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黑心经理第二十五天
“我希望, 在幸村的手术结束后,你能去看他几次。”
真田说。
原来是这个啊!英美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早说啊真哥!你早说是这个,我刚才哪还用得着——
英美里立刻答应了下来:“当然没问题, 幸村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即使你不说, 等他手术结束, 我也会去探望他的。”
真田摇头。从话说出口开始,刚刚在他身上盘旋的那份犹豫似乎就彻底消散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立海大副部长。
“不是说去看看他这么简单。”他说,“我会这么说,是希望你能够劝一劝幸村。我们毕竟不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所以这样的要求可能有些过分, 如果你想要拒绝随时都可以说,请不要感到负担。”
真田的表情很诚恳。
英美里:
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幸村让我劝你们, 你们到头来又让我劝幸村,什么意思啊?我是鹊桥吗?
“幸村他, 对胜利有一些”
真田回想起当时在桥上的情景。幸村站在他面前, 笃定地看着他、告诉他“网球就是我自己”。
那时候他已经感到有些异样,但碍于幸村的身体情况, 没有刨根问底。幸村的态度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浅影,演变到决赛结束后的现在, 让真田不能不担忧告知幸村关东大会决赛的败绩后, 对方会受不了。
以他对幸村的了解,这种情况恐怕很有可能会发生。
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这个一直比他更强大, 精神也比他更坚韧的部长。即便他对幸村的痛苦来源心知肚明, 但他依然无法做到这件事。
真田看着眼前的少女。德久英美里, 她既是幸村的朋友, 又是青学的经理, 这个身份决定了她的话是可信的,而且是结合了多方立场的。
与此同时,她对网球的见解也非常深刻。
更不用说她作为一个同龄人来说,本身就拥有着令人羡慕的成熟心智和平稳心态。从经理的角度来说,她劝说别人的能力也一定不会差。
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能够劝动幸村
英美里思索片刻,答应了他的要求。
“等他恢复到可以见客人的时候,我会去的。”她说。
幸村的手术非常成功,三天后,英美里就收到了真田的消息。立海大网球部决定在这一天去探望幸村,顺便把英美里捎带过去。
英美里:
捎带过去,我是什么?什锦缤纷拼配果篮吗?
土谷综合医院外,太阳已经远远吊在顶楼天台的角落。英美里白天有课,加上神奈川到东京确实也需要一定时间,几人在医院外会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走到幸村的病房外,网球部的人突然冻住了一样不肯前进了。
英美里非常好奇地看着他们几人在病房外你推我推,不敢当这个出头鸟,问身边垂头丧气的切原:“为什么你们看上去都不太愿意进去和幸村汇报?”
她心理上能接受——毕竟输了嘛,嗯嗯——但依然有些不解,幸村是个挺好说话的人呀。
当然,她能感受到幸村身上不同于国三生的成熟,但正因为他成熟,所以更能理智地看待比赛结果吧?
又不是3-0惨败
切原瞪大碧色的圆眼睛。他只要不像在球场上那样发疯,本质上还是一个非常尊重前辈而且好欺负的小孩。
好欺负的小孩咋咋呼呼地说:“德久学姐,是你不了解情况吧?部长好说话等等,你跟我说的是同一个部长吗?你说的是真田副部长吧?”
英美里:
英美里黑线,你们真田副部长好像也不是很好说话吧我说!决赛的时候扇人巴掌都忘了吗!
她看着切原略显白痴的表情,心里又有一些怜爱了。海带君你到底每天都生活在一个什么样水深火热的地方啊
最终依然是真田副部长扛起了这个家。他敲门进去,向幸村直言关东大会立海大只拿到了准优胜的消息。
话一出口。病房内外的空气都凝滞了。
这份寂静持续了很久,才听见病房里幸村的声音:“你能稍微出去一下吗?”
真田大约又在里面站了一会儿,这才走了出来,顺手带上门。
但即便病房的门被关上了,走廊里的几人依然能听见幸村在里面发出的,近乎绝望的嘶吼。
这里的剧情英美里当然是有印象的,可谓对幸村这个角色的高光之一,他对胜利的追求和渴望由此可见。
但脑海里有印象,和现场经历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她惊讶于幸村的情绪爆发,更惊讶于立海大众人见怪不怪的态度。
毕竟在英美里真实接触他的这段时间里,原本通过动画了解到的形象已经不那么确切了。
在她看来,即便幸村是立海大的部长,即便大家都知道他非常优秀,对自己的要求也很严格,但无论是他平时的行为还是他开解英美里时的话语,都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成熟、自然——用一句俗套的话来说,就是总能和自己和解的人。
好吧,英美里心想,大概因为对幸村来说,网球和其中蕴含的东西太过重要了。
不知道又在外面等了多久,立海大的正选决定要走了。毕竟再不回去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真田问:“你不走吗?”
英美里摇摇头:“我再等一等吧。”
好在真田也并没有多问,他带着一众立海人走了。就在英美里以为自己会等很久才有心情离开时,房门被拉开了。
幸村的表情已然恢复平静,他看见门口的英美里,反而吓了一跳,语气温和地问:“英美里?你怎么在这里,是来看我的吗?”
