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傅北时急声道:“我有何可做的?”

  产婆答道:“这位公子,  你且去烧些热水来。”

  傅北时舍不得离开年知夏,见年家人赶来了,请求道:“劳烦你们烧热水来。”

  年母与年知秋已换过衣衫了,  年母适才险些去地狱走了一遭,  惊魂未定,闻言,当即冷静了下来:“好。”

  年知秋亦立刻冷静了下来:“我先帮爹爹与阿兄包扎,再与娘亲一道烧热水。”

  年父被打得鼻青脸肿,  双足微瘸,却连连摆手道:“爹爹与你阿兄互相包扎便可。”

  言罢,他又握住了年知夏的手:“知夏呀,  你是爹爹的好儿子,  爹爹相信你定能挺过来。”

  自从自己向爹爹坦诚心悦于傅北时,且怀上了傅北时的骨肉后,爹爹便甚少与自己说话,年知夏听得这话,登时红了双目,显然爹爹已接受他断袖的事实,亦已接纳正月与十五了。

  他吐出了傅北时的右掌,近乎于哽咽地道:“多谢爹爹,  我害得爹爹受此重伤,  对不住。”

  “你说的这是甚么傻话?”年父又揉了揉年知夏的发丝,  “爹爹还等着给正月与十五发压岁钱咧。”

  傅北时歉然地道:“是儿婿来迟了,  害得丈人受此重伤,对不住。”

  年父斜睨了傅北时一眼,  拂袖而去,  纵然感激傅北时救了他们一家,  纵然傅北时瞧来对小儿子很是疼爱,但傅北时教他好端端的小儿子误入歧途,成了断袖,甚至还教身为男子的小儿子怀上了身孕,且即将生产,他对傅北时哪里能有好脸色?

  年知春对于傅北时的心情分外复杂,不发一言地跟着爹爹出去了。

  产婆听着这些人的对话,剥去产妇的下裳,确认产妇当真并非女子后,震惊地道:“这……这……男子怎能……怎能怀娃娃?”                        

                            

  傅北时焦急地道:“劳烦你快些为知夏接生。”

  产婆为难地道:“这……老身从未为男子接生过。”

  傅北时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叶子,放于产婆手中,道:“请你尽力而为。”

  他此番着实来得太急了些,未能将太医一并带来,不得不仰仗于这产婆了。

  产婆何曾见过金叶子,赶忙接过,看了又看。

  “这金叶子不会有假。”傅北时见年知夏的面孔皱成了一团,复又将自己的右掌送入了年知夏口中。

  “老身定尽力而为。”产婆将金叶子藏好,继而望着这出手阔绰的公子道,“公子还不快出去。”

  傅北时不肯:“我为何要出去?”

  产婆理所当然地道:“产房血气重,恐怕会冲撞了公子的仕途与财运。”

  “无稽之谈。”自兄长过世过,傅北时便代理朝政,业已位极人臣,他凝视着年知夏道,“知夏,只要你与正月、十五平安无事,我愿意做一介庶民,一生穷困潦倒。”

  年知夏含含糊糊地道:“我与正月、十五定会平安无事,北时哥哥亦毋庸做一介庶民,一生穷困潦倒。”

  显而易见,这公子的官职怕是不低。

  “莫怪老身没提醒公子。”产婆见羊水流得更多了些,分开了产夫的双足,细细察看。

  年知夏疼得厉害,无暇感到羞耻。

  傅北时低首吻着年知夏的眉眼道:“知夏,你令我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这一回,我绝不容许自己再得而复失。知夏,你且记住,你若有甚么三长两短,我便殉情。”

  见年知夏一脸不敢置信,他据实道:“你坠崖那回,我便殉情了,足足躺了半月,方才醒过来。”                        

                            

  傅北时的语气格外平淡,仿佛在说一桩天经地义之事,没甚么了不得的。

  但年知夏却不由自主地淌下了泪来,他的北时哥哥为他殉情了,且差点丢了性命。

  傅北时舔.舐着年知夏的泪水道:“知夏,不准哭。”

  陡然间,产婆出声道:“已能看见孩子的脑袋了,公子,用力!”

