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沈天昭的道是什么?
是为苍生立命, 还是逆天而行?
白茶又践行了他几分的道,悟了自己的几分道?
这些谢九思都不得而知。
因为在场观战的人,除了高位正中的那几个大能之外, 没有人真正见过他的剑, 他的道。
这也是为什么从白茶折返回来开始,卓不绝他们的神色都变了。
这场宗门大比表面上是以神魂为竞宝, 实际上只是为了引剑宗入瓮的一场局。
而白茶就是这破局的关键。
“卓师叔, 沈师叔的道究竟是什么?”
良久,谢九思终于问出了心头所想。
他也是得到过沈天昭道法承认的,他自以为能够悟得他的几分剑意, 也算对他心中所想,所行道法有所了解。
可现在, 谢九思发现自己看不透。
就像是远山群青被雾霭遮掩,朦朦胧胧。
走近拨云见雾,原以为得见天光,然而云雾之后是又一层的云雾。
“我以为自己悟性还算不错,凌霄剑法, 剑仙真意,不说精通,却也都能感悟几分。”
“沈师叔曾将剑意铭刻在剑碑, 我解出了他的剑意。如你所说, 他的剑中的确有大爱苍生, 所以我将我所得悟的授于师妹。师妹又从中解出了春风化雨的生机。”
白茶以死境悟出生机,是剑意的传承与突破。
既能承剑意未得反噬,那么他所理解的便并无出入才是。
可是为什么白茶还会在死局之中不出。
谢九思看向拔剑不出的少女, 眸若点漆,晦暗明灭。
“沈师叔的剑有杀气, 也有生机。这意味着师妹杀得,杀戮既然被允许,为何她还会失道?”
不只是他,观战的人中几乎没人明白。
“杀戮是被允许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剑走万千生魂而道心依旧。”
老者肯定了谢九思解得的剑意。
“只是为什么握剑,为什么杀生,这些她还是一知半解。”
是为了自保?是为了与天争命数?
是为了自保,那为什么事后要迷惘不安?若是为了与天斗,为何又要讲究一命抵一命的因果报应,困在天道法则里?
无论哪一种原因,白茶都没坚定不移,都有过动摇。
卓不绝说到这里抬眸不着痕迹瞥向高位之上的程商,青年直勾勾地注视着浮生宝镜,头一次没有觉察到他的视线。
这样近的距离,他又有读心的能力。
竟没有丝毫觉察。
之前时候他只看出了无论是逃而不返,与沈天昭的道背道而驰,还是如今白茶遵循本心,进入阵法中的选择,都是卓不绝布下的局。
前者是白茶置身事外,不能得承神魂的生局,后者则是她失道其中,无法解脱的死局。
卓不绝的天赋是未卜先知,但是有两类人他算不到,一是像沈天昭和白茶这样不在五行之内的逆天者,二来便是程商和去尘这样能读懂人心之人。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给他寄送了无数的请柬,邀他来蓬莱观战,又为了白茶布下这样的死局?
他想要的是白茶失道,无法传承沈天昭的剑意道法,还是单纯只是不想要她取得神魂?
或许两者都不是。
因为程商在白茶选择这其中哪个局的时候,神情都这般冷凝沉郁。
他不满意现在这样的局面,在等待什么。
卓不绝和程商决裂数百年,要不是这一次宗门大比,估计他们至今都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关系再恶劣,终究做过多年好友。
程商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他的神情却让他心下一动。
尽管有些荒谬,但是青年现在的模样和当年他看到鹤不群拜入剑宗时候一样。
鹤不群当年择器之后一人上了绝顶峰,说要拜他为师。
要是换作以前,卓不绝巴不得有这么一个资质出众的徒弟继承衣钵。可那时候神魔大战刚结束没多久,他的金丹受损,修为大不如从前。
更别提自己还因为重伤程商一事被驱逐出了剑宗,所以他并没有答应鹤不群。
可青年并未放弃。
第二年他拿了自己炼制的一件法器过来,说是让卓不绝过目,还让他来验自己的道心。
卓不绝审视鹤不群的时候,也是同程商如今看白茶时候一般无二。
可是他要审视什么?白茶的道心如何和他有什么关系?
