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善后
透明的玻璃柱内,一个黑发的青年赤裸地浸泡在蓝色液体里，他的脑门上贴着多条导线,导线穿过玻璃柱连接到旁边的仪器上。仪器显示屏还有数值在跳动,显然之前有人正在操作，由于不可抗拒的原因被中断，不得不紧急撤离。
祁云飞奔至仪器前,死死地盯着显示屏上的字。
“神经控制进度百分之五十……”他一惊,转头紧张地问夏海，“有没有办法停下它！”
操纵的人虽然跑了，但仪器仍在运转。
夏海安抚地看他一眼。“别担心。”
他站在仪器前，熟练地操作，数秒后,屏幕上的进度条暂停了。
祁云长吁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望着玻璃柱里的恋人,忍不住嘀咕:“你这个……笨蛋……”
眼里的担忧越发凝重。
不知道这些天,他在这里受了多少苦，被打了多少禁药。
夏海作为善后部门的负责人,打扫战场经验丰富，见过许多研究基地的实验室,对科学疯子的伎俩,了如指掌。
和战斗在前线的吸血鬼猎人不同，善后部门组合成分更为复杂,一个小队包括战士、医护、智能工程师、科研人员等。
夏海精通智能，经常研究暗王势力基地的各种仪器，因此,他一上手，先切断经神控制系统，接着进行反向操作，让玻璃柱里的人恢复正常意识。
祁云望着夏海驾轻就熟的模样，抹了把脸。
真是关心则乱，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吸血鬼猎人，难道还不清楚善后部门的本事？
秦小游等人从破碎的窗户飞上楼层的走廊，看到实验室厚重的大门被炸了个破洞，终于明白刚才的巨响是什么原因了。
估计是实验室大门打不开，善后部门的人不得不采取暴力手段。
跨进破损的大门，往里面走去，当看到一排排泡在蓝色液体里的人体和器官，秦小游一怔，想起了不美好的回忆。
他以为当初萨恩岛的宫藤真由足够恶劣了，想不到洪博士比他更变态，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境界。
相较秦小游的震惊，李先生和秦霖的表情淡定多了。
李先生活了五千多年，从原始时期活到现代社会，经历多个朝代，见过比这更残酷的事，而秦霖和暗王势力打了三十多年的交道，深知他们毫无下限，每次看到惨无人道的实验现场，都会皱眉，更加坚定铲除他们的信念。
秦小游环视一圈，发现了祁云。只见他单膝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名青年，那青年身上裹了一件长款风衣，露在外面的肌肤和发丝湿漉漉的，滴着蓝色的液体。
夏海一边拷贝仪器里的资料，一边对祁云说:“你男朋友运气不错，只是被注射神经药物，休养一段时间，把药物排出体外，就能恢复正常了。”
祁云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恋人的脸颊，由衷地道:“谢谢。”
夏海微笑:“不客气，应该的。”
他是善后部门的负责人，救援是第一要务。
秦小游上前关心地问:“他怎么样？”
祁云抬头道:“暂时昏迷，被打了和拉姆扎伊亲王一样控制神经的药物。”
秦小游半蹲着，颇为好奇地打量他怀里的血族恋人。
血族外表很年轻，二十出头，相貌出众，是纯粹的崇夏国人。由于被当成实验品浸泡过营养液，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祁云平时沉着冷静，自带一种疏离感，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此时此刻，他抱着昏迷的恋人，眉头紧蹙，墨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唇色泛白，似乎在极力隐忍，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秦小游离得近，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差点失去爱人的后怕，不禁回想昨天下午他和自己说过的话。
尽管他拥有洒脱的爱情观，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理念，但是恋人遭遇不测时，仍然会害怕失去。
感情的事，谁能做到真正地收放自如呢？
“会恢复吧？”秦小游问。
“嗯。”祁云拢紧恋人身上的风衣，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我先带他去飞艇。这次的事……多谢你们了。”
他感激地望着秦小游和李先生。
