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文姨娘在章窈屋子里撒的东西很快就查出来, 是红花粉,对普通人而言清血化瘀。
对孕妇是大忌。
章窈坐在罗汉榻上, 慢慢喝药。
她都到这个月份, 他们才开始用这种下作手段,只能说明冯家和柳姨娘还留有后手。
既是容不下她和这个孩子,也等不及了。
“世子那边找大夫过去问了, ”丫鬟低声说,“虽说世子妃不想世子忧心有过吩咐,但大夫在世子面前, 当是实话实说。”
章窈只点头应声,她气血虚亏,可喝了不少补药,也算勉强补了回来。
大夫一开始就听她的话没去告诉苏谛, 也不会再因为一个快好了的毛病再闹到他那里。
失了世子信任不是什么好事。
丫鬟见她没什么兴致,犹豫了一下,又说:“晓姑娘今天来了,只坐在墙头不下来,有人看她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什么人, 文姨娘的丫鬟去瞧过几次,怕是……”
章窈手里勺子轻轻搅动, 散着药汤热气,道:“她想见谁, 就让她见谁,高兴就行,不用管。”
小帝君这场情劫,章窈不想出错。
有人愿意推波助澜, 她也不是不会入戏。
冯父是昭王下属,先前便住得离王府近。
后来王妃扩了新院,冯父为讨好新回来的真世子,自让了一部分地盘,两府便只有一墙之隔。
除了冯晓晓之外,还没有人胆大包天到敢翻过来。
冯晓晓坐在墙头,晃着腿。
大冷的冬天,她穿得并不是很多,红袄蓝裙,娇俏又活泼。
苏谛从前偏爱红色,冯晓晓便偷偷爱上了穿红衣。
有丫鬟端着冷掉的饭菜路过后院,瞧见了她,过去问她要不要帮忙搬梯子。
冯晓晓摇头,笑嘻嘻道:“我只是坐会儿,待会就要回去,不用管我。”
丫鬟知道她精灵古怪,也没有多问,福身退下,把东西端了下去。
冯晓晓看她离去,合起双手哈了哈气,在等人。
章窈最近口味经常变,半个月爱吃的,现在可能见了就吐,厨房隔几天就要做个新菜式。
正好苏谛被昭王派去皇宫陪伴小皇帝,专门去御膳房学了些手艺,回来做给章窈吃。
他会做饭,做得很好吃,只给章窈做。
冯晓晓沾了章窈的光,这才有口福。
天阴沉沉,百木尽枯。
章窈的丫鬟刚走,又有一个小丫鬟在底下左右张望着,见四下无人,这才偷偷摸摸走过来,道:“冯姑娘,姨娘在等着。”
冯晓晓转头看过去,面上没什么表情,扶着找好地方跳了下来。
她没去找章窈,沿着后院走上一条小道,见到了文姨娘。
文姨娘像是路过。
但冯晓晓知道这个女人是在专门等着自己。
她不知道冯勤是怎么使唤得动苏谛的妾,可冯勤要她们多谈谈。
文姨娘先上前说话,道:“晓姑娘这边请。”
此地僻静,又靠近文姨娘院子,少有人来。
冯晓晓不喜欢府里两个姨娘,也没说话。
柳姨娘嘴皮子利,气哭过她,可她更厌恶文姨娘。
文姨娘救过苏谛,在苏谛那里位置不一样,冯晓晓不喜欢苏谛对别的女子特殊。
文姨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道:“世子妃身边人多,若是看到晓姑娘和我在一起,又该戒备晓姑娘,只不知晓姑娘考虑得怎么样?”
冯晓晓被文姨娘找了好几次,没搭理过,前两天才因为冯勤的信搭上话。
他们要她直接和苏谛在一起。
她不是全然信文姨娘,道:“这事要是传出去被章姐姐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
文姨娘笑了,从袖口拿出一个香袋,给冯晓晓,道:“我自是知道,冯大人是晓姑娘大哥,要是晓姑娘因我进王府,冯大人和晓姑娘以后对我也会多几分关照,我没那么傻,自断后路。至于这香袋,望晓姑娘日后去见世子妃时,带在身上。”
冯晓晓看着那个香袋,抬起头。
文姨娘轻声道:“世子妃若成功诞下这个胎儿,这一年里世子的心思都要挂她身上,我知道晓姑娘喜欢世子妃,可那只不过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又伤不到世子妃,晓姑娘也不愿?”
