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傅北时想必早有打算, 毋庸他操心,他身无一官半职,操心亦是徒劳, 他现下力所能及之事只有扮演好年知秋, 以及照顾好傅南晰。
由于日日被困于镇国侯府,年知夏根本无从得知湘洲的情况,他又不敢再问镇国侯夫人,只能默默祈求上苍保佑傅北时与湘洲皆逢凶化吉。
是夜, 他发了一个梦。
梦中,他同家人走散了,他一人踏在田埂上, 小心翼翼地避开散落的白骨。
他并不出声呼唤家人, 生怕自己的存在被人觉察了去。
这夜分明是十五,圆月当空,却没甚么光亮。
夜空看起来很低很低,好似马上便要轰然坠下,将他压成肉泥。
他下意识地弯曲了腰身,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
昨日,爹爹与娘亲决定往京城去,只要能抵达京城, 他定能与家人汇合罢?
京城在北方, 但他而今是在往北方走么?
不若寻个面善的人问问罢?
不行, 这世道哪里有表里如一之人, 他只怕是会遇见衣冠禽兽之人罢?
还是谨慎些,待启明星出来了, 用启明星辨别方向罢。
爹爹曾教过他如何用启明星辨别方向, 他记得一清二楚。
夜色渐深, 深得他几乎分辨不了自己究竟是踏在地上,抑或是踩在天上。
这感觉甚是难受,头重脚轻,吐息不能。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些错觉全数是饥饿过度引起的。
他摸了摸肚子,肚子里空空如也,刻意被他忽视的腹鸣仿佛能震破耳膜。
他环顾四周,四周莫要说是草了,连草根都没有,莫要说是树皮了,连树都没有。
就算他肯吃尸体,却是连尸体都没有,只有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白骨。
他若是饿死了,亦会变作这样的白骨罢?他从小被人夸赞玉雪可爱,他的白骨应当远胜于其他人的白骨罢?
他若是饿死了,便会变作饥民的吃食,要是能救对方一名就好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的尸体能救几个人的命?
多造些浮屠,下一世,他能否不忍饥挨饿?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不慎踩空,滚入了田地中,这田地中自然没有丁点儿农作物。
他滚得浑身是泥,可惜这泥不是观音土,吃不得。
不过左右他快要饿死了,至少做个饱死鬼罢?
于是,他抓了一把泥土,迫不及待地塞入了口中。
一口又一口,他吃得狼吞虎咽,吐息间,俱是土腥味。
这土腥味使得他想起了北时哥哥,北时哥哥不善厨艺,有一回,他缠着北时哥哥做糖醋鱼给他吃,北时哥哥为难地答应了,从早上折腾到傍晚,他才吃到了难以言喻的糖醋鱼,全然没有糖醋味,仅有土腥味。
当时的北时哥哥被烟火熏黑了英俊的面孔,紧张地望着他,问他:“如何?”
他苦着脸道:“好吃。”
北时哥哥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为了证明他不是骗人的,他不得不风卷残云地将整盘糖醋鱼吃了个一干二净。
与如今口中满是土腥味的泥土相较北时哥哥所做的糖醋鱼可谓是珍馐美馔了。
他想再抓泥土,突地抓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定睛看了良久,才确定是一只田鼠。
一只田鼠!他是时来运转了么?虽然这田鼠瘦骨伶仃。
定然是因为他想到了北时哥哥,北时哥哥保佑了他的缘故。
他戳了戳田鼠,田鼠一动不动,细细一嗅,这田鼠已有腐臭味了。
无论如何,一只田鼠必定较泥土要好吃许多。
他长大了嘴巴,一口咬下,毛茸茸的触感很是奇怪,他想把田鼠的皮毛剥掉,又觉得剥掉太可惜了,不如一并吃了罢。
他珍惜地啃食着田鼠,须臾,胃袋翻腾,几欲作呕。
但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吃下小半只田鼠,呕吐出来会让他觉得饥肠辘辘。
他拼命地压抑着呕意,拼命地想着他的北时哥哥。
北时哥哥,北时哥哥,北时哥哥……
他的北时哥哥曾说过其是京城人士,他必须活着去京城见他的北时哥哥。
北时哥哥……
他终是压下了呕意。
缓了口气后,他才继续啃食田鼠。
待他将田鼠吃尽,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了。
而后,他找了个茅草屋躲了起来,准备待启明星出来,再依照启明星向北方走。
然而,他苦苦等待的启明星一直都没有出来。
他只能看到乌压压的云,以及一羽飞掠而过,挟带着凄厉哀鸣的乌鸦。
乌鸦乃是不吉之兆,他看到了乌鸦是否代表他命不久矣?
