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交易
六月十三,约定好的交易的日子到了。
傍晚时分,陈式一独自一人骑着马出了东城,前往东城乱葬岗。
也不知是人为还是巧合,今天东城外这条通向乱葬岗的道路上空无一人。笼罩着一种空旷诡异的气氛。仿佛处处无人,却又处处有人在窥伺的感觉。
天色擦黑时分,陈式一抵达了那片荒野之地。京城最近不少年老的百姓去世,这片荒坟之地又增添了许多新坟。
长明灯闪闪烁烁的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白色的魂幡在风中哗啦啦作响。不时有野狗嚎叫的声音从坟地深处传出来,让人毛骨悚然。
月上东方,虽非满月,但还算亮堂。此刻,七八骑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到山岗下方。人马缓缓的来到坡上空地处,在陈式一面前停了下来。
刘瑾从车里掀帘下来,身上穿着白色的孝服和帽子,乍一看,活像是个白无常一般。那是因为,他的父亲刘荣死了,停灵三日,今日才安葬。刘瑾忙着这些事情,身上的孝服都没来得及换。
刘瑾在一名小太监的搀扶下下了车,站定。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又转头看看周围的荒野。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看向陈式一。
陈式一牵着马站在那里,等着刘瑾开口。
“你孤身一人来的?”刘瑾皱眉道。
陈式一似笑非笑道:“我相信刘公公的人品,不会对我不利。没必要带太多人来。知道的人多了,对公公不好。”
刘瑾冷声喝道:“咱家问的不是这个,咱家是问你,你用来交换的东西在何处?你不会没带来吧。那还做什么交易?”
陈式一呵呵笑道:“刘公公放心,人和东西你会看到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拿银子。而且我要安全离开。”
刘瑾怒道:“你的花样未免太多了些。”
陈式一道:“没办法,跟公公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不得不加着小心。否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望公公原谅。”
刘瑾哼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将怀中抱着的一个锦盒缓缓打开。里边是一叠银票。
“这里是隆昌钱庄的即兑银票十张,每张十万两。共一百万两。你可以验一验。”刘瑾沉声道。
“就这么点?”陈式一皱眉道。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车上包裹里还有些珠宝,值个十几二十万两左右。你若能接受,咱们这交易便做。若是不能,咱家也没法子。咱家已经砸锅卖铁,向别人借了不少银子了。这是我这三天能搞到的极限。”刘瑾道。
“他娘的。不守信用。”陈式一忍不住爆了粗口。这狗娘养的果然是奸猾的很。这种时候还讨价还价。
刘瑾皱眉喝道:“你若非要二百万两也成,今晚我给你一百万两,剩下的一百万两,咱家给你打个欠条,一个月后你找我讨要便是。要么拿着这一百多万两现钱,完成交易。要么便按照我适才说的办。总之,今晚咱家是一定要看到血书和人证的。咱家不可能空着手回去。这一点你该明白。”
陈式一心中暗骂。刘瑾说打欠条,那是吊着自己,让自己以后主动现身好暴露行迹送掉性命。用心歹毒之极。
陈式一思索片刻,他知道今晚自己只能拿这么多走了。刘瑾是不可能没完成交易便放自己走的。东西和人证在自己手里一天,他便不得安宁。如果自己不配合,他是必然要狗急跳墙的。
正如张延龄所言,一百多万两银子已经是刘瑾所能承受的极限了。不要白不要。今晚国公爷便要进宫见皇上,便要办大事。过了今晚,银子便拿不到了。
“罢了罢了,就这么多吧。以后我远走高飞了,还回来找你要债?回来送死还差不多。老子还不知道你。你现在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陈式一道。
刘瑾嘿嘿冷笑道:“何止是扒皮抽筋。咱家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这狗东西讹诈咱家这么多银子。咱家全部家当都被你给榨干了。”
陈式一哈哈大笑道:“刘公公,你这叫忘恩负义。起码你的命在,你以后还要大富大贵,金玉满堂呢。我不过是从你身上拔了一根毛而已,你又何必这么恨我?你放心,从今往后,我绝不在你面前出现便是。我将漂洋过海,去南洋生活。听说我大明建文帝逃往南洋了,我去那边当臣子去,哈哈哈。”
刘瑾冷声喝道:“莫要废话。证据证人在何处?”