  年知夏配合着产婆的指挥用力,而傅北时则被源源不断地血液染红了双目,他端望着年知夏,心疼地暗忖道:知夏流了这么多血,是要将一身的血液流尽才肯罢休么?

  紧接着,一盆又一盆的清水被端了进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送了出去。

  傅北时惊慌失措,整副身体一直微微发颤着。

  不知多久后,一个婴孩终于从年知夏的肚子里头出来了。

  产婆将婴孩倒着提起,拍了拍,婴孩当即响亮地哭了出来。

  傅北时未曾见过甫出生的婴孩,怔了怔,才对年知夏道:“正月出生了。”

  “嗯。”年知夏乌发浸湿,云鬓纷乱,粘于面上。

  产婆笑道:“恭喜两位公子,是个男孩儿。”

  正在一旁的年母将外孙抱走清洗去了。

  产婆又道:“继续用力,里面还有个婴孩。”

  正月出来后,未多久,十五便也出来了,十五是一个女孩儿。

  年知夏气力耗尽,眼帘发沉,仍是坚持着道:“让我抱抱正月与十五。”

  傅北时不顾自己的右掌尚在淌血,将正月、十五抱了过来。

  年知夏先抱了抱正月,又抱了抱十五,方才放任自己晕死了过去。

  傅北时马上将正月、十五分别递给了年母与年父,自己则抱住了年知夏,惊恐地道:“知夏,知夏,你无事罢?”                        

                            

  产婆宽慰道:“产夫只是力竭,睡上一觉便好。”

  傅北时战战兢兢地探了探年知夏的鼻息,确认年知夏当真尚有气在,紧绷的皮肉才松懈了些。

  他生怕年知夏有半点不好,目不转睛地盯着年知夏,直至四个时辰后,年知夏掀开眼帘。

  年知夏一时间分不清目前的状况,方要唤傅北时,嗓子却干涩无比,遂清了清嗓子:“北时哥哥。”

  傅北时猛地将年知夏整副身体拥入了怀中,又唯恐弄疼年知夏,慌忙将年知夏松开了。

  意识渐渐回笼,年知夏注视着傅北时道:“北时哥哥,我心悦于你。”

  傅北时回应道:“知夏,我亦心悦于你。”

  傅北时的右掌已止住血了,年知夏亲了亲其上的齿痕,才道:“正月与十五呢?我想抱抱他们。”

  “他们由岳母与小姨子带着。”傅北时尚觉不足够,吻得年知夏面色潮红,才直起身来,“我去将他们抱了来。”

  年知夏听傅北时唤“娘亲”与“阿妹”为“岳母”与“小姨子”,打趣道:“我与北时哥哥尚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不正,言不顺。”

  傅北时柔声道:“我已认定了知夏,非知夏不娶。”

  年知夏正在回味“非知夏不娶”,正月与十五已被傅北时抱到他眼前了。

  降生不久的婴孩其实并不好看,年知夏却觉得正月与十五皆可爱得紧。

  正月正睡着,十五则睁着双目。

  年知夏正拿指尖逗弄着十五,突地被傅北时含住了右耳耳垂,傅北时的吐息旋即被灌入了他的耳孔,使得他的身体又酥.又麻,那些被他尘封的淫.靡旧事霎时在他体内复苏了,以防自己吐出见不得人的吟.哦来,他死死地咬住了牙关。                        

                            

  须臾,傅北时所言一字又一字地探入了他的耳道:“知夏,你之所以为孩子们取名为‘正月’与’十五’,乃是因为你是在元宵那日,也就是你取走我的贞.操那日,怀上他们的么?”

  “那日,你亦取走了我的贞.操。”年知夏反唇相讥,眉眼却已染上了桃花。

  “对,那日,我亦取走了知夏的贞.操。”傅北时从年知夏的右耳起,一寸一寸地向下亲吻,在年知夏的后颈流连忘返了好一阵子,又明知故问地道,“知夏的身体为何发软了?”

  年知夏瞪着傅北时道:“因为我心悦于北时哥哥,因为我被北时哥哥弄得动情了。”

  傅北时心满意足,又叹息着道:“得等知夏坐完月子,我才能抱知夏罢?”