不久后,乌鸦应验了,一个精瘦的汉子闯入了茅草屋中,一眼便发现了他。
他来不及跑,已被汉子捉住后颈肉,提了起来。
汉子从他的衣衫上扯下了两根布条来,继而将他的双手双足紧紧绑住了。
然后,汉子抚摸着他的脑袋道:“小孩儿,对不住了。”
再然后,汉子用匕首从他的左臂上割下了一小块肉,汉子并不吃,而是先为他止血。
汉子灰扑扑的衫子上染满了血,明显这汉子为了活下来,已不是第一次吃人了。
汉子为他止血是想将他当作储备粮。
幸好如此,他至少还有逃跑的可能。
汉子一点一点地吃着他那一小块肉,吃得唇上俱是猩红。
他面上惊恐至极,心下却冷静地思索着如何才能拿到汉子的匕首,以逃出生天。
汉子一面吃,一面问他:“你爹娘呢?”
他乖巧地答道:“我同他们走散了。”
“可怜的小孩儿。”汉子仰起首来,双目含泪,“我的娘子被一群马贼抢走了,我的孩子还在娘子肚子里,前些日子,我找到了娘子的尸体,肚子已经被剖开了,不知道里头的胎儿哪里去了。我啊,想帮娘子与孩子报仇,找了马贼们好久,终是被我找到了。我是个大夫,我在他们的酒里头下了砒.霜,将他们全部都毒死了。最后一个毒发的马贼告诉我,我的孩子被他们下酒了,滋味不错,嫩得很。”
这汉子没必要欺骗他,但汉子失去了妻子与孩子并不是他做的孽,他不会因为听了这件凄惨的往事而心甘情愿地沦为其吃食。
接下来的日子,汉子时常会抚摸着他的脑袋,唤他“可怜的孩子”,还会喂他些泥土、草根,但汉子日日都会割下他的一小块肉果腹。
终于,他趁着一日夜半,偷走了汉子枕下的匕首,并用这匕首割开了汉子施加于他的束缚。
他刚要逃跑,汉子醒了过来,凶狠地扑向了他。
他被汉子压在了地上,不断挣扎。
汉子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应该是打断了肋骨,肋骨刺入了脏器,教他难受得无以言表,甚至吐出了血来。
汉子又要夺匕首,他不肯,连挨了几拳。
他瘦小得很,难以撼动汉子,轻易地被汉子死死地按住了。
见匕首即将脱手,他不假思索地将匕首送入了汉子的心口。
他再用力一推,汉子当即倒下了。
汉子面无人色,却冲着他笑道:“蝼蚁尚且偷生,娘子与孩子死后,我的意志不想活了,我的身体却想活,死了好,死了好……”
血液从汉子的唇齿流泻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衫,与其它陈旧的血液混在了一处,不分彼此。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汉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他努力地想表现得镇定些,双足却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他猛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含着哭腔唤道:“北时哥哥,北时哥哥,你在哪里?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双手双足都被割过肉,疼痛猝然侵袭了他的脑髓,害得他登地跌倒在了地上。
他欲要爬起来,竟远远地瞧见了一妇人,妇人目露精光,从口中流出的涎水正泛着光。
他吓得连疼痛都顾不上了,跑回了汉子的尸体旁,拔.出了匕首。
匕首猩红得扎眼,他将匕首对准了追上来的妇人道:“你敢过来,我便杀了你!”
妇人像是并未听见他的话似的,指着他身侧的尸体舔了舔唇瓣:“可以吃么?”
这世道没有能安息的人,亦没有能完整下葬的尸体,即使完整地下了葬,亦会被挖出来吃掉。
见他不出声,妇人犹如恶狼,扑倒了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啃咬着。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目睹人吃人。
妇人吃了几口后,抬起首来,张开了血盆大口问他:“小孩儿,你不吃么?”
妇人与死去的汉子一样唤他“小孩儿”。
而他的北时哥哥总是唤他“夏至弟弟”,他是夏至那日生的,他遇见北时哥哥之时,爹爹尚未带着他们认祖归宗,认祖归宗后,由于他是“知”字辈,便改名为“年知夏”了。
妇人撕下一块肉,送到了他的唇边,血淋淋的肉令他感到害怕,他步步后退,妇人却是步步紧逼。
人肉最终抵上了他的唇瓣,他吐了出来。
妇人心疼被污染了的肉,用衣袂擦了又擦。
便在他弯腰呕吐之际,妇人趁机夺走了他的匕首,阴测测地道:“小孩儿,乖乖别动。”
“北时哥哥。”他陡然惊醒了过来。
入目是堆满了烛泪的烛台,摇摇晃晃的烛火,富丽堂皇的装饰以及身侧的傅南晰。
——以防傅南晰有何需要,纵使夜间,烛火一直都是亮着的,不会熄灭。
不知他适才那声“北时哥哥”是否被傅南晰听见了?
