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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杀回北山县(二)


  安云初他们离开了北山小县。一路到了南国茗城。安云初不出去找工作,也不让陈平正到外边找活干。他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期望着完美的结局。

  在南国茗城,陈平正也慢慢地明白过来。李子民能在北山县坐稳这把交椅,明里暗里,都有人来难为他。安云初果然凶悍,老谋深算。沙漠匪王,绝不是浪得虚名。他就不知道,黑道还可以把官场和生意串在一起。不过,李子民毕竟是他的同学,安云初出此狠招,他的心里多有不忍,他说:

  “你也太狠了点,一点退路也不给他留。”

  “你以为你和他同学,有同学之情,他会帮你。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感情这东西太脆弱了。就凭同学的情义他会帮你?你怎么不想想,小学,中学,李子民还上了大学。他的同学有多少。能帮得过来嘛。要把他拴在你的战车上,有他拉着,你的战车才能够飞翔。”安云初把自己的设计,一揽子端了出来。

  陈平正挠头了,他说:

  “好是好,就是于心不忍。”

  “说出来,这很重要。”安云初突然慎重起来,他说:“你不忍,李子民不是不忍。他知道了会暴怒,会骂娘。这就是我们马上离开四川的理由。暴怒过去了,他会想,无奈了,他又会把你和他相连在一起。你不能只是给他好处,一定要用大把的利润来抚慰他的创伤。这样,大家都得到了,伤口就不痛了,就成为铁哥们了。记住,不是好处,而是利润,要有大把的利润给他。要不然,会起冲突的。一旦有了冲突,大家同归于尽。”

  “唉,就你我手里这点钱,算是什么利润啊。”陈平正是好人,立即便想着报答李子民,用钱来平复他心中的伤痕,他说。

  “放心,李子民有。他才有大把的利润,下来就看你的了,一定要好好地经营。经营生意,经营你和李子民的关系。”安云初说完这些,不再说话了。立即变了个人。不大说话,看起来平平静静的,像是陈平正的一位仆人。

  陈平正看着瞬间就变了性格的安云初,忍不住好笑。安云初有功夫,是一技之长。他在北山闯了大祸回来,却给自己编排了一场虚梦,怪异地觉得李子民会按照他的设计,请他去北山县办理身份证。他和李子民不知道谁傻。难道李子民就看不到这一层。

  李子民这位同学,怕是得罪了。但愿李子民的气性没有那么大。待日久了,他陈平正手头宽裕一点,再到北山县当面道歉。

  即便如此,陈平正现在也不怨安云初。他幼稚,自以为是。假如真的如安云初所愿,李子民不知道这件事,或者并不计较。安云初日思慕想的身份证给办成了,这不也帮了他陈平正一个大忙。安云初有了身份证,他就和他各分东西。怀里抱着这个炸药包,便没有了。他爱到哪儿炸,就到哪儿炸去。

  正当陈平正漫无边际地想入非非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李子民,果然不出安云初的所料。

  陈平正伸手示意安云初安静。他又看了一次,电话屏幕上显示的确是李子民。他屏住呼吸,把电话放在了耳边。

  “到茗城宾馆里来,1802房。”电话里传来了李子民的声音,说不出是喜还是愤怒。李子民的口气很平静。

  看得出来,沉默平静的安云初,对他接的电话异常关注。陈平正忽然感到震动,他对安云初说:

  “老安,坏了。茗城宾馆不就在茗城吗。李子民这一次可是打到门口了。”

  安云初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走了几圈,他突然站住了。他转身对陈平正说:

  “没有料到他来南国茗城。不过,来茗城,大事就成功了一半。”

  陈平正瞅着安云初,几带嘲弄地对他说:

  “子民或许是出差,开会什么的,顺便见上一面。你看看,这事弄得有多尴尬。”