正在卓不绝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浮生宝镜里传来一声巨响。
——是白茶在论道。
她意识到剑拔不出,却并未放弃。
而是将灵力凝聚在了剑柄,连带着剑鞘一并而出。
白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失道之相,但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此神兵名为入坤,剑气九万里,涤荡万千邪祟。”
“我的道也在此,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每说一字,剑在剑鞘中铮铮而鸣。
这是回应,入坤的道的确如此,她这一次并没有偏移道法。
入坤剑动,破云天而上。
诛魔杖被它的剑气重重压制,两道法器在抗衡。
抗衡谁除魔卫道的心更坚固。
若是入坤能够出鞘的话,即使白茶现在的情况算不得好,也有压制诛魔杖的可能。
九天佛光照剑来,云海翻涌如天宫。
入坤剑与诛魔杖相撞,在快要堪堪压倒坠落的时候,白茶引神识而出。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直上,以身挡住了快要压下的重压。
论道本体不可碰触,神魂却能相抗。
王逆见之也出窍离体,执杖攻去。
一时之间,两人竟不相上下。
不,或许白茶的道心更胜一筹,如若剑能出的话,这时候王逆已经被压制住了。
少年感觉到白茶施加的威压眼眸微睁。
不单单是他觉得惊讶,在外观战的去尘也有些愕然。
不为别的,王逆的双亲就是死在妖魔之手,因此他除魔卫道的执念比常人更深。
灵山上下,乃至三千仙门也找不到比他更嫉恶如仇之人了。
可他的“道”竟被白茶挡住了,甚至还在后者之下。
“为什么……你明明失道了,为什么能挡住我的诛魔杖?”
白茶冷笑道,“我是失道,不是入魔。”
“身为剑宗弟子,除魔卫道我自当仁不让。我道心稳固,别说一杖,哪怕是千杖万杖我也承得!”
不,这不是道心稳不稳固的问题。
他的法器是诛魔杖,能够挡住它的只有是比他更嫉恶如仇之人。
她唯有对“善恶”的理解比他更深,更透彻,所以才能压制得了他。
王逆握着诛魔杖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抬眸直勾勾注视着白茶。
“你认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这是在问道。
也是论道的内容之一。
“我曾诛杀过一头妖魔,它为祸人间,食人精血。但它是为救其生母,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这是善还是恶?”
问道必须回答,这是论道的规矩。
白茶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
“有恶也有善。”
“伤人是恶,救人是善。”
“可他做错了事,必须受到惩戒。”
王逆迫切地追问,和之前白茶想要个对错一样,他也想要从她这里要个答案。
“既有恶,我杀了,是替天行道。既有善,我诛了,又算不算作恶多端?”
“……若恶大于善,那你便是替天行道。”
“你是如何判断两者多寡的?”
“你刚才杀了那些人,是因为他们对你行了恶事,你判定他们为恶。可他们也是为了万法宗,为了夺得神魂复兴宗门也好,为了惩戒你们逆天行事也罢。他们算是恶吗?”
王逆在问白茶,也是在问他自己。
他的语气急切,手中的诛魔杖重若泰山,压制着白茶喘不过气来。
“白茶,你判断善恶的标准是什么?若是以你自身利益损害与否为主,那在他们看来,你也是恶。”
“既你也是恶,凭什么你能惩恶?”
白茶被少年这一连串质问给问懵住了。
她从没有想过这些,她只知道挡她路者除之。那些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与她对立,在她看来他们便非良善。
但是他们是恶吗?
他们只是为自己,为宗门行事,这算得上是恶吗?
这自然是不算的。
要是他们这样也算得上恶的话,那么白茶怕是恶贯满盈。
因为她做的事情,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见白茶久久没有给出答复,少年又问。
“所以你还认为你杀人是对的吗?”
“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那么你就不该施以惩戒。”
“我……”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之前还势均力敌的诛魔杖重重压了下来。
感受到骤然加倍的威压,白茶神色一变。
差点儿被这家伙给绕进去了。
“那你呢?你又是如何行为的?”
“那妖魔是为了救它生母,你阻碍了它,那对它而言你也是恶。你又凭什么诛杀它?”
像是早就料到了白茶会这般反问,王逆的气息不乱,神魂牢固。
“因为它伤的不是我,我和它并没有直接的利益损害关系。我是旁观者,我比你这种置身于中的人更客观,更公正。”
“它行差走错,我自然有资格惩戒。”
道认可了王逆的话,白茶整个人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她眼眸微动,从诛魔杖上隐约窥见佛纹。
紧接着一幕幕画面如幻灯片一般播映在了她的眼前,刻印她的脑海。
就如同剑走生魂,留下痕迹一样。
法器诛杀过什么人,也是会有死相的。
灵山脚下,有妖魔出没。
灰衣少年一棍灭了神魂,却被去尘关进了佛塔。
因为能上灵山的妖魔,是为求渡。他这一棍下去,它们永世不得超生。
下一幕,是少年与同门下山历练。
这一次他在一处小镇碰上了一只狐妖。
狐妖缠上他,想要与他双修,夺他金丹。
少年举杖棍杀,同门阻他。
同门说狐妖修行化形不易,她虽行了坏事,却罪不至死。
乱他道心,不算恶。
乱了他道心,也不算恶。
狐妖惑心,他未受蛊惑,反而稳固道心。
这于他,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再之后,少年快要入道。
昔日同门爱上了一介妖修,欲还俗归红尘。
他道心未乱,后者却误入歧途。
所以,他下山阻拦了同门。
也以诛魔杖论道。
“妖修乱了我师兄道心,使他被迷惑。我与他论道三日夜,可我却败了。”
王逆并不介意白茶看到他的记忆,他依旧执着想要个答案。
“到底这妖修是恶,还是阻他前行的我是恶?”