  关于此事,年知夏并不懂:“应当是罢。”

  傅北时不再轻.薄年知夏,转而轻声对十五道:“十五,我是你父亲。”

  十五转悠着乌黑黑的瞳孔,小小的脑袋往年知夏怀里钻了钻。

  年知夏以为十五仅仅是单纯地要与他亲近,岂料,十五张口将那处咬住了。

  傅北时见状,蹙眉道:“得快些寻个乳娘来。”

  年知夏内疚地道:“都怪我产不了乳汁。”

  傅北时严肃地道:“不许责怪自己,这并非你的过错,你以男子之身将他们诞下,已足够了不起了。”

  “我虽然诞下了他们,却教他们饿肚子了。”年知夏话音未落,便被傅北时吻住了。

  傅北时一触即退,捧着年知夏的双颊:“知夏,不许责怪自己。”

  “嗯。”年知夏揉着十五毛绒绒的后脑勺道,“十五,爹爹没有乳汁,抱歉。”

  十五折腾了良久都喝不到乳汁,哇哇大哭了起来。                        

                            

  傅北时只得向店家要了一碗米糊来,他端着迷糊,由年知夏喂。

  十五喝罢米糊,便睡了过去。

  年知夏看看正月,又看看十五,道:“北时哥哥,你觉得正月与十五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傅北时不答,垂下首去:“知夏,我亦想喝乳汁了。”

  年知夏先是愕然,而后失了气力。

  傅北时将熟睡中的正月与十五抱到一旁,好生将年知夏调.戏了一番,才揽着年知夏的腰身道:“知夏已不是我的嫂嫂了,知夏已属于我了,知夏并不心悦于兄长,知夏心悦于我。”

  “我属于北时哥哥,我心悦于北时哥哥。”年知夏主动吻上了傅北时的唇瓣。

  俩人断断续续地接着吻,难分难舍。

  年知夏忽觉不适,推了推傅北时:“北时哥哥,恶露流出来了。”

  傅北时茫然地道:“甚么是恶露?”

  年知夏回道:“恶露便是产后从体内排除的秽物。”

  傅北时掀开棉被一看,又觉得心疼了。

  年知夏却是道:“很难看罢?”

  傅北时摇了摇首:“不难看。”

  年知夏见傅北时双目湿润,取笑道:“北时哥哥变成爱哭鬼了,羞羞。”

  这处昭示着年知夏是如何经历艰辛,总算产下了正月与十五。

  不知何时,这处方能恢复如初?

  傅北时被年知夏一取笑,泪水潸然而下:“对,我因为知夏变成爱哭鬼了。”

  年知夏含笑道:“北时哥哥这副模样一点不像一出手便连杀一十三名恶徒的高手。”

  听年知夏提及此事,傅北时顿时后怕了起来,抱了年知夏好一会儿,才去端了水来。

  年知夏任由傅北时帮自己处理恶露,又忍不住问傅北时:“现下的我能勾起北时哥哥的兴致么?”                        

                            

  “知夏何必自谦?即便知夏垂垂老矣,亦能勾起我的兴致。”傅北时擦拭罢,为年知夏穿上亵裤后,便上了床榻,并将正月与十五放在了自己与年知夏中间。

  年知夏牵了傅北时的手:“北时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傅北时好奇地道:“甚么秘密?”

  年知夏故弄玄虚地道:“你猜。”

  傅北时十拿九稳地道:“知夏的秘密必定与我有关。”

  年知夏颔首道:“再猜。”

  “难不成……”傅北时抬指摩挲着年知夏的眉眼道,“难不成知夏与我一般,对我一见倾心?”

  “被北时哥哥猜中了,北时哥哥一身血衣,手持利剑的英姿一直铭刻于我心中,但我是许久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心悦于北时哥哥的。”年知夏舔了一下傅北时的掌心,“一十二岁的我便心悦于北时哥哥了。”

  傅北时心神激荡,口中却道:“知夏未免太早熟了些。”

  年知夏咬了一口傅北时的唇瓣:“皆是北时哥哥太过诱人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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