他忐忑地端望着傅南晰,傅南晰似乎睡得正安稳。
他松了口气,下得床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方才梦中所梦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杀过两个人,他曾因为那两个人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想必是由于他日夜惦记着湘洲之故,他在湘洲所杀的那个冤魂终于找到了他。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干干净净,其上并未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他倏然垂下首去,低喃着道:“我没有做错,我只是自保而已,是他将我当作吃食在先,我不是吃食,我才不是吃食,我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在那个人间炼狱里哪里有活生生的人?人人或是主动或是被迫地遵循着弱肉强食的规则。
现如今的湘洲又成了人间炼狱了罢?
北时哥哥在湘洲如何了?北时哥哥能否救湘洲于水火之中?北时哥哥能否成为灾民的救赎?
第二个被他所杀的汉子时不时地会透出伪善,甚至还会讲故事给他听,不过割他的肉的时候,并没有丝毫迟疑。
情况若能改善,若不需要再弱肉强食了,伪善兴许会变成真善罢?
当时他始终坚持着底线不曾吃过死人,更不曾吃过活人。
底线一旦被打破,他一旦吃下人肉,恐怕再难过寻常的日子了罢?
但是他亲手杀过两个人,当真较那些吃死人肉之人好么?
不过他倘若不杀那两个人,他早已死透了。
他思绪纷乱,用自己的双臂用力地抱住了自己。
北时哥哥,他想被北时哥哥这样抱着,可是北时哥哥有卫明姝了。
他恨不得将北时哥哥与卫明姝拆散,然而,他已成了北时哥哥的嫂嫂。
即便他不是北时哥哥的嫂嫂,他亦变不成女子。
他与妹妹倘使不是孪生兄妹,而是双生姊妹该有多好?
思及此,他忽而记起湘洲临近琼川,据闻卫明姝所率领的五万大军便驻扎在琼川。
或许傅北时此去琼川不是被今上逼着去的,而是字迹请缨的。
京官是不能随意离京的,而武将是不能随意离开驻地的。
傅北时与卫明姝想来只能鸿雁传书,互诉衷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他觉得相思苦,傅北时与卫明姝亦然罢?
愿卫明姝能早日调回京城,同傅北时团聚,而他会当个好嫂嫂的。
嫂嫂也好,至少与傅北时有了些许瓜葛。
他口中苦涩,倒了一盏茶水,一饮而尽。
这茶水当然已凉透了,他顿时觉得自己衣着单薄地被丢在了冰天雪地中,举目四顾,空无一人。
他曾数度九死一生,都顽强地挺过来了,但他却没有把握挺过这一场名为“相思”的劫难。
少时,他放下茶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又降温了。
先前那次降温,他正归宁,打着为傅北时换厚实被褥的名号,换掉了沾有污秽的被褥。
这次降温,卫明姝会为傅北时换厚实的被褥么?
思忖间,他骤然闻得一把虚弱的嗓音道:“‘知秋’,仔细着凉。”
是傅南晰。
若不是傅南晰唤他“知秋”,他险些忘记自己眼下是“年知秋”了。
他回过身去,对傅南晰笑道:“夫君,你怎地醒了?”
“被你吵醒了。”傅南晰话锋一转,“骗你的。”
年知夏吊到嗓子眼的心脏落回了原处:“夫君并未被我吵醒便好。”
傅南晰向年知夏招了招手:“这屋子里头虽然燃了地龙,到底不够暖和,快些上床榻来罢。”
由于自己欺骗了傅南晰,年知夏对于傅南晰的善意心怀愧疚,乖乖地上得床榻后,他凝视着傅南晰道:“夫君,时日尚早,继续睡罢。”
傅南晰唇瓣绽裂,嗓子难受,清了清嗓子才道:“据说,湘洲的局势已被北时稳住了,至多半月,北时便会回来了。”
年知夏不知傅南晰为何无端提起傅南晰,心虚得很:“夫君当真并未被我吵醒?”
傅南晰笑道:“傻孩子,我骗你做甚么?”
年知夏反驳道:“我已不是孩子了。”我已到了能同北时哥哥交.欢的年纪了。
“你才一十又六,我已三十又一,我的年岁几乎是你的两倍,你在我眼中当然还是个孩子。”傅南晰接着道,“这回北时立了功,按理,今上短时间内不会再为难北时了。”
出于心虚,年知夏甚少在傅南晰面前主动提及傅北时,闻言,他忍不住问道:“夫君认为叔叔这回去湘洲是今上刻意为难?”