  “开会出差,都不会见你。走,平正,我们去会贵人。”安云初到是蛮有把握,他对陈平正说。

  陈平正不敢奢求什么贵人,老同学见面,能够风平浪静,便是烧高香了。

  茗城宾馆,以前是某国有大企业的招待所。楼房盖得早,被后起的裙楼围着,在中间,不仅矮,还憋屈。

  陈平正他们来到了1802房,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陈平正这才小心翼翼地按了门铃。是李子民开的房门。他们侧身进了房间。

  李子民在身后关了房门,响声很大。李子民没待他们坐下,便怒气冲冲地冲到陈平正的面前,指着陈平正的鼻子,大声地说:

  “同学!朋友!哼!你狠。你也太毒了吧。你陈平正杀人不见血!”

  陈平正被李子民突如其来的怒火给镇住了,手足无措。他自知理亏,佯做不解地凝视着李子民。他说:

  “是安云初和刀子发生了冲突,给你带来了麻烦。”

  “是麻烦吗?陈平正。刀子过来找我道歉了。”李子民提起安云初,火就不打一处来。他又转向了安云初,他说:“还有你。你们这不是让我李子民从北山县滚蛋么。”

  安云初不动声色。他的心中暗喜,李子民气愤之下,说出了刀子道歉的事。这是他设计的第一步,但愿以后的第二步,第三步都准。他笑着说:

  “谁也别想让你李县长离开北山县。”

  “安云初!你做的这种事,你说我还有脸在北山县呆下去吗?”李子民怒声喝道。

  “是我安云初错了,与县长无关。我这个来无踪去无影的人走了。他们能找到谁?”安云初说完,恭顺地低下头,窥视着李子民,他说。

  收拾刀子,既成事实。李云初,安云初的,现在都于事无补。黑吃黑的这个屎盆子,却暗暗地扣在了李子民的头上。就是现在杀了陈平正,杀了安云初,也洗不清他李子民以黑除暴的坏名声。他说:

  “怕是北山县都传出去了。说我李子民找人教训了刀子。”

  安云初笑了,他淡淡地说:

  “传说都在暗处,没有证据,谁敢把您县长大人怎么样?倒是刀子们,得一直镇住,不能让他们乱说乱动。”

  李子民警惕了,又生气了,他说:

  “你个安云初,你想干什么。是不是不把我李子民推到火坑里,你们就不会罢手。去去去,都给我滚出去。”

  陈平正没料到李子民会翻脸。他尴尬地站了起来,带着安云初,悻悻地离开了茗城宾馆。

  出了宾馆大门,安云初兴致勃勃地赶前几步,对陈平正讲:

  “这就对了,下午安排请李子民吃饭,给他道个歉。县长嘛,很爱面子的。”

  陈平正觉得也是。毕竟同学一场,办事不办事的,错在安云初,怎么也得个李子民道个歉。不过现在不行。李子民正是怒火中烧,待他稍好一点,再请不迟。

  下午,陈平正定好了餐厅,在安云初的催促下,他联系了茗城宾馆的李子民。李子民真绝,电话里就四个字:“回北山了。”便打发了陈平正。陈平正也泄气了,他失去了老同学,失掉了一位私交甚好的朋友。特别令他心寒的是,失去了给安云初办身份证的机会。自此以后,安云初这个炸药包,就死死地砸在了自己的手里,至死都得提心吊胆,至死都得伴着他。他怨气十足地看着安云初,他说:

  “你算是把子民得罪透了。这一辈子,他怕也不会理我了。”

  安云初一点也不气馁,他安静地说:

  “我说过,他能来南国茗城,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明天我们出去走走,呆在家里,机会不会掉在头上的。”陈平正心里明白,在茗城找机会,是当务之急。在钱袋子告罄之前,得谋一份吃饭的工作。他说。

  在南国茗城,正当陈平正为谋生四处奔波的时候,接到了李子民的电话。他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态度平静,不冷不热地问陈平正,有点小活,是不是愿意去北山县。

