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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待傅南晰再度转醒,    闻人铮一下子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闻人铮分明已不是小孩儿了,却露出了小孩儿一般惊恐不安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好似只消一眨眼,    他便会气绝。

  他抬起手来,摸了摸闻人铮的脑袋,闻人铮便乖乖巧巧地用面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向闻人铮确认道:“峥儿,北时如何了?”

  闻人铮恶狠狠地道:“我将北时下了死牢,    南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将其碎尸万段,教南晰死不瞑目。”

  傅南晰叹了口气:“北时乃是我的弟弟,    你亦曾一度将他当作弟弟。”

  “我骗你的,    我已将北时释放了。”闻人铮凝视着傅南晰,紧张地道,“南晰,你知道的,我并非暴君,且我金口玉言,我已答应你释放北时了。”

  “你确实并非暴君,但是峥儿,    你亦非明君,    你贪图享乐,    怠慢国政。”傅南晰责备道,    “峥儿,我对你很是失望。”

  “我……”闻人铮登时委屈得哭了出来,    “都怪南晰没有陪在我身边,    我才没能成为明君。”

  “若非你朝三暮四,    我岂会舍得离开你?”傅南晰怀念地道,“当年啊,我是当真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携手开创太平盛世。”

  “南晰,我知错了,我以为不管我如何荒唐,你都会原谅我。”闻人铮反省道,“当年我年少轻狂,一方面我离经叛道地爱上了你,以断袖为傲,因为我与众不同,并非庸人;另一方面我又为自己并未尝过女子的滋味而遗憾,加之父皇与母后发现了我们的关系,逼我早日诞下子嗣,所以我对他们送到我床笫之上的女子来者不拒。”                        

                            

  “罢了,这些已过去了,勿要再提了。”傅南晰一边用自己的衣袂擦拭着闻人铮的眼泪,一边问道,“我昏迷了几个时辰?”

  “约莫一个半时辰。南晰的身体差成这样,我还教南晰在冰天雪地中等了那么久,对不住。”闻人铮悔之晚矣。

  “我以为峥儿不想见我,见到峥儿,我才知晓峥儿是在同我闹别扭。”傅南晰以指尖描摹着闻人铮常服上绣的五爪金龙,“峥儿,你已登基十余年了,不再是小孩儿了。”

  “南晰是在嫌弃我幼稚么?”闻人铮承诺道,“南晰若能好起来,我便不这么幼稚了。”

  “你应当清楚我……”傅南晰尚未说罢,便被闻人铮吻住了唇瓣。

  这个久违的亲吻使得傅南晰心生缱绻,但须臾,他又忍不住想除他之外,这双唇瓣究竟亲吻过多少人?

  闻人铮怎么都无法将傅南晰的唇瓣吻得发烫,显然傅南晰已不喜欢同他接吻了,连给予他的反应都充满了敷衍,一双眼睛更是清明得没有一丝意乱情迷。

  当年,傅南晰明明最喜欢同他接吻了,一有机会,便会环着他的腰身,捧着他的后脑勺同他接吻。

  他一把捂住了傅南晰的双眼,接着使出浑身解数,欲要教傅南晰主动回吻他,却并未得偿所愿。

  他终是再也吻不下去了,含着哭腔道:“南晰已变心了么?南晰已爱上你的夫人了么?”

  “他呀,倘若我恢复健康,倘若他属意于我,倘若我并未进宫面圣,我兴许会爱上他。”傅南晰柔声道,“你不是要我与他和离么?为何称他为‘我的夫人’?”

  闻人铮讨好地道:“南晰要是舍不得她,我可将她接到宫中来,与她共事一夫,南晰放心,我绝不会欺负她的。”                        

                            

  “峥儿不必委曲求全。”傅南晰注视着闻人铮道,“峥儿,我今生今世仅心悦于你一人。”

  闻人铮嚎啕大哭:“南晰,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

  为时已晚。傅南晰本想这样说,又觉得自己太过残忍,遂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为闻人铮擦拭眼泪。

  这眼泪越擦越多,他见得一内侍端了汤药来,提醒道:“今上,有人来了。”

  闻人铮满不在乎地道:“管他呢。”

  九五之尊的威严已不要紧了,没有甚么较傅南晰要紧。

  端着汤药的内侍见今上坐在御榻边,伏于一病弱公子怀中哭泣,不知所措。

  傅南晰拍了拍闻人铮的背脊:“今上,是汤药来了。”

  闻人铮登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从内侍手中夺过汤药,厉声道:“你出去,不准打搅朕与皇后。”

  傅南晰听闻人铮称呼他为“皇后”,心绪平静。

  若是换作十年前,他定会喜不自胜,只可惜,他与闻人铮之间隔了十年的岁月,隔了诸多的女子,早已回不去了。

  闻人铮端着汤药,行至傅南晰面前,怯生生地道:“南晰,我喂你好不好?”

