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来自稷下学宫的涌动暗流
泸江之水汹涌激荡,奔流之时便似万马奔腾,气势惊人。
江水之中,隐约可见十数丈的巨大黑影在水下游动。冥冥之中,泸江水脉之力被引动起来。江面之上,立时便有数丈高的江浪形成。
江浪骇人之势,一波又一波地轮番拍下,顿时激起白色浪花。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宜县水道之中那阻隔水道的礁石、淤泥,立时被江浪冲开。
泸江本是长江支流,流急坎陡,航运困难。泸江江水之气象,原本只占了一个“险”字。
但如今泸江江面的这般景象,却是气象磅礴,格外雄壮。只论眼前之气势,便不弱于那贯穿中原的长江黄河!
自从郑国奉命,请调泸江龙王疏通宜县水道之后,宜县水道之上便一直是这番景象,已经持续数月有余。
泸江水脉之力调动,激起惊涛骇浪,借此疏通宜县水道。
又见巨浪涌起,狠狠拍下,“砰”的炸裂之声中,隐约传来礁石断裂的清脆响声。
奇形怪状,通体青黑色的礁石碎片浮上江面,旋即又是一个浪头消失。与此同时,江面之上,因为水中礁石存在而形成的暗流漩涡,也消失不见。
原本汹涌无比的江水,流至此处,顿时变得平缓起来。
江边的水工劳役见状,顿时眼中一亮,高呼道:
“唉,通了,好像通了啊!”
此言一出,顿时传遍了江边两岸。一众劳役、水工,听闻此话,顿时跟着欢呼起来。
工部员外郎郑国,此时听到动静,连忙跑到江边。
看着水流越发平缓的江面,郑国连忙取来工具,与身边随从一同测量水道疏通情况。
几次确认之后,郑国兴奋地一拍手掌,朗声道:
“宜县水道已通,速速派人,回禀陛下、曲靖侯!”
这宜县水道一通,云国大军便可自江阳府发兵,水路并进,进攻夏国。
沿着长江进攻,便无粮草后顾之忧。夏国沿江两岸州县城池,必动荡不堪,甚至能够兵锋直指夏国首都金陵城,以最快的速度攻灭夏国,全据天下!
而此时,宜县不远处,夏军驻守的南津关。
听闻远处传来的欢呼之声,南津关夏军主将,顿时重重地叹息一声,道:
“只怕这宜县水道,已被疏通了!”
一众夏军将领,脸色顿时一变,惊呼道:
“为何这么快?”
“宜县水道之下礁石林立,疏通水道格外艰难,所需的人力物力甚大。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听闻云国皇帝,下旨命泸江龙王,调水脉之力相助,这才如此快。我等派出的探子,也曾亲眼所见江中有龙王隐现。”
“唉,万万没想到,这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这天地变化如此之大。”
此前众人尚不觉得什么,但此时细细想来,却是发现,这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世间变化如此之大。
气运显化、大军凝聚异象、天地异兽,这些原本神话故事、志怪小说之中才会出现的东西,竟然就这么突然,毫无波澜地来到了世上。
为首的夏军主将,语气沉重地道:
“速速派人,回禀金陵城、西南招讨司,宜县水道已经疏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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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府,西南招讨司衙门。
宫英纵看着手下自吐蕃传回的密信,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喃喃自语道:
“羊同节度使?当初吐蕃使节前往中庆城的时候,云国皇帝竟然就有了准备,早早布下了这枚棋子,以节制吐蕃国……走一步看十步,料敌于先,这云国皇帝,当真是厉害!”
手下绣衣使看着宫英纵难看的脸色,犹豫着开口道:
“大人,安国那边回禀,云国人早有准备,围歼了反抗势力兵马。咱们派过去的人,也没了踪迹……应当、应当是落在了云国东厂的手中了。”
想起自己此前那一副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样,宫英纵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猛地一拍案桌,咬牙道:
“好算计,好本事!这一局,算是我宫英纵输了。”
手下绣衣使闻言,默默低下了头,心中却是不由腹徘道:
什么算你输了,本来就是你输了好不好。全程被云国皇帝压着打,还在这儿装什么……
宫英纵倒是没有注意手下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道:
“煌煌大势覆压而下,我那个便宜师兄,果然好眼光。世人皆认为,大夏的国力比云国更为强盛。如今我方才能够看清楚,这两国之中,在天地大变之中占得先机的云国,才是更强盛的一方!”