陈式一道:“我先验验银票,别他娘的是假的,被你给骗了,那便是天大的笑话了。”
刘瑾骂了一句,将锦盒递给陈式一,又命人从车里提出一个鼓鼓囊囊装满珠宝首饰的包裹来。陈式一仔细的检验了银票,确定是隆昌钱庄不记名即兑的大额银票之后,这才满意的将银票揣在怀里。
又抓了一把包裹里的珠宝收拾看了看,确定无误,这才放心的将包裹放在马背一侧的背囊里。
“可以了么?人证物证在哪?你可别拿了东西想跑路。”刘瑾喝道。
陈式一呵呵笑道:“刘公公,你带来的这几位都是高手。我的四面八方的路都被你的人封死了,如何能跑?那一位手里拿着套马索,是怕我骑马跑了,准备套我的马是么?那是蒙古请来的高手吧?只有他们套马最有准头。”
刘瑾喝道:“你知道就好。那便别打歪主意。你想跑,那是跑不成的。”
陈式一道:“我想跑,没人拉得住我。这几个阿猫阿狗算什么?你怕是不知道我陈式一的本事。”
陈式一说罢猛然抽剑跃上半空,手中长剑幻化出剑光如网,刹那间令人眼花缭乱。落下时长剑已然入鞘。
“干什么?”刘瑾喝道。
陈式一道:“只是让公公见识一下我的本事。一会你若想要留下我,杀了我,得掂量掂量自己。我或许会死在这里,但我死之前必能搏杀你刘公公,拉着你垫被。希望刘公公不要冒险。”
刘瑾冷笑道:“谁像你想的那般龌龊?快交证据。”
陈式一哈哈一笑道:“北边里许山岗上的山神庙里,刘文泰方叔和以及两名杂役都捆在那里。血书也在供桌上。你们自己去取。”
刘瑾沉声道:“你带我们去。”
陈式一道:“我可不去,我做了亏心事,可不进庙里。免得遭谴。你不放心,可命人去。验明我说的没错,便给个信号,再放我走便是。”
刘瑾沉吟片刻,转头道:“小李子带两名侍卫去瞧瞧。如果人证物证都在,便将点起红灯笼挥动一圈。”
小太监答应着,带着两名侍卫沿着荒坡穿过乱坟地往北边山岗上而去。陈式一翻身上马,几名侍卫立刻抽刀虎视眈眈,不准他先行离开。
“放心,等他们打了信号我再走。我是规规矩矩的做交易的人。人证物证是我提前带过去的。我怕带着他们来这里,半路上被你们给劫了,只好出此下策。你们不放心我,我更不放心你们。”
刘瑾只是冷笑,懒得跟他答话。只负手看着北边,观察动静。
夜风鼓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坟地里散发的腐败气味,那是新坟中的尸体在慢慢的腐烂发出的味道。一阵一阵的闻起来令人很不舒服。
刘瑾掏出手帕捂着鼻子,闻着这气味心想:自己的生父刘荣,现在也在棺材里正在腐烂吧。自己失手杀了他,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不过自己好歹给他厚葬了,办的也很隆重。皇上都命人来慰问了。他死的也算是值得了。
他这一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便是生了自己这个儿子。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嗜酒好色打骂妻儿,卖儿换酒。他这一生活的跟个蛀虫一般。令人厌恶。他死的很好。早该死了。
如果不是自己,他应该已经早就死在老家了。能活这么多年,享受了这么多荣华富贵,他该瞑目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山岗上一盏红灯挑起,在空中画了个大圈。那是告知一切无误的信号。
陈式一呵呵笑道:“刘公公,我可以走了么?”
刘瑾沉声道:“当然。陈式一,路上小心些,可别马失前蹄摔死了。还有,有句话咱家告诉你。一个人一辈子能趁多少银子财富,那是有定数的。你发了一笔横财,怕是要因此而丢了性命。你可得小心了。有些事都是命数。”
陈式一呵呵而笑道:“命数?我还偏不信命。刘公公,山高水长,就此告辞。你我自此,恐永不见面了。多谢你的慷慨,告辞。”
刘瑾冷笑不答。陈式一策马而走,前方路口三名侍卫拦在那里。陈式一道:“怎么?要火拼么?要反悔么?”
刘瑾摆摆手道:“让他走。”
适才见了陈式一的身法武技,刘瑾可不想让他来搏杀自己。这种地方,黑灯瞎火,自己也跑不动,定然是要被他杀了的。还是不要冒险。
“让他走。”刘瑾摆手道。
三名侍卫让开道路,陈式一长笑一声,策马飞驰下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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