  比起南国茗城,北山县工费一定低。可是目下,眼看囊中告罄。去北山县,有活干,无论多少,先搞一点糊口钱再说。更为重要的是,李子民这个朋友,得为住。陈平正的心里,也谈不上高兴,他对安云初说:

  “老安,为个朋友容易吗!这次去北山县,你不许乱说乱动,一切都得听我的。”

  安云初心中有数,他看一眼陈平正,窃笑说:

  “该干的都干完了。去北山县,都是你的事情了。”

  北山地处崇山峻岭之中,景色美。可是蜀中多雾,天总不见晴似的。陈平正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挨李子民一顿臭骂,他也绝无怨言。他得和李子民和好如初,不让安云初再找麻烦。。

  这一次,陈平正他们有幸来到了李子民的家,还喝了酒。

  “在南国茗城混的咋样?”李子民问他们。

  “还行吧。”安云初连忙插嘴说。

  陈平正看了安云初一眼,他不愿意让安云初讲话。这样大家都消停一点。

  “修公路招标,你们没有资格。有一段公路的护坡,比较简单,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干。”李子民平平静静地看着陈平正说。

  陈平正暗吃一惊。这哪里是干活,至少也算是一位包工头了。不由心花怒放,他说:

  “子民,干。咋就能不干呢。”

  “那好。我明天就去给他们说说,你们回去,抓紧准备一下。”李子民满面喜悦,就像北山县并没有发生过让人难堪的事一样,他说。

  回到了宾馆里,陈平正看看平淡无奇的安云初,内心不免产生了少许的敬佩。事情的发展,还真是按着安云初的设计,走出了第一步。他对安云初说:

  “子民真够朋友,我们给他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他不计前嫌,还帮助我们。”

  安云初冷冷一笑,拍了拍陈平正的肩膀,他说:

  “平正啊,你得记住,感情这条线,太脆弱了。没有人愿意为感情冒险。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他捆起来,捆在你的战车上,才能达到目的。”

  陈平正觉得不服,瞅了安云初一眼,不屑地说:

  “他不给我们什么好处,也不理我们,你说我们有什么办法?”

  “那他李子民只有放下乌纱帽,改换门庭,另谋出路。”安云初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现在是要赌上一把,要在北山站稳脚跟。”

  “我说的是,李子民不理我们,与乌纱帽何干?”陈平正觉得安云初所述,牛头不对马嘴,他说。

  “李子民初到北山,他还不够强大。”安云初说:“刀子这人,我了解了。他霸道暴戾,只懂得打打杀杀地为自己揽食。少许地出点血,要换取更大的利益。如果他和李子民翻脸,李子民一时八刻拿他不住。你想想,李子民要镇住刀子的法宝,应该是什么?”

  陈平正沉默了,料不到安云初竟有如此深远的眼力。他镇住刀子,捏住刀子给李子民行贿的软肋,便轻松地把李子民捆在自己的战车上了。够毒,够厉害,沙漠巨盗,真是不负盛名。

  为了证实安云初的设计,是不是真的把李子民给捆住了。他得试一试,原本打算给安云初办理身份证的事,由于李子民给了他们工程,难于启齿。这一次,陈平正不带安云初,单独约见了李子民。

  陈平正提到要给安云初办理身份证。李子民狐疑地望着陈平正。

  李子民在官场摸爬多年,对安云初已是心知肚明。他需不需要陈平正,尚在认识之中。安云初必是他目前急需的帮手。用陈平正,仅是要把安云初和自己隔开而已。李子民欣然答应了陈平正的要求。并且给安云初在当地认了干娘,顺理成章地办好了这一切。条件只有一条,安云初拿到身份证之后,两年之内,不得离开北山县。

  陈平正不带自己,单独去和李子民见面,安云初并不在意。他清楚,陈平正和李子民的结盟,已经形成。他的设计成功了。他只需在北山县熬过两年,便将返回他朝思暮想的戈壁沙漠。他的理想在那里,现在已是准备完成自己梦想的时候了。