“大人,那您此前,可还有别的什么准备吗?”手下绣衣使适时问道。
宫英纵闻言,神情顿时一滞,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拿我书信,前往衡阳府告知德阳侯,领军撤回来吧……现如今,唯有集中兵力守卫江州郡,才能够有办法挡住云军兵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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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之中。
西南急报,一路快马加鞭,被迅速地送到了虞昭凌的御前。
虞昭凌急忙翻看军报,扫视一眼之后,眉宇皱起,语气低沉地道:
“宜县水道,已为云军所疏通!唉,长江沿岸,乃至都城金陵,自此便要遭受云军袭扰不断了……”
此时谨身殿之中,唯有虞昭凌的十数名潜邸心腹在此。
听到虞昭凌所言,出身夏国勋贵,当初在西南招讨司时投效于虞昭凌麾下的兵家弟子朱飞昂,见虞昭凌神色低落,当即出列,朗声道:
“陛下,宜县水道纵然已通。但江州郡尚在我大军手中。沿江而下,更有浔阳郡、宜城郡、历阳郡,皆是易守难攻之地。云军若是顺流而下,所遇皆是我险要城关要塞,一路强攻,必损兵折将。届时云军士气低落,军失锋芒,我军再重整旗鼓,必可一举挫败云国,收服失地!”
说来说去,其实核心观点,还是一句,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
夏国,实在太大了!
纵然云军再骁勇善战,夏军兵力再空虚,想要从江城府一路打到金陵城,也不是短短几个月便能够实现的。
虞昭凌多年从军,自然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其实夏国对付云国的战略,一直就是如此,想要依靠强盛的国力,拖垮云国。
但此时的他,登基以来,便一直损兵折将,丢城失地,难免心中有挫败之感而已。
听到手下臣子劝说,虞昭凌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道:
“半月前,郧阳府也被云军攻陷,安顺郡全境沦陷。邵阳郡大半疆土沦陷,与武陵府隔沅江而对的邵阳郡潭州,也已城破。”
“现在宜县水道也已疏通,云军便可顺流而下,截断武陵府与江州郡之间的联系。宜县、邵阳郡、安顺郡云军三路合围,武陵府便四面受敌,危矣!”
说到这里,虞昭凌咬了咬牙,沉声道:
“传旨武陵府中将军孙乾芳,命其率部撤离,退往江州郡!”
就如当初弃守河池郡一样的理由,武陵府的十余万夏军,虽半数为郡兵转任,不算精锐。但此时的夏国,也绝对损失不起这些兵马。
这也就是萧承当初,为何会做出让伍子胥故意败退,以此助廖固登上高位的原因了!
因为无论武陵府的战事如何顺利,只要安顺郡、邵阳郡失守,居于突出位置的武陵府夏军,也只有选择撤退这一条路!
“臣等,遵旨!”殿中众臣,也知道此时局势如此,只能如此选择,当即齐齐俯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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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皇宫,中庆城养心殿之中。
大理寺卿狄仁杰、刑部北境清吏司郎中宋慈、大理寺寺正郅都、刑部主事张汤、监察御史赵禹,齐齐走入殿中,对着萧承俯身一拜。
“臣等,拜见陛下!”
萧承抬头看着几人,微微点头,沉声道:
“宋卿,查的如何?”
宋慈上前一步,俯身行礼,道:
“臣已详查过了,三名犯官府中家眷,皆为服毒自尽。但其中,确有蹊跷!”
“动手之人,虽手法巧妙,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但三家府中一众家眷,尸首散落府中各处,一点也没有齐齐服毒自尽的模样,此为疑点一!”
“臣在三家府邸之中,更是找到了匆忙收拾的包裹。若犯官有携家中亲眷一齐自尽之意,应当是不需要如此的,此为疑点二!”
“第三处疑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处,是臣在一些死者两颊骨骼处,发现了有脱臼的痕迹。”
“所以,臣大胆推测,三家府邸之上的犯官家眷,皆是被高手突入府中,以擒拿手法卸下骨骼,强行灌下毒药之后再行复位。其手段巧妙精细,若非臣解刨死者尸身,取死者骨骼查验,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萧承双眼一眯,冷哼道:
“果然如朕所料,这高方与其同党,不过是幕后之人为了掩人耳目,而推到台前的幌子!”
