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魏天秀走了

　　车上下来一副担架。刘西北居前，李敏抬后，陈依丽护住了挂吊瓶的杆子。他们一律身佩梅花，抬着担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刘西北抬着担架，行至法院的审判庭阶前。有两位法院的工作人员，他们穿着制服，胸前佩戴着法院的徽章，他俩各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他们。说：

　　“请稍等。”

　　法庭开庭，突然出现了一副担架，要闯法庭，却被拦住了。外边人群一片哗然。

　　刘西北不解。法庭的听众席，设有特别听众的位子，是市长石韬亲自通知的。这又被拦住，莫非又碰到像纪委门人的那样的糊涂蛋。他说：

　　“是说好了的，留的有位子。”

　　其中一位，快步走进法庭。另一位背起了手，站在原地，看起来没有放行的意思。刘西北火了，他生气地又说：

　　“听见了么，法庭的观众席留有位子，是市长说的。”

　　那人依旧站着，看了看刘西北，他也气了，他说：

　　“没有说不让你进。是稍等，稍等你明白吗。”

　　他们正在争执，法庭里出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正是市长石韬，他笑哈哈地，老远就说：

　　“魏天秀同志，你可好哇。”

　　紧接着，纪委书记于重阳又来问候。“魏天秀同志”的称呼声一声接着一声地叫。大家全都出来，迎接英雄一样围在了魏天秀的担架边上。

　　市长石韬，来到了刘西北的面前，他郑重其事地对刘西北说：

　　“刘西北，我代表万山人，感谢你。”

　　刘西北毫无准备，市长石韬突然的一声道谢，让他手足无措。他的脸红了，比胸前的梅花还红。他说：

　　“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市长石韬接过刘西北手中的担架，转过脸对他说：

　　“现在，就请把魏天秀同志交给我吧。由我们抬着魏天秀同志进入法庭。”

　　市长石韬在担架前，纪委书记在担架后。他们庄重地抬起了担架，向法庭的大门走去。

　　人群忽然明白了，响起了掌声，沸腾的人群中，有人领喊着“中国”、“中国”的呼喊声。

　　市长石韬和纪委书记于重阳，抬着魏天秀步入法庭的时候，有人呼喊“共产党万岁”。在沸腾声中，他们把魏天秀安置在走道中央一个预先搭好的平台上。

　　法官的法锤落下，审判大厅恢复了平静。嫌疑人李子民被带上了被审席。他两鬓斑白，身体佝偻。沙漠的风卷走了他颐指气使的容颜。现在，他俨然一位普通的老头。

　　法庭出示了他一条条、一件件地罪证。都是他麾下藏污纳垢，使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含冤而去。

　　李子民从后庭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走道上的特别席位。他猜到是魏天秀，那是他的妻子，也是他政治上的对手。如果没有她去追那笔巨款，李子民何尝会有今日。他愤恨，恨担架上躺着的妻子。叱咤风云的李子民，居然跌在了一位瘫子的手里。是他自己小看了魏天秀。

　　魏天秀躺在担架上，身后垫到了最高，她渴望的最后审判来了。她当初就决定，最后的这一件事就是追回万山人民的巨额款项。已经追回了，她知足了。她觉得头有点晕，双眼模糊，只见法庭的侧门里出来了一个黑影，她知道是李子民。他们是夫妻，有过恩爱。李子民也是受了她的家庭影响，逐步地成长。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慢慢地游离出她的家庭环境。像游灵一样，走上了被审席。

　　魏天秀感到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她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李子民游灵一样的身影，在她的眼睛里放大。她负伤以后，他总是忙，忙得没时间回来看她。她知道他忙，自己的身残，又伺候不了他。她不生气，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过苦苦地思念。时间太久了，思念的线索慢慢地变细了，变做了无忘。她不是因为李子民绝情，由爱生恨。是因为他拦住自己，不许追寻别人吞没的公款。她不答应，她要做好这最后的一件事。

　　魏天秀忽然感到黑了，她什么也看不见。她的灵魂还在。她想听到法庭最终的判决，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见。她不想失去李子民，毕竟是夫妻一场，她不忍心。

　　刘西北无心于法庭的进程，他担心魏天秀的身体。从家里出来，一直到法庭，几个小时的折腾，是好人也累了。他抓住了魏天秀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感觉还不错。

　　李子民从法庭的侧门出来，刘西北感到她的手一紧。法庭里光线不好，他躬身看看魏天秀的眼睛。她的眼睛，在暗处烁烁生光，他放心了。可是，他却感到她的手软，不是那么的有力。刘西北俯在李敏的耳朵边，轻声地说：