  陈平正会做事,他的操持,让李子民极为满意。没几年,陈平正便摇身成为万山市的首富。

  北山地僻,资源有限。为了谋得更大的利益,陈平正什么都干,各行各业,到处插手。刀子的空间被极度地压缩。刀子极为不满。

  在李子民的帮助下,安云初摇身一变,成为实实在在的四川人了。安云初有了身份证,也不似常人,他不显山不露水,不惹人注意。除了出去买烟买酒,平日不大出门。这天,他从烟档出来,一个不防,有人便当街跪下,倒头便拜。他这才发现,是刀子。心里暗暗吃惊,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便连忙扶起刀子来,低声地说:

  “刀子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安云初连忙拉着刀子,一路急速地向宾馆走去。

  到宾馆里,安云初关好了门。还好,没什么人注意到。他请刀子坐下,脸上出现了鲜有的歉意。他说:

  “刀子兄弟,对不住了,咱们无冤无仇的,让你受苦了。”

  刀子见状,一阵激动。他站起身来,又扑倒在地,便给安云初磕头,他说:

  “过去的事,别提了,都让大风给吹了吧。今天来,刀子要拜您为师,学得一些真本事。”

  安云初这才明白,刀子这是要拜师。昨天的仇人,今天却要成为师徒。不打不相识,武行里倒有这么一说。安云初不收徒弟,他为匪几十年,没有一位徒弟。现在境况变了,他得在四川混一些日子。如果他不同意,刀子和他仇上加仇,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便答应了刀子。

  刀子秉性轻浮,好大喜功。性子的深处,隐有不详的东西。安云初喜欢控制这种人,而不是让他陪伴做弟子。刀子在当地掌握着一拨势力,那更加可怕,万一他是有仇必报的那种类型,岂不更糟。安云初在匪群中生存,从不结盟。在复杂的群匪势力中玩命,明里暗里的搏杀,他习惯了。他对刀子说:

  “起来吧,我收你这个徒弟。”

  刀子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忙给安云初磕了一个响头,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说:

  “师父,选个好日子,我要堂而皇之地给您老人家行一个拜师的大礼。”

  安云初听了,忙伸手止住。他说:

  “刀子你记住了,给我当徒弟有三点。第一,不张扬,少让外人知道。做任何事情,不假师父之名。第二,不欺辱女人。如果万不得已,就一次毙命,别让人家受苦。第三,技不外传。你学的功夫,自己受用。如果传了人,功夫就失去了威力。记住了。”

  刀子听了,倒头又是一拜。他不悦,嘟囔着说:

  “师父,不行个拜师礼,徒儿心里觉得不大好受。”

  安云初微微一笑,上前扶起了刀子,他说:

  “刀子,你在学艺的时候,有师父。学成了之后,你就把师父忘了。感情这个东西,影响人的大志。记住了。”

  “记住了。”刀子极不情愿地答应了安云初。

  “刀子,你练功晚了。从根上练起,耗费时间,不见得就能成功。我教你柳叶刀吧。此功厉害,练好了,一招毙命。”安云初说完,去床边拿出包,抽出一柄小刀。刀长七寸,似柳叶两边开刃。看起来很轻。他说.

  刀子见刀有千百种,这种形状的刀,他还第一次看到。刀面不直,有慢弯,似风扇叶,直视却不明显。如果用柳叶刀扎入肉体,一定不及匕首,要多费力气。他说:

  “师父,柳叶刀看起来轻,用的时候,可能会很费力。不及匕首,爽利一些。”

  安云初不屑,他轻轻一笑,说:

  “是费力,你不知道它的妙处。这刀扎进肉里,封住了血道,不能拔出。一但拔出,必然鲜血喷薄,再壮的汉子,都会当即毙命。原是古楼兰国的兵器,也叫楼兰刀,传了两千年了。”

  古楼兰国,有胜兵两千,柳叶刀人人必备。楼兰胜兵强悍,与柳叶刀不无关系。

  安云初选了隐秘之地,教刀子习练功夫,不容第三人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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