
从下线的那一刻开始，鱼星草就变得非常不对劲，他的动作、说话神态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变得极其亢奋。
来回踱步数圈，他突然跑到了简云台的面前，双手紧紧攥住后者的肩膀，激动说：“不对！我们这两天全做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全错了！图灵今天救了我，我们不能这样对他……不能送他上第一名！”
简云台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冒出这样的一句话，皱眉说：“你状态不对劲。”
鱼星草一愣，激动大笑说：“我状态很好，我从来都没有感觉这么好过！头脑清醒意识也清醒，我……”
一句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他整个人突然软了下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开始抽搐。
简云台单手将他提起来，扔到床上。
鱼星草像虾子一样蜷缩起来，时不时还会身体前倾猛抽搐一下。他紧紧攥住胃部衣物，额头上满是虚汗，神情有些痛苦。
“戒断反应。”简云台强行将他按住，咬牙问：“你是不是注射了这个世界的药物？”
鱼星草神情激动，亢奋大声说：“我是注射了药，但这跟药没关系！你听不见那个声音吗？我们错了，我们大错特错！”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声的。
简云台接连后退了好几大步，不是他听不见‘那个声音’，而是鱼星草幻听了。
正当他感到为难之时，耳朵里紧贴的传感器‘滋滋’响了声，很快就传来图灵清浅温柔的声音：“瞳孔涣散、言行举止亢奋，再加上幻听。这是断药两天的戒断反应，初期断药的反应都像这样激烈，不用担心。”
“他这样会持续多久？”简云台顾不上另一个传感器为什么会在图灵那里，抿唇问：“如果不给他注射药，他会一直这样么？”
“不会。这只是第一阶段，持续时间三小时，紧接着就是第二阶段的虚弱，持续时间约摸九小时。第三阶段是沉睡，他会经常性无法控制陷入沉睡。他只注射过少量药物，戒断反应很轻微。完整度过这三个阶段，大概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
简云台二话不说扯下窗帘，将鱼星草整个人绑起来，又绑在床杆上。
‘只’需要半个月？
半个月副本都能结束了！
简云台翻遍了整个租房，也只翻到少量纸币，“这些钱买药够吗？”
图灵温柔提醒：“药物有成瘾性。也许你应该帮助他戒瘾，而不是买药。”
简云台：“我就问你够不够？”
图灵静默片刻，“够。”
他补充说：“星陨所产的药物价格便宜，一块硬币就能买一支药剂。你手上的钱，能够买十支药剂。不过现在已经过了零点，外面很危险，你真的要出去买药吗？”
“危险？”简云台回头看了眼不断抽搐的鱼星草，唇角微勾散漫笑了一声。
“说说看，能有什么危险？”
“近日来帮派争龙头，数个大小帮派火拼，夜间的美梦之城死亡率较白日，总共提升了十个百分点。抢劫、偷窃、飙车族，这些人都昼伏夜出……”
图灵的尾音变得越来越低，末了无奈轻笑了一声，“看来我劝不住你。”
简云台锁好门，披上黑色雨衣，人已经走到了楼梯道中。
确定鱼星草没有生命危险后，他心情舒缓了很多，这个时候还能聊闲天：“帮派火拼的武器，是不是同样为星陨所产。”
“是。”图灵轻声回应。
简云台笑了，“那你能控制那些武器么？”
图灵微愣了下，勾唇说：“这个问题属于星陨的机密，我无法直言告知你。”
“……”
“但你可以猜。”
“我猜不可以。”简云台笑着说：“看来你也不是最完美的人工智能诶。”
图灵听见他笑，语调顿时变得更加无奈起来，“你总是在故意逗弄我。”他继续说：“我可以控制星陨所产的武器。所以今夜的枪林弹雨，对于你来说只是擦肩的景色而已。”
简云台：“你的意思是你会保护我？”
“我想要在现实世界保护你，就像你在游戏中保护我一样。”图灵的声音温柔矜贵，从传感器内传出，就像是紧贴着简云台的耳鬓在柔声喃喃一般：“你对我来说很特殊。”
简云台足尖骤然一顿。
他已经下楼，来到了大街上。夜晚的美梦之城比白天还要绚丽，霓虹灯的光影笼罩大地，铺展开层层叠叠的氤氲梦幻色彩。
“特殊？”简云台将雨衣帽子戴上，半张脸都掩盖在帽檐下，语气平静说：“没有谁对谁是特殊的。你以后会发现我不仅不特殊，还很不值得，到时候别伤心就行。”