张汤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当即沉声道:
“臣这便前去提审高方以及其同伙,一定要为陛下,将这幕后之人尽数揪出!”
张汤自信于自己的拷问手段,无论是谁,只要到了他的手中,也决计熬不过酷刑。
赵禹闻言,却是微微摇头,开口道:
“只怕从高方那边,是问不出什么的。”
既是被推出来掩人耳目的,高发能知道个什么?真正知道的那三人,连带着阖府上下,都被强行毒杀!
狄仁杰站在原地,眉头紧皱,沉默片刻之后,沉声道:
“陛下,臣其实有个疑惑!这背后之人,动手毒杀犯官庄有三人全府,手法精细。若非陛下烛照万里,宋大人精于勘验,是万万发现不了其中蹊跷的!”
萧承闻言,心中一动,道:
“狄卿想说什么?”
“臣想说,这幕后之人既然可以把案子做得如此巧妙,那当初,为何不出手,助高方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狄仁杰沉声道。
赵禹闻言,继续接话道:
“高方既然是个幌子,幕后之人或许就是将他作为替死鬼,自然不需要太过费心。”
狄仁杰微微摇头,沉声道:
“绝对不是!”
“高方乃是礼部仪制司郎中,据一众犯官所言,他们想要借科举牟利,这高方就是不可或缺之人,不该如此轻易地被舍弃才对。”
说到这里,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继续道:
“而且就算高方只是一个替死鬼,幕后之人在当初事情败露之前,也应该出手帮忙才是。因为他们隐藏于高方的身后,高方没有暴露,他们就会更安全才对!”
郅都闻言,眉头更紧,接话道:
“听狄大人这么说,臣怎么觉得,这幕后之人从一开始,就是想要高方死呢?”
狄仁杰闻言,当即振声道:
“臣觉得,高方对幕后之人来说并不重要,死或不死都没有区别!他们想要的,应当只是要搞臭科举之制。只要这舞弊案曝出,陛下推行的科举,不论出身、以才选士的名声,也就臭了……”
“听闻夏国,前些时候也仿照我大云,举办了科举之试,以选拔人才。只怕此事,也是夏国在背后筹谋!”张汤再次接话道。
龙椅之上,萧承双眼一眯,微微摇头,道:
“倒也不见得是夏国所为,否则必然逃不过朕的耳目!”
粘杆处翊卫使钟子濯,如今身居夏国二品绣衣使,其在金手指面板上的忠心值也高达八十。若夏国真有什么动作,萧承不可能不知道!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拿起手中的密折,让身边太监递给殿中几人。
“这是东厂查到的三人详细情报,你们看看吧!”
密折之上,是庄有等三人详细无比的情报。
几人轮流翻看一遍之后,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齐齐俯身一礼,道:
“请恕臣等愚钝,未曾看出异常。”
“他们三人,分别出身儒、法、名三家,皆是朕设立稷下学宫之后,以论政有理而入仕!”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萧承冷着脸,沉声道:
“朕倒是觉得,幕后之人或许不是冲着科举而来的……他们想要攻讦的目标,应当是科举的推免名额制度。或者说,他们攻讦的,应该是地方官办书院!”
连科举推免名额都可以私相授受,知道的人清楚,这是高方等朝中大臣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动的手脚。不知道的人定然会觉得,这官办书院之中不知道藏着多少污秽腌臜之事呢!
而萧承在各地建立官办书院、给予推免试名额,从始至终,为的就是培养学院派弟子,以此平衡、削弱诸子百家在朝中文武百官的影响力,避免如夏国朝堂之上那般,出现百家党争之势。
而诸子百家之中,也难免没有人能够看出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或许就是诸子百家之中,有人想要以此手段,攻讦地方官办书院,迫使萧承改革书院推免名额制度,乃至废除各地官办书院……
这么一想,此前种种疑惑,倒是也能够想得通了!
说到这里,萧承环顾众人一眼,沉声道:
“朕有怀疑,但没有证据。朕给你们几人暗中调查之权,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几人闻言,当即神色一振,齐齐俯身行礼,道:
“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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