英美里点点头:“是,不过我忘记买花束和果篮了。”
幸村失笑:“这些有什么重要的,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他本来是开门出来准备透气的,不过这样正好。有人陪着,他大概就能忘掉那些烦心事。
何况这个人还是英美里。
英美里陪着他走到院子里。夏天的风即便吹在身上也不会觉得凉,不过树上的花却开得不好,颜色都不鲜亮,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幸村仰头:“大家都说花期,果然花还是要在花期观赏才最合适。”
英美里没有接话,便听见他自顾自说下去。
“花有花期。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人也一样,如果没有在最适宜的时间做最恰当的事,那么这个人无疑可以说是失败的。”
英美里原本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忽然插嘴问他:“精市,你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幸村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成绩还不错。我们网球部里,成绩最好的应该是柳和柳生。我的话,大概年级前十?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这时两人已经在院子正中间的花坛边坐下休息,英美里翘起腿,看着自己的脚尖问:“那么,为什么没有想过要在学习上争第一呢?”
幸村理解她的意思,于是给了一个非常自然的回答:“因为我喜欢网球啊。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要争第一嘛。”
英美里皱眉。
她好像有些知道幸村的错位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我相信至少在国中阶段会选择网球部作为自己社团活动的人,多多少少对网球都有一些喜欢。”
英美里说,“但是喜欢所以要争第一,我不是非常能够认可这个逻辑。”
她虽然尽量说得委婉,但话里的意思依然非常直白。幸村看着她的脸,感到有一种无由来的烦躁。
他知道,英美里应该是在劝导他,但是他看着英美里,就想起她是青学的经理,就想起青学赢了立海大,赢了他。想起他完美无瑕的三连霸,被硬生生添上一道抹不去的污点。
在他们谈到网球之前,他明明还不会这样想。
幸村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了:“那么在英美里看来,什么样的逻辑才能被认可呢?”
英美里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但并没有感到局促。
难缠的客户应付多了,村哥这样只会含沙射影几句的国中生实在不算什么。
她偏头看着幸村的表情:“比如说,因为拿到优胜以后会给我带来实质性的奖励和荣誉,所以我想要争第一。”
“又或者说我想赢,因为赢过别人能够满足我在竞技体育里的胜负欲,所以我想要争第一。但是你说因为喜欢所以一定要胜利,要拿到优胜,我认为这个逻辑是说不通的。”
“喜欢是一种很美好、很轻松的事,并不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压力。”
幸村挑眉,他现在感到有些被冒犯了:“好吧。这么说吧,你认为手冢喜欢网球吗?”
英美里点头:“当然。”
“那么他在每一场比赛中,是否都用尽全力想要获胜呢?”幸村抱着手臂睨着她。
“这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英美里语速平缓地解释,“手冢当然是喜欢网球的,你也一样。我绝不否认你对网球的喜欢。”
“但我认为喜欢只能作为尝试它的一种驱动力。也就是说,喜欢最多能够把人的行动推进到‘我要去试着打网球’,再往后就不能全都用喜欢来解释了。”
“仅仅只是喜欢网球的话,可以自己在家里打着玩、可以在街头网球场随机抽一个幸运路人对打。但当你加入了一个运动社团以后,你会不由自主为团队的成败担负起责任,甚至被过往的荣誉捆绑。”
“而这些东西都是非常复杂的,它们无疑会让人更加渴望胜利,同时也会让喜欢带来的那种原始动力被淡化”
幸村打断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平淡,视线也看着园子里飞来飞去的小鸟,并没有看英美里。
“尼采说,‘喜欢做事,人们这样说,其实是通过一件事来喜欢自己’。所以我承认,除了网球这项运动本身,我也喜欢引导团队走向胜利的自己、完美承担部长责任的自己,以及拥有一点好胜心的自己。”
“这是一种错误吗?”
“我想英美里,即便是你,应该也不能说追求胜利是错误的吧。”
英美里有些无奈。她从来没有和这种状况下的幸村沟通过。
幸村在她面前一直是知性的,体贴的,理解他人的,拥有着超越国三生的理性与随和。而这样顽固地和她较劲的幸村,对于英美里来讲非常陌生。
不过也很正常。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偏执的那一面,只不过有的人偏执的占比会多一些而已。
“我从来没有说追求胜利是错误的,否则任何竞技体育都应该被取缔。但至少,外因作用下变得复杂的胜利欲望,不能够高于你对这项运动的喜欢吧。”
她神情有几分歉疚,说话却毫无保留:“为了不理想的成绩懊悔、不甘,这都很正常。但太过沉湎于这种情绪中”
幸村却像是一下被她这句话激怒了。他从花坛边站起来,身上披着一件从病房里穿出来的厚外套,语气淡淡的:“我想我并没有沦落到需要你来教导我的地步。”
他的视线扫过少女依然平静的眉眼,心里怒意更甚,想要有意刺她一句:“毕竟,英美里应该没有什么非常喜欢的东西吧?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对任何事物的热衷和坚持。”
“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说这些话,那么我恐怕你只是在白费力气。”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不客气了,还有点送客的意思。英美里于是也跟着站起来。
不过她毕竟曾经是二十八岁,不是八岁,不至于为了幸村一点口舌之争就咬牙切齿。
她点点头:“好吧,精市。今天天气不好,或许也影响你的心情。手术刚做完不久,要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向医院大门方向走了两步。想起天气预报今天要下雨,又回头打算开口提醒一句。
她一转头,便看见幸村依然站在花坛旁边,有些愣神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刚才座位上飘落下来的几片花瓣。
花期啊
英美里看着他落寞的侧脸,叹了口气。十五岁啊,毕竟也才国三而已。
于是她冲幸村挥挥手,将他的注意力从落花上抽离。
“过几天再来看你。”英美里微微笑起来,“病人没有拒绝权哦,精市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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