　　“要不咱们回去吧。我怕阿姨太累。”

　　李敏听了，爬在刘西北的耳边说：

　　“不行，妈妈会生气的。她说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她都要等到法院判决的结果。”

　　刘西北无奈地看着魏天秀，她的手无力，软绵绵地放在自己的手里。看眼睛，魏天秀的双眼依然在闪动。他说：

　　“不行，李敏，阿姨的手一点劲都没有了，抬她回去。”

　　“不，妈妈说过，她终生就为这一刻。不要毁了她老人家的愿望。”李敏的嗓音高了一点，她说。

　　法锤响了，法官听到下面是骚动，庄严地让大家安静。刘西北不管法庭怎么样，他心系着魏天秀的安危。他勾下头，仔细地观察着魏天秀的动静。

　　魏天秀的眼皮睁开了，她虚弱地轻吐了一句，说：

　　“不走。”

　　刘西北无奈了，忧愁地注视着担架上的魏天秀。法官说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终于，快要结束了，嫌疑人被押了下去。

　　“哥，不好，阿姨不进药水了。”陈依丽禁不住轻声叫了起来，她说。

　　“不好。”刘西北弯腰抬起了担架，示意李敏快抬。他说。

　　他们抬着魏天秀，悄无声息地出了审判庭，一路小跑地来到救护车前，登上救护车。

　　魏天秀被送进了急救室，他们都在门外焦急地等待。

　　市长石韬来了，法庭结束以后，很多的人也来了。万山市知道魏天秀的人都来了。

　　医院的走廊上，和医院的大门外，挤满了人。大家都关心魏天秀的安危。

　　急救室的门开了，主治医生走了出来。医生扶了一下眼睛，他说：

　　“谁是家属。”

　　大家都顿住了。李敏从人身后挤了进来，她说：

　　“我。我是。”

　　“我是。”刘西北和市长石韬异口同声，他说说道。

　　“我是。”“我是。”走廊里乱成一片，大家都知道，魏天秀无儿无女，都争相来当家属。

　　医生被感动了，他走到市长石韬的面前，他说：

　　“是她自己放弃了生命。来的时候，病人已无生命体征。”

　　刘西北的脑袋轰地一响，他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无望地喊道：

　　“阿姨，您也太要强了。”

　　魏天秀的丧事很隆重，由市长石韬亲自主持。政府里知道魏天秀的人都来了。送行的人排满了长街。人们挥泪告别，很多人都很清楚，她就躺在担架上，指望着身边的一群孩子奔走相告，为万山市人民寻回了被私吞的巨款。这本不是一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魏天秀有一棵惊天动地的心。

　　李敏、刘西北、陈依丽他们为魏天秀披麻戴孝，做为她的孝子。把魏天秀的骨灰送到公墓里。在魏天秀的墓碑上，篆刻了儿女们的姓名。

　　刘西北和陈依丽帮助李敏整理完魏天秀的家里。李敏一边整理，看见了魏天秀的遗物，不由潸然泪下。她拿起了梅花，又插在了头上。对他们说：

　　“西北，都拿一支，留个纪念。有机会去给妈妈上坟的时候，把它戴上。”

　　刘西北知道，魏天秀酷爱梅花。过去的时代里，重庆归四川。在那个时代，四川女孩子都以红梅为荣。她们崇敬江姐魏天秀仿佛就是江姐一样，令人敬佩。

　　家里都收拾完了，李敏泄气似地坐在了沙发上。她有点发愣。这么久，她以为自己就是这个家里的成员。突然失去了魏天秀，她到哪里去，一时没了主意。可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她一定得走。她说：

　　“这房子交给谁，我现在也不知道。这样吧，我先把钥匙放在门洞里，你们谁再回来，也好到家里看看。”

　　“你到哪里去？”刘西北忽然觉得，好像李敏就没有家了一样，他问李敏说。

　　李敏苦笑笑，无奈地看着他们说：

　　“回娘家，我的娘家也是婆家。什么都有了。”

　　陈依丽忽然觉得，李敏现在和自己一样，是单飞的鸟儿，无家可归。她同情地看着李敏，说：

　　“李敏，你还想不想打工？”

　　“当然。打工是能多赚一点。你看我，没有一技之长。就是想去打工，无非给人做做保姆什么的。不去啦，我回家。”李敏在外打工，深知自身条件，觉得没有什么希望，只好回家。她说。

　　“这样吧，你去南国茗城，到我公司上班去。”陈依丽的网络公司还在，安排李敏上班，当无问题。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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