冯晓晓不是傻孩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文姨娘轻走上前,说:“府里的姨娘们都未曾得宠,日后世子妃无法生育,你诞下世子长子,我想无论是世子妃还是世子,都该以你为主。尤其是世子,若是让他在世子妃和你们母子里选,只会选去陪你们母子。”
冯晓晓在想文姨娘心思太多,知道的也太多。
不能留。
但陪她的话还是让冯晓晓动了心,她慢慢伸手,接过那个香袋。
冯晓晓当初是苏谛领到章窈面前。
可单论起宠爱,章窈宠她多于苏谛。
只章窈怀了孩子后容易疲累,多在房间里歇息,不怎么出门。
冯晓晓好几次来新院,都被丫鬟拦下,说章窈睡了,让她去找别人玩。
挫败中唯一的高兴,是听到苏谛在。
可溜进去后,常见的也只是苏谛的背影。
他不会理冯晓晓,甚至每次看着熟睡中的章窈,身上的气息都比任何时候都要沉寂。
并不像尖刺伤人,更像一种柔和的水波,底下隐藏的是危险还是平静,看不穿。
苏谛性子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是一视同仁的冷淡。
冯晓晓曾因为自己受的优待而沾沾自喜,在微妙的平衡中同时接受两个人的宠爱。
但苏谛在章窈身边的安静,她从没在别的时候看见过。
……
冯晓晓来王府的次数只多不少,可她最近都有些心不在焉,经常趴在桌上看着章窈发呆。
她身上有味奇怪香料,章窈嗅到了,却没说什么,仍旧由着她的靠近。
冯晓晓先前很爱趴在章窈肚子上听胎动,但现在不怎么爱做。
有一次她还问:“我以后要是有了小孩,章姐姐会疼爱吗?”
章窈这具身体已经在走向绝路,撑不了半个月,她在绣着肚兜,温笑道:“你要是有孩子了,我自是疼爱的。”
“以后让我的孩子叫章姐姐干娘,”冯晓晓也笑起来,“让章姐姐当自己的孩子养。”
她话一出来就意识到话说错,立马闭了嘴。
章窈倒是猜到了些,只笑着摇头说她鬼灵精。
冯晓晓和冯夫人虽不是亲生母女,但也是像,说出了同样的话。
元宵十五过后不久,有个百花节,是年轻妇人相聚玩乐的日子。
昭王是摄政王,一堆人想巴结,可昭王妃娘家有个满月酒,她要去一趟。
王府要是办,这担子便得落到章窈头上。
只不过她肚子大了,还有两个多月就到日子,办不办都由她。
王妃派人来新院问,章窈倒没拒绝,答应下来。
柳姨娘那边消息听得快,也不知道是被谁撺掇了,特地来说感激她去年照拂,想过来帮她一同办今年花宴。
一个姨娘想做这些事,越俎代庖,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
明摆着又是想见苏谛。
柳柳想劝,找不到人,只能偷偷找上章窈,让她别理妹妹的胡言乱语。
章窈在后院散心,只笑了笑:“我倒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她冒失易闯祸,便交由文姨娘来办吧。”
她越来越看不透苏谛在想什么。
可底下都在想撮合一对姻缘,章窈也不是不识情面。
丫鬟扶着章窈,道:“她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到时候要是搞砸了,恐怕要丢世子妃脸面,柳姨娘倒是王妃那里出来的,许是会办事些。”
章窈摇头笑道:“总要让文姨娘试试,她是世子恩人,就算搞砸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世子那边的官员也该离开,去书房看看。”
她机会都给出来了,他们要再不做些什么,连她都要失望。
而文姨娘那边听到消息,明显错愕了一下。
柳姨娘正好在她那边,还以为她是把自己当垫脚石,脸立即臭起来。