“……”图灵沉默了许久。
久到简云台都穿过这条街了，久到简云台以为图灵不会再和他说话了，传感器中却再一次传来温柔又坚定的声音。
“你值得。”
※※※
街道上比简云台想象得更乱。
无数失业后无家可归的人，就这么幕天席地睡在大街上。破旧的老家具成为了他们唯一的财产——一个长长的脏污沙发。
许多人已经自暴自弃了，他们眼神涣散的在手腕处注射药物，甘愿沉溺在短暂的迷梦幻想之中，从梦境里找寻活着的乐趣。
小心翼翼避让开这些人，简云台径直走进一家小商铺。这个世界药剂泛滥，就像是烟一般，任何经营证的地方都能买到药。
“十支药剂。”简云台屈指敲了敲柜台，冲老板说：“有货吗？”
老板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当然有货！现在还有哪个店不卖药啊？”
十支药剂拿到手。
店铺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透过透明玻璃门向外一看，有两伙人在对面街道厮打，争抢一张纸。
老板凑过来看了一眼，一边注射药物一边唏嘘说：“那是图灵的海报。我早就劝对面不要把海报贴到门外面，肯定会有歹人想偷——这不，刚贴一天就出事了吧。”
对面的闹剧持续时间不长，因为那张海报很快就被扯烂了。
破碎的海报随风而来，飘得到处都是，其中一片‘残肢’就飘到了简云台的脚下。
他俯身捡起来一看。
海报上的图灵只露出朦胧的侧颜，引人无限遐想，他就像是底层人民触及不到的美梦，和这张海报一样轻易就能扯碎。
老板一边注射药剂，一边欣喜地笑：“自从有了图灵，世界就好像鲜活了起来。我以前觉得人活着可没意思了，现在看见图灵就觉得，至少还有一个奋斗的目标！”
嘴上说着奋斗，实际却醉生梦死，甘愿沉溺在星陨所编织的镜花水月中。
简云台没有在街道上久留，很快就回到了租房内。
给鱼星草注射药剂后，他的状态好了许多，终于不再抽搐着胡言乱语。
“好点了么？”简云台将水杯放在床头，说：“好点了就说说看，你刚刚为什么一直讲我们做错了，不该送图灵上第一。”
“……”鱼星草小口小口喝着水，脸上还是一片惨白，摇头说：“不知道……我刚刚感觉，就、就突然有一种很大的负罪感。那些话我现在想想，根本不像是我会说的话。”
“你被控制了。”简云台看着他。
鱼星草微微一愣：“被谁控制？”
“被药物。”简云台看向床头柜上剩下的九支注射剂，眼神有些复杂。
之前他一直没有想通一个问题。
为什么原住民会这样追捧图灵？这种程度已经不能说是追捧，而是病态的迷恋。
“星陨用便宜的药物对民众进行精神控制，又为他们建设了一个虚假美好的目标——图灵。越注射这种药物，他们就会越热爱图灵，越热爱图灵，他们就会疯了一般去买星陨所生产的药。这是一个劣性循环。”
“…………”鱼星草愣然。
手捧温热的水杯，他浑身却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仿佛有一座庞然大物在眼前逐渐揭开面纱，隐藏在之下的是丑陋狰狞的面孔。
越想越觉得恐怖，鱼星草眉头紧皱问：“星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简云台缓缓摇头，没有说话。
有一件事情很矛盾：星陨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与力气，好不容易将图灵推上神坛。那么就算图灵通过图灵测试游戏，引得星陨忌惮，那也不至于直接销毁灭杀图灵啊。
正常的想法，是去控制图灵。
进副本以前，薛少爷就说过，这整个副本的核心都是围绕着图灵测试。
他当时说的不是围绕图灵。
有没有一种可能，星陨开发图灵测试，并不仅仅只是想要测试图灵？
比起人工智能是否能够战胜人类，他们也许还有更深层的计划。
会是什么呢？
——人类清除计划。
简云台几乎立即就想到了这个计划，当即像是踩上云端，心中高高悬起。
不待他细想，传感器突然响起。他眉头一皱，给鱼星草使了个眼色后，摘下传感器调成扩音模式。
一道苍老疲惫的声音响起，“图灵，你今天是不是拿到了第一名？”
是沙费内！
好家伙，老熟人了啊这是。
租房内的两人立即精神起来，一坐一卧凑近传感器，专心致志听墙角。
另一边。
图灵没有关掉传感器，只端正坐在悬空玻璃房之中。蓝光与红光笼罩在他的眉眼上，为那好看的眉眼添上一丝迷幻色彩。
“博士，这不正是您想要的？”图灵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满是机械该有的凉薄。