少女一愣,听了这话后知后觉想起什么。
王逆原本是去年就该入佛塔的,但是因为和人论道无法说服对方,所以半夜蒙头把人给打了一顿。
让那人在床上躺了一月,坏了人的婚期。
他这样做的确是乱人姻缘,乱人因果。
“不是因为无法说服他才动的手,是我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像是看出了少女所想,王逆解释道。
“可若我是恶的话,天却未降下惩戒,惩戒我乱人姻缘。”
“所以他们是错的,他们不该在一起。”
事后也证明了,那妖修对他师兄的确也不是真心的。
王逆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让青年及时止损。
可是对方并没有感激他,反而郁郁寡欢,容颜消瘦,在去年年底自请入了镇妖塔守塔。
白茶突然发现这人和自己一样,也是坚信自己没错,却又迷失其中,无法走出。
他执着于善恶,她执着于对错。
良久,白茶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紊乱的情绪。
“我明白了。”
“你评判善恶的标准不是在你自己,因为在你眼里什么都是黑白分明,妖魔是恶,所以你无法辨别他们是好是坏。”
“……是,我对他们有偏见。”
妖魔害死了他的双亲,他没办法用正常的心态判别他们的好坏。
“那你判断的标准在他人的看法?去尘尊者说它们是来求渡的便是求渡,万一他们只是路过灵山呢?万一他们真是恶呢?”
诛魔杖在动摇,入坤重新压制了它。
白茶对此并未有多开心 ,对方在求答案,她也还未弄明白自己为何失道。
她眯了眯眼睛,里头的红光依旧。
“你师兄说狐妖不坏,可她之后若是行了恶呢,你这么放她离开不是放虎归山吗?”
“所以我知道他们不对!我不能以他们的言行为判定的标准!所以我——”
白茶拔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你选择了天!交给天来评判!”
不是争强好胜才动手打了那人,是他故意乱人姻缘,乱人因果。想要由天来审判,他和他们究竟谁对谁错。
王逆紧握着诛魔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声质问而已,他却觉得是给自己定下了罪责。
“……这有什么不对?”
“我们在天道法则之中,天养万物,也断苍生。交给它来审判不是最公正的吗?”
这也是他不明白的。
为什么天都告诉师兄是他错了,为什么他不原谅自己,为什么非要入塔而去,断了自己的仙途正道。
白茶这一次总算明白了。
一直萦绕在心中的沉闷阴霾,一直遮掩着自己视野无法看清的事物,从来不是杀伐,而是她未能得悟的道。
她的眼眸慢慢清明,手中剑骤然出鞘。
“错了,大错特错。”
白茶剑指王逆的眉心,眉眼之间拨云见雾后的清朗。
“你只算进了大多数,却没有算到我这类不被天道庇佑之人。如果是我,我行一件恶事天都会降下劫数,同样的我行多少善事天也照样不容我。”
“这和善恶无关,和对错无关。我们都掉进天道的束缚之中了。”
她杀人的理由可以是对方害她,但是她辩解的理由是什么也不该是什么一命抵一命,因果报应。
那是天定的法则。
认同了这样的法则,就等于受制于天。
“我评判对错的标准在手中剑,剑可杀人,也可护人”
白茶红唇微启,这一次她的眼神坚定,再没有半分动摇。
“若有朝一日我还会面对这样的处境,我不会为自己伤人杀人开脱,剑过的每一道生魂我都记着。但我依旧会出剑。”
她的道不该束缚于天,就像沈天昭那样。
法则是他,他便是法则。
剑上血滚烫。
那四人爆体而亡,惨死的模样历历在目。
白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引剑劈去。
满目殷红成了云烟,消散在了风中雾里。
“杀人是不对,可我剑无瑕。”
她手腕一动,天斩出鞘。
两剑一出,天地色变。金光被更甚的剑光压制,诛魔杖被生生压弯朝下。
“那你呢,既然天不是绝对公正的,你又该如何判定善恶对错?”