傅北时颔了颔首,乍然大笑,笑得岔了气,咳嗽了起来。
待止住了咳嗽,他才温言软语地道:“今上自尚是太子之时,便我行我素,但今上实际上是最在意世人眼光的,目前来看,今上江山稳固,那么,今上最缺的是甚么?”
年知夏答道:“是皇子罢?”
“对,今上子息艰难,今上年已二十又九,膝下却仅有两位公主,且两位公主俱是王贵妃所出。从浅邸跟着今上登基的初贵妃与程贵人从无所出。宫中太平,纵然王贵妃作威作福,亦不敢加害皇嗣。但今上登基十年以来,皇嗣十之八.九胎死腹中。尽管年年都有新人进宫,却没能为今上开枝散叶。王贵妃是最护短的,尤其是她那个弟弟。今上为了王贵妃,绝不会容许北时伤害王安之。”傅南晰蹙眉道,“要动王安之,最好先离间了今上与王贵妃。”
年知夏疑惑地道:“但王贵妃既然是今上的救命稻草,大抵会成为太子的生母,未来的太后,如何能离间得了今上与王贵妃?”
傅南晰微微笑道:“今上行事以己身为先,待王贵妃产下数个皇子,今上定然不会如何在意王贵妃了,待王贵妃人老珠黄,今上怕是会视之为蔽履。”
年知夏闻得这大逆不道的话,知晓傅南晰是相信他,才会说与他听的。
所以,他便也大着胆子问道:“夫君,你同今上甚是熟稔么?”
傅南晰回道:“今上当太子之时,我是今上的伴读。”
年知夏顿觉傅南晰的眼神格外温柔,暗道:当年,傅南晰与今上关系不差罢?傅南晰倘使身体康健,定能跟着今上做出一番事业,可惜了。
岂料,紧接着,他居然听见傅南晰道:“在我与王贵妃定亲前十日,今上一纸诏书,将她诏入了宫中。”
是以,傅南晰与今上因为王贵妃反目成仇了?
“夫君勿要伤心,夫君这般好,是王贵妃福薄配不上夫君。”
除却病骨支离,傅南晰确实很好。
要不是他早已为傅北时而痴狂,他也许会为傅南晰而心折。
“王贵妃配我才是福薄。”傅南晰阖了阖眼,“只消她能产下太子,她大概便能母仪天下了,若是嫁予我,她便得守活寡了。”
年知夏握了傅南晰的手:“夫君当真很好。”
傅南晰抽出手来:“‘知秋’,歇息罢。”
次日,傅南晰收到了傅北时的书信,看过后,他便将书信递予“年知秋”看了。
再次日,傅南晰从娘亲那得到了傅北时的近况,当即对“年知秋”说了。
起初,年知夏并未多想,渐渐地,他意识到傅南晰大概听到他那一声“北时哥哥”了,因而才会将自己知晓的关于傅北时的一切说与他听。
他惴惴不安,但时日一长,便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反正他出不了镇国侯府,傅南晰要处置他易如反掌。
既然傅南晰不将他戳破,他岂会自投罗网?
立冬当日,年知夏喂了傅南晰一碗汤药后,堪堪帮傅南晰擦拭过唇瓣,傅南晰蓦地开口道:“‘知秋’,后日北时便该到了。”
年知夏立即怔住了,双目水光潋滟。
傅南晰心知肚明,提醒道:“在其他人面前,你切勿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年知秋”的破绽未免太多了些。
他最初并未注意到“年知秋”心悦于弟弟,听得那一声“北时哥哥”后,他便发现“年知秋”处处是破绽。
“我,对……”年知夏满心歉然,被傅南晰打断道:“我们心照不宣即可,不必言明。”
这傅南晰实在是太温柔了。
傅南晰叹息道:“我亦曾对一人死心塌地,非他不可。”
傅南晰贵为镇国侯嫡长子,那女子的身份纵然再尊贵,傅南晰亦配得上。
傅南晰未能与那女子终成眷属是否因为傅南晰的一身病骨?
他唯恐伤了傅南晰的心,并不问。
后日,他随镇国侯夫人一道在城门口迎接傅北时。
傅北时满面风霜,骑着高头大马。
他登时想起了傅北时一身血衣,锋芒毕露的英雄之姿。
他目不转睛地望住了傅北时,悄悄地以眼神描摹着傅北时的眉眼,以解相思之苦。
突然,傅北时的目光射了过来,仿若一支锋利无比的羽箭,直欲将他一箭穿心。
他战战兢兢地暗道:难道北时哥哥已知晓我并非“年知秋”了?
但是弹指间,傅北时的目光变得犹如一汪潭水,一如往常。
适才是他的错觉不成?
傅北时下得马来,先是向娘亲请安,后又行至年知夏面前,似笑非笑地道:“嫂嫂,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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