柳姨娘临走之前,阴阳怪气说一句难怪。
文姨娘紧捏着手里帕子,强压下心中动荡。
她在房中思虑再三,不想掺和进去被苏谛怀疑,只起身,特地去书房找一次苏谛。
正好偶遇从书房出来的章窈。
苏谛拄着拐杖,却仍扶着章窈。
文姨娘站在一旁福身,苏谛对她颔首,停了步子,道:“窈娘身子重,但她想热闹热闹,你多帮衬。”
章窈也笑道:“劳文姨娘。”
世子和世子妃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众人皆知。
文姨娘什么都没再提,只轻低着头,应了声好,手里的帕子被绞出皱痕。
她从不敢在章窈面前造次,每一次都被章窈压在头顶上。
苏谛扶章窈回房,走过长廊后,问她:“你不喜文姨娘。”
章窈轻摇了摇头,道:“文姨娘对世子有恩,总在屋子里待着多有亏待,不如交些事给她,我会找嬷嬷看着,世子不用担心。”
苏谛似乎没意外,笑了笑:“也是,你不会有什么不喜欢的人。”
章窈不常出门,但平日也有数位结交好友。
她很少得罪人,就连对昭王妃,她也说不上讨厌。
章窈抬头看他,不懂他这句话。
他顿足下来,低头吻她侧脸。
丫鬟们都默契避开视线,章窈扶住肚子,愣过之后,只轻握住他虎口,也吻了他下巴。
他扶着她,笑了一下。
苏谛每次做亲密动作时都很自然,自然到就像是做过千遍万遍。
但章窈很少能感觉到他的亲近,更说不上喜欢。
……
苏世子回王府至今,不曾做过什么大事,可好几位朝中官员对他赞不绝口。
他是昭王亲生子,流落在外十几年,过惯了苦日子。
人回到王府,却依旧是不染尘埃的淑人君子,不知晓王府实情的人,对他是王府特地养在亲戚家的消息深信不疑。
但知道些东西的,又会对昭王夸虎父无犬子,昭王心中高兴居多。
只不过苏谛不是很在意。
百花节那日昭王妃走得早。
她和章窈合不来,一见面就有股气往头顶上冲,只是让章窈单独处事,她却是放心的。
好歹折了她两个心腹管事。
苏谛是男子,不便去百花节和那些夫人见面,又跟昭王说了自己今天身子不适,只待在书房里看书。
他收拾着书房里的东西,从前精心挑选的镯子,她送给苏谛的玉冠之类,都被他锁进一个匣子里,束之高阁。
属于她的东西,他从不丢。
至于苏宣廷送来的那把金锁,他找外边工匠化了,当了。
到了喝药时间,小厮端来一碗汤药。
他只颔首,拿过碗,一口饮尽。
小厮道:“外面有个丫鬟侯着,是晓姑娘让来的,请世子回院子一趟,说世子妃刚才脚滑了一下。”
苏谛顿了顿,道:“回去吧。”
章窈是滑了一下,但没什么大事。
她是头一次办百花节,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
要是让文姨娘出来,就有些懈怠,章窈必须要出来走动。
丫鬟人手不足,她把屋子里的丫鬟都派了出去。
冯晓晓跟在她身边,文姨娘转头看她一眼,冯晓晓便跟章窈说一声自己累了,去她屋子里歇歇,一会儿再回来。
她对这里很是熟悉,章窈也没说什么,点了头。
冯晓晓有些做贼心虚,文姨娘看着冯晓晓的背影,又看向旁边温雅的章窈,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微转过头,让丫鬟去药房占个熬药的位置。
等苏谛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床帐放下,有个人影睡在床上。
屋里没有丫鬟在,突然的头疼让苏谛有些站不稳。
他拄着拐杖,身形清瘦修长,一步一步上前,开口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还把人全派出去?出事怎么办?”