少年脸色苍白,告诉他天是错的,和告诉他除魔卫道是不对的一样。
这无异于打碎了他的信仰。
一直以来坚持的正义可能不是正义,一直以来认为的公正,却并非真的公正。
他痛苦地抱着头,额头和鼻尖不知什么时候沁了一层冷汗。
——白茶正了道心,而他却失道了。
“我,我不知道,天不可能错……”
“是你!你逆天而行,不被天所容!错的是你,不是我!”
王逆彻底陷入了失道,眼眸慢慢流转成了骇人的红光。
“只要压制住了你,就能证明我是对的,你是错的!”
诛魔杖的金身肉眼可见笼罩了一层黑雾。
擎天的法杖遮云蔽日,如山的威压倾泻而下。
秘境之外,去尘见此情形瞳孔一缩。
“这不是失道,是入魔!”
观战的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惊声喊道。
失道是道心偏移,迷失其中。
而入魔是王逆动了杀念。
他陷入了极端。
认为白茶是错的,只有消灭了错误的存在,他的道才会得救,他也才会得救。
这是宗门大比,是签订了生死契的。
他们不能干涉。
然而这也是最糟糕的情况。
入魔者魔气极甚,海市蜃楼里本就幻象丛生,恶念肆起。
在这样容易迷失自我的环境里,一旦被魔气侵蚀,成百上千的人都有可能走火入魔。从而大杀四方。
这样的场景让众人不免想起了五百年前神魔大战,也是魔气纵横,乱人心魂。
无数仙门修者丧失神志,同门相杀。
“神魔大战……”
人群里有人脸色苍白,喃喃说出了这个让人忌讳的词语。
“杀了他!”
“杀了他!白茶!”
先前还谴责白茶下手太过残忍,一剑断了四人性命的众人,如今情绪激动地传音鼓噪着她动手。
白茶听到了,外面人在催促她杀了王逆。
说是为仙门弟子的安危,又或是除魔卫道,众望所归。
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有。
白茶看向引诛魔杖攻过来的少年,手中双剑宛若夺命的断头铡。
黑雾萦绕中,明黄色的衣袖翻飞。
她好像翱翔九天的鸟,足尖一点便上了苍穹。
程商见白茶真的引剑过去,神情冷得厉害。
卓不绝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眸看去。
不要,不要杀他!
你好不容易正了道心,不受制于天,你从天地法则里脱身其中。
若是因他们所期许的那样做,这与那些依循天道行事,遵从天道断定罪行的人又有何区别!
然而已经晚了。
白茶已然出剑,剑已至王逆的脖颈。
去尘闭眼,程商脸色苍白。
一人是不忍,一人是不愿。
在天斩快要斩断少年头颅的时候,少女手腕一动,调转了方向压着剑刃重重砍在了那根漆黑的诛魔杖上。
“既然你认为我是错的,那么我便破了你的道!孰对孰错,道自分明!”
反映人道心稳固在两方面,一是神魂,二是本命法器。
法器一碎,道也便破了。
白茶死死握住剑柄,从上划下。好似从九天将天劈成了两半。
火星飞溅,剑声铮铮。
剑主杀伐,佛克杀伐。
哪怕入坤和天斩再强悍也只能压制,破不了这般佛宝。
既然剑不行,那就换个方式!
白茶将两柄命剑的剑气融汇,凛冽的剑意将两者凝成一道。
她双手握紧剑柄,剑气慢慢变成了一把巨大的锤子,高举在白茶的头顶。
阴霾乌云,雷鸣电闪。
秘境之上白茶宛如呼风唤雨的神明。
“言灵——
惊雷,这通天修为紫金锤!”
“看我不砸碎你这棒槌!”
剑出锤落,云雾在逼仄的气流中瞬间冲散开来。
诛魔杖上的黑雾也一并碎裂,脱落,显露出了原本纯粹无垢的金身。
黑雾散去,少年的眼神逐渐清明。
她并没有用言语引导,王逆也没有自我解脱。
是生生用外力砸碎了魔气,砸醒了他。
这有违天道法则,是不合常理的。
高位之上的几人也瞧出了其中蹊跷。
他们神色各异,或思索,或震惊,唯有一人抚掌而笑。
卓不绝看着朗声大笑的程商心下一动,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在笑什么。
他笑的不是白茶助王逆脱困,也不是她救了这秘境之中的众人的欣慰。
能够以自身力量正他人道心的,非人力能为。
沈天昭的道凌驾于天。
程商笑的是——
白茶成了继沈天昭之后,唯二拥有代天资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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