秦小游起身，抓了抓发丝，笑道:“不用客气，等你爱人养好了，咱们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好。”祁云认真地应道。
看着他离开，秦小游情不自禁地握住李先生的手。
李先生低头凝视少年精致的脸庞，自然地回握他。
秦霖与夏海交谈结束，不经意地回头，目光扫过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
天将亮，基地的善后工作终于结束。
这次共救出三十六名未受吸血鬼血液污染的游客，销毁生物实验品一千四百七十份，逮捕了十二名科研人员，二百零二名低级吸血鬼和五十名高阶吸血鬼，可以说，战果硕硕。
该救治的救治，该关押的关押，依次送往异能管理局总部，安排后续工作。
秦小游等人搭乘飞艇，回到了万里镇。
出了飞行场，看到了开车接他们的罗管家，以及藏在罗管家领子内的小蝙蝠。
车子是七人座的豪华商务车，空间宽敞，位置多，载四人一鸡绰绰有余。罗管家和秦霖分别坐前面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秦小游和李先生坐中间，小红蹲后排。
小蝙蝠体积小，可以忽略不计。
秦小游全身无骨般地靠在李先生的怀里，手指揪了一把李先生的金发，眼睛微闭，半睡半醒。
熬了一整夜，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精神却极度紧绷，明明困得不行，脑子异常清醒，下了飞艇还没缓解，秦小游只能靠在李先生的怀里，贪婪地闻着他身上清新的玫瑰香味。
李先生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插在他的发丝里，帮他按摩头部穴位，力道轻柔，恰到好处，按得秦小游不由自主地发出低吟声。
前排的秦霖抬头看了看后视镜，半晌，他从包里取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地滑动、点击、打字。
罗管家边开车边偶尔和李先生交谈，汇报这几天的工作状况，碰上一个红灯，他缓缓刹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疑惑地侧首。
霖少爷遇到棘手的事了吗？
表情这么严肃，隐隐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看来异能管理局的执行官不好当，刚结束一个任务，还没到家，又有新任务了。
眼角余光扫过秦霖的手机。
嗯？
【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恋……】
“嘟嘟——”
绿灯了，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促，罗管家回神，专注地开车。
小蝙蝠从他领子里钻出，蹦跶到椅背上面，豆子般的眼睛瞅向后排的大公鸡。
这么多年了，它仍然不是大公鸡的对手。
小红作为变异鸡，警戒心强，反应灵敏，瞬间察觉到小蝙蝠的视线，它翘起脑袋，懒洋洋地“喔”了一声，小蝙蝠翅膀一抖，迅速钻回罗管家的衣领里。
“喔喔~”小红嘲弄。
就这一点胆量，还想偷窥它？
太没出息了。
秦小游听到公鸡的叫声，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问:“到家了吗？”
李先生以指梳理他的发丝。“快了。”
“哦。”秦小游从他怀里出来，端正地坐好，轻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他摸着光滑的下巴，思索。
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是什么事呢？
“滴滴，主人，您有一条新信息。”机械表响起小智的提示音。
秦小游狐疑地点开。这个时间点，谁会给他发信息？
机械表弹出一个虚拟小屏幕，未读信息的发件人显示是顾兆。
“哎？”
他把顾兆给忘了！
遥远的西北草原，顾兆孤零零地坐在毡包里，捏着手机，等待秦小游的回复。
昨天深夜发生的事，好像是一场惊悚的噩梦。
第一次接触异能者的世界，简直颠覆了他的世界观，当被秦小游从草原“传送”回毡包时，他蒙了许久。
回过神后，又兴奋不已，恨不得开手机直播，和网友分享他的奇妙经历。
然而，理智告诉他，这样做不对。
过于离谱的事，公之于众，容易引起普通老百姓的恐慌。