  傅南晰颔了颔首,闻人铮的唇瓣便迫不及待地覆了上来。

  他一松懈唇齿,温热的汤药便从闻人铮口中渡了过来。

  一口又一口,汤药见底后,闻人铮将药碗一放,即刻扑入了傅南晰怀中。

  傅南晰拥抱着闻人铮,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闻人铮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傅南晰的鼻息,确定傅南晰并未断气,一身的皮肉方才松弛了些。

  两个时辰后,尚衣局的蒋奉御求见。

  闻人铮接过两身吉服,命蒋奉御退下,后又轻声细语地唤醒了傅南晰,并亲手剥尽了傅南晰的衣衫。                        

                            

  傅南晰暴露出来的身体病弱不堪,完全没有将门嫡长子的影子了。

  他抚摸着傅南晰根根突出的肋骨,摩挲着傅南晰似乎能被他轻易折断的腰肢,霎时肝肠寸断。

  他生怕冻着傅南晰,赶忙为傅南晰换上了吉服。

  “南晰,来不及做新的吉服了,这吉服是由父皇当年与母后成亲时的吉服所改制的,你勿要嫌弃。”

  “先皇的吉服我岂敢嫌弃?”傅南晰发问道,“峥儿的吉服呢?”

  “我的骨架子较南晰小一些,所以改制了母后的吉服。父皇与母后琴瑟和鸣,我与南晰必定不会输于他们。”闻人铮瞧着傅南晰被吉服衬得愈发惨白的面孔,泫然欲泣。

  他吸了吸鼻子,当着傅南晰的面褪尽了自己的衣衫。

  闻人铮的身形与当年差不离,较那个将初.夜献予他的少年长开了些。

  当年,莫要说是不.着.一.缕的闻人铮了,就算是衣冠楚楚的闻人铮,他都觉得诱人至极。

  现如今,他却在想这副身体到底临.幸过多少女子?其中是否只有假意,没有真心?

  闻人铮见傅南晰并未被自己所惑,只能自我安慰道:定是南晰力不从心之故。

  他迤迤然地换上吉服,含羞带怯地问傅南晰:“南晰,如何?”

  傅南晰坦诚地道:“峥儿生着我最喜欢的模样。”

  闻人铮面红耳赤,微微垂首:“待南晰病愈,抱我好不好?我想要南晰了,很想很想。”

  “好。”傅南晰并不认为自己能与闻人铮重温旧梦。

  入夜后,闻人铮亲自服侍傅南晰沐浴。

  闻人铮忐忑万分:“当年都是南晰服侍我沐浴的,不是我情难自禁地求南晰再抱我一回,便是南晰把.持不住,但南晰现下却从容得很,是病骨支离的缘故?抑或是我已吸引不了南晰了?”                        

                            

  是病骨支离的缘故,亦是我对你失望至极的缘故。

  傅南晰并不想让闻人铮伤心,于是道:“是前者。”

  闻人铮眉开眼笑地道:“当真?”

  傅南晰正色道:“当真,这三十一年来,我只碰过峥儿。”

  “南晰已禁.欲十年了么?”见傅南晰颔首,闻人铮沾沾自喜地道,“南晰在为我守贞罢,幸好南晰尚且独属于我。”

  “嗯。”傅南晰其实并没有特意为闻人铮守贞,他不过是对其他人提不起兴致而已。

  他不是闻人铮,不会为了传宗接代而与自己不爱的女子交.合。

  闻人铮一把抱住了傅南晰:“我只要有南晰便足够了。”

  年少的闻人铮曾说过数不胜数的甜言蜜语,傅南晰深信不疑,才会因为闻人铮的背叛而遭受锥心之痛。

  吃一堑长一智,他不会再相信闻人铮了:“无妨,峥儿想临幸何人便临幸何人。”

  闻人铮厌恶傅南晰这副对他可有可无的态度:“你不是要我遣散后宫三千佳丽么?”

  傅南晰据实道:“我以为峥儿不会答应,才故意说的。”

  “我已践诺了,眼下我后宫中惟有南晰一人。”闻人铮哀求道,“南晰,再信我一回好不好?我当真改过自新了,从今往后,我亦会为南晰守贞。”

  对于闻人铮所言,傅南晰自然是欢喜的,但欢喜并不足以压下沉积多年的失望。

  且每回闻人铮被他捉.奸.在.床,都对他说了类似的话,他已然是惊弓之鸟了。

  更何况他命不久矣,无需闻人铮为他守贞。

  见傅南晰默不作声,闻人铮泪如雨下,泪水击打着浴水水面,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晕。                        

                            

  “峥儿啊,我……”傅南晰欲言又止,“我……莫哭。”

  “南晰是不是想说信不过我?”见傅南晰默认了,闻人铮可怜巴巴地道,“南晰,再信我一回好不好?”

  “好。”面对闻人铮,傅南晰终究心软了。

  闻人铮猛地钻入浴水之中,舔了一下,继而仰起首来:“南晰,待你好起来了,让我将你吃掉好不好?”

  当年,他自恃身份,对此从不愿意屈尊降贵。

  傅南晰怔了怔,疑惑地道:“为何?”

  闻人铮答道:“只要南晰愿意当我的皇后,陪伴我左右,我可以为南晰做任何事。”

  傅南晰心道:这份深情委实来得太迟了些,倘使来得早些,或许我们能白首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新年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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