沙费内居高临下看他一眼，目光很复杂，到底是他多年的心血。他不忍说：“接下来的两天，你不要参加游戏。”
“为什么？！”图灵猛地抬起脸庞，漠然置之的眸色终于起了几丝涟漪，声音也控制不住扬起，“博士，我不同意！”
沙费内紧紧皱眉，又是奇怪又是迷惑看他一眼，“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图灵抿唇，垂下眼帘：“……”
好在沙费内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只是语气复杂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取走你体内的核聚变芯片吗？”
图灵抬眸说：“您当初说过，核聚变芯片会干扰我的意志，等我拥有真正的灵魂就会将核聚变芯片还回来。”
沙费内叹息摇头：“不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我取走核聚变芯片，是因为你已经产生了本我。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拥有灵魂，而核聚变芯片在你的体内，只会不断缩减这个过程。它会让你更快的拥有灵魂。”
图灵目光中一片纯净，疑惑偏头问：“这样不好么？”
“当然不好！”沙费内的反应突然变得激烈，眼底的复杂之意浓郁到几乎要溢出：“这就是星陨最担心的事情！一旦你拥有了灵魂，他们就会……”
嘴巴几次张合，他说不下去了。
“会怎样？”图灵目光微震，像是一瞬间想了许多，又好似什么也没有想。
沉默良久后问：“博士，剩下的那块核聚变芯片，您确定还由您保存着么？”
沙费内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迷茫点头说：“当然由我保存。”
图灵紧紧抿唇，声音细微说：“如果我靠近一个人，能体会到和核聚变芯片一样的感觉，这代表着什么？”
千里之外的租房内。
简云台身形一僵，凝神细听。
沙费内的声音带着点唏嘘意味，“既然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已经遇到了这种情况。能代表什么？好好想想吧，核聚变芯片能更快的催生你的情感，让你愈发像人类，也让你拥有灵魂，这是科技手段。”
“如果摈除掉科技手段，那么其他催生的感情就是源于你自己的心。”
“博士的意思是……我的心在为了那个人所跳动？”图灵静默片刻，说：“这些不是核聚变芯片带来的错觉，而是我的真实想法？”
这一次沙费内沉默了很长时间。
让人窒息的死寂感环绕着整个楼层，他言辞突然严厉起来：“我不管你遇见的人是谁，必须减少和他见面！你现在已经越来越像人类了，如果让星陨发现你的异常，他们不可能会放过你！”
“还有，明天和后天的游戏你不用参加了。如果真的拿到第一名，星陨会抹去你刚萌发出的灵魂，到时候……你就会变成真正的人形兵器，只留下一具机械空壳子。”
说完这些后，沙费内甩袖离去，偌大的楼层中只剩下图灵孤单一人。
租房内静了许久。
鱼星草指了指嘴巴，疯狂使眼色让简云台说话。
简云台连忙摆手表示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变得越来越凝滞，图灵轻柔的声音从传感器中传出：“你知道这些么？”
这下子简云台就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知道什么。”
图灵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落寞：“刚才你的朋友戒断反应，一直说你们错了，不该送我拿第一名。你是不是知道这些？”
简云台哑言：“……”
“所以你努力保护我，想要帮我拿第一名，并不是想看我拥有灵魂。而是希望我的灵魂被销毁、灭杀？”
明明还没有灵魂，为什么心脏却会这样的痉挛抽疼？图灵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小心翼翼的窒息酸涩感。
“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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