被窝里的人影细微颤抖了一下,苏谛抬头,察觉到了怪异。
他去拂开帘子,一股奇异的香便猛地袭来,飘然而上。
苏谛身上力气刹那间消失一般,他头脑一阵晕眩,突然跌坐在床榻,呼吸急促喘着,差点压着被窝里的人影。
冯晓晓是头次做这种事,在被窝里闷得脸又羞又红。
外边的男子喘|声让她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压住心情,像是刚刚睡醒一样,迷糊喊着苏哥哥。
拐杖掉在地上,苏谛身体充血一般,从脖子跟红到头顶,他趴在床榻之上,紧紧抓住床单。
冯晓晓被吓到了,从后扶住他道:“苏哥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回答她的,是苏谛如蛮牛的力气。
她的手腕被他紧紧钉在床上一样。
冯晓晓没反抗,却还是被他这模样吓到了,眼眶止不住红了起来,道:“苏哥哥,是我,我是晓晓。”
他眼睛通红,浑身都像要冒着热气一样,要把冯晓晓的手腕掰断。
冯晓晓眼眶盈了泪,疼得难受。
他什么都不说,可她都猜得到他在想的,是章窈。
她不再说自己是晓晓。
但苏谛猛然之间就松开了手,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要起身离开,可他那条腿用不上什么力气,又摔回了床榻。
冯晓晓衣衫一开始就不整齐,经这一趟,整个人羞得跟蒸红的虾子。
她连忙去扶住头疼的苏谛,冯晓晓知道他身上有禁药的药效,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即便冯家要她和苏谛到最后一步,但也没说会有头疼病。
冯晓晓突然转过了头,脸色大变。
珠帘外站着人,是想来章窈房里坐坐的夫人。
四处都是寂静无声的,唯有苏谛的呼吸重得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
章窈安静望着他们。
冯晓晓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心中却还是涌出一股说不出的难堪,眼泪簌簌而下,攥着自己衣服,受尽了委屈一般,喊章姐姐。
章窈没说话,但苏谛好像有了什么反应。
苏谛拐杖落在一旁,想抬头,但头疼欲裂,他捂着脑袋掉下床,撑手半跪在地上,喊着窈娘。
章窈久久站在原地,她安安静静,脸色白得可怕。
旁边友人都止不住担心,喊了声窈娘。
但章窈只是让小厮进来,轻声道:“去扶着世子起来。”
她又温笑着回头:“今日之事,请诸位不要说出去,原先世子便是要纳了冯家姑娘,小事一桩,但要是闹大了,让王妃那里知道,又该找我去聊聊。”
跟章窈过来的除了几个友人,就是一些新妇,她们都听说过章窈名声,互相对视了一眼,被丫鬟领着离开。
心中不禁想难怪连昭王妃都为难不了她。
但等她们走了之后,章窈扶着丫鬟才勉强站起,她脸上失了所有血色,苍白至极。
苏谛喊着窈娘
可章窈却没精力听他的话了。
她死死咬住唇,手紧紧抓着肚子,要上前去扶他。
但她突然踉跄一步,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被裂开一样,她额头上开始冒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章窈嘴角出了血,她大口大口呼吸,说不出一句话。
她想不是吧,挑着这时候搞她,她贤妻的角色还没演完。
贴身丫鬟始料未及,赶紧扶住她,等见到她衣服上有血的时候,脸上登时惊悚起来:“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
章窈这次突然早产,接生婆还没准备,只匆匆忙忙叫了几个会接生的。
苏谛人还没彻底清醒,候在门口吹着凛冽寒风,颤抖的嘴唇都起了皮。
他的腿刚刚又摔了两次,走起路都有些不稳。
文姨娘隐在一堆人里,轻步上前想过去扶他,就看见柳姨娘先一步走了过去,随后被苏谛重重打了一巴掌,摔在地上。
柳姨娘忍着泪,没人敢去扶她。
等她姐姐柳柳赶过来,才匆匆忙忙把她扶到了旁侧。
文姨娘收回了步子,心中却还是升起了一丝隐隐约约的后怕。
阴寒的感觉挥之不去,仿佛她做了这辈子最差的决定。