于是，他一个人趴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凌晨四点才睡过去。这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钟，他猛地翻身坐起，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准备秦小游打电话。
无比庆幸昨天下午要到了秦小游的电话号码。
刚想按拨号键，怕打扰对方，改为发短信。
咬着手指焦急地等了半分钟，秦小游回复了，他迅速点开。
【救援非常成功，坏人已经抓捕归案，你可以放心游玩了。】
顾兆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愧是异能管理局的人，效率杠杠的！
他打了一堆赞美的话，再从相册里找出一张照片，一起发送。
商务车里，秦小游收到顾兆的信息，点击查看，一张照片赫然入目。
他诧异地瞪大眼睛。
照片里，自己像八爪章鱼般挂在李先生的身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雪白的哈达把他和李先生“捆绑”在一起，周围是一帮看热闹的牧民，而他醉醺醺地瞪视格尔泰。格尔泰朝李先生翘大拇指，李先生垂眼凝视怀里的人，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了？”李先生转头看了过来。
秦小游手忙脚乱地关闭信息框。“没……没什么。”耳尖发烫泛红。
原来昨天下午，他就已经对李先生表出现强烈的占有欲了。
李先生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倒没追问。
商务车驶入环境优美的别墅花园，在一栋豪华的别墅前停下。
秦小游第一个跳下车，接着是小红。
小红抖抖身上的羽毛，朝大门“喔喔喔”叫，告诉别墅里的人，它和小主人们回来了。
公鸡洪亮的叫声比电铃好使。
坐在客厅里刺十字绣的王春兰听到公鸡的打鸣声，问旁边泡工夫茶的老伴。
“小霖回来了？”
秦飞跃侧耳倾听，放下茶壶:“没错，是小红的声音。小红到家了，秦霖一定也回来了。”
王春兰丢下十字绣，跑出客厅。
保姆张雪除完花园里的杂草，见老夫人急匆匆地跑出来，吓一跳:“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王春兰道:“小霖回来了。”
张雪忙说:“夫人，您回客厅吧，我去开门。”
王春兰想了想，招她回来:“算了，别去，他自己有钥匙。”
想到小儿子追着大儿子的脚步，也去异能管理局当职，做危险的任务，她心里就来气。
弟弟从小就崇拜哥哥，有样学样。
三十年未见，他好不容易回来，相聚不到几年，又出去做任务，一个月没有音信。
她和老伴都一大把年纪了，两个小兔崽子却不让她省心。
让他们娶妻生子是指望不上了，可想他们在家多住几天，竟也成了奢望。
王春兰生着闷气，回到客厅，重新拿起十字绣。
秦飞跃一脸疑惑，却聪明地没有开口询问。老婆生气的当口，千万别凑上去，否则自己就成第一出气筒了。
别墅门外，秦小游不舍地望着李先生。
大前年，李先生买下隔壁的别墅，和他们做了邻居。每次放假回家，秦小游都为住哪里烦恼。
李先生家有他的房间，精心布置，非常舒适，家里有爸妈在，他又想陪他们。
于是，他经常两头住，这边住几天，那边住几天。
今天回来，他本该先回家，可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而言，一刻都不想和喜欢的人分开。
秦霖见弟弟犹豫不决，抿下唇，长臂一伸，提住他的后领。“这边。”
秦小游被哥哥提着倒退，朝李先生挥了挥手:“明天见。”
李先生手臂上挽着脱下来的风衣，微笑地回应:“明天见。”
秦霖礼貌地向李先生点了点头，掏出钥匙，开门带弟弟进去。
李先生站了一会儿，等大门关了，方不紧不慢地回自己家。
罗管家尽职地跟上，发现主人手腕上的玛瑙串珠和游少爷头的串珠如出一辙，墨绿色的眼睛微微一闪。
进门后，秦霖放开了秦小游的衣领，秦小游摸着被勒的脖子，讨好地说:“那个……哥，求你个事。”
秦霖脚步一顿。“什么事？”
秦小游抱住他的手臂，仰头道:“妈一定还生我的气，一会儿你帮我挡一挡哈~”
他妈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但仍挥得动木棒，他已经成年了，要是还被打屁股，可太丢脸了。
他哥从小优秀到大，性格又沉默冷静，妈妈向来拿他没办法。
望着弟弟如红宝石般晶亮的眼睛，秦霖颔首。“嗯。”
“谢谢哥！”秦小游咧嘴，露出可爱的小尖牙，脑袋一晃，辫子上的串珠相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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