她压下心头怪异,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上次在章窈屋子里撒了红花粉,又给了冯晓晓一个麝香花包,即便章窈这样都没有影响,她也还有一个后招。
稳婆终是来迟了。
苏谛手是颤抖的,仿佛能听到屋子里的呼吸声,他拄着拐杖上前了一步。
先拦住他的不是习惯了接生的稳婆,是出来吩咐小丫鬟们去烧热水的章窈丫鬟。
贴身丫鬟心中焦急,心中憋了一肚子的话,却还是忍住了,只挡住苏谛道:“世子妃从前身子便虚亏,为了不让世子担心才瞒着,望世子不要惊扰世子妃,让她安心生下这个孩子,她要是在里边见了世子,又得勾起伤心事。”
苏谛站在门口,脸上表情甚至称得上是茫然,在想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丫鬟明显不想和他搭话,转身就进了屋子。
章窈这一胎有些难产征兆,但里边大夫在说还好。
可这个还好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等到外出探亲的昭王妃回来,章窈这一胎也没下来。
屋子里的稳婆看着满头大汗的章窈,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不安。
她出的血,过多了些,所有人的心提在嗓子眼。
有药房的人匆匆忙忙端来一碗药,让丫鬟端进去给章窈提神。
只有文姨娘看着一个丫鬟把药端进去,捏着帕子的手才慢慢松开。
冯晓晓现在还被关在那间屋子里,那是章窈和苏谛的卧房。
引起冲突的罪魁祸首,也是冯晓晓和苏谛。
昭王妃要进去看看情况,又看出苏谛的不对劲,连忙问他怎么了,他脸色白得吓人。
苏谛才被用过猛药,一条瘸腿站都站不稳。
要立即跟章窈解释的念头支撑他到现在,可莫大的恐慌让他连手指都在发抖。
昭王妃眼皮跳了跳,也不敢刺激强迫他,连忙让人搬张椅子让他坐。
苏谛的脸色难看得像半个死人,他头发还是乱的。
昭王妃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儿子,实在怕他出事,只赶紧让人去喊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但大夫一过来,苏谛身体又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又站起来,紧张问是不是里面出什么事。
昭王妃心有不安,进去看了一眼。
屋子里烧着暖炉,章窈脸色苍白,被扶着在屋子里走动,她头发被汗浸湿,全身脱力一般,只走了两步路就往下摔,稳婆们赶紧扶稳了。
昭王妃曾经在破庙产子,夜黑风高,她早已忘了当时场景,但她看到章窈模样,突然就想起了当时的痛苦。
这是难产的征兆。
这一个晚上都不曾安宁。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里面出来一个稳婆,苏谛踉跄一步摔倒在地上,又去问她章窈怎么样了。
稳婆赶紧扶起了他,安抚着说没事,没事,她朝昭王妃使了眼色。
昭王妃心漏跳一拍,随着稳婆去了隔壁小厅。
稳婆走近,压着声音,道:“王妃,世子妃的情况有些不妙,最差的打算,是保大还是保小?”
昭王妃眼皮跳了跳:“保不了两个?”
“现在已经是有些悬了,世子那样子我不敢刺激,”稳婆声音压得极低,不敢大声,“王妃快些拿主意,要不然到时候一拖再拖,是一尸两命。”
昭王妃不喜欢章窈,那个女人把苏谛控制得死死的。
可苏谛是她亲儿子,对章窈怎么样有目共睹。
昭王妃咬咬牙,道:“保大人。”
稳婆回一句知道了,福身,步伐匆匆转了回去。
她要进内室时,突然就被苏谛拉住袖子。
他整张脸都是吓人的白,颤抖的嘴唇说话都开始结巴:“让我去看看她,就看一眼,就看一眼,不会让她看到我,我怕她出事。”
苏世子自回王府起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此行此举,着实是把稳婆都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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