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大难临头
“侯爷,你说,他会答应么?”振威营军衙后堂之上,陈式一向张延龄发问。
张延龄看着陈式一道:“陈兄弟,你要的未免太多了些。我让你要一百万两。那是刘瑾能拿轻松拿出来的银两。这厮搜刮的虽然厉害,但是要拿两百万两,恐怕是难为他了。哎,本来,如果只有百八十万两,是肯定能到手的。但现在,我却不不知道了。”
陈式一呆呆发愣,咂嘴道:“我不会是把事情搞砸了吧。我只是想多敲诈他一些。反正他也要死了,留着银子何用?公爷得了银子,便可以造船造炮,咱们便可以干一番大事情了。”
张延龄拍拍他的手臂,沉声道:“莫要担心,我觉得,刘瑾努努力,还是能够拿出来的。就看他到底怎么想了。这厮自己没银子,手下那帮人不都是个个是巨贪么?着他想办法去。我想,为了活命,他应该会尽全力。毕竟,命只有一条。”
陈式一喜道:“国公爷的意思,他是会去四处筹款是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延龄道:“现在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动静了。宫里我已经安排了人在皇上身边,防止刘瑾搞什么花样出来。当然,这件事他不敢去跟皇上坦白求情,那是找死。但终究要防着些。至于外边嘛。”
陈式一道:“我即刻派出兄弟去四处盯着,看看他们的举动。还有,东山乱葬岗也要提前派人去猫着,以防刘瑾那厮埋伏兵马,到时候打算灭口杀人。”
张延龄摆手道:“不可。什么也不用做,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派几个兄弟乔装百姓盯着便是。否则,恰好露了马脚。”
陈式一诧异道:“那是为何?刘瑾不会铤而走险么?”
张延龄摇头道:“你能想到的,刘瑾想不到?咱们互相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会传到对方眼里。你若派大批兄弟前往潜伏,反而会让刘瑾生疑。你是独自和他谈交易的,这件事在他看来只有你一人知晓,隐秘之极。若是调动大量人手去乱葬岗,恰恰前后矛盾。再说了,你一个拿秘密讹诈他钱财的人,这时候应该是悄悄的不声张才是。否则倒像是个陷阱了。”
陈式一恍然点头。确实,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淡定无事。反正或者过激的举动都会在对方视野之下,会让精明之极的刘瑾意识到有问题。
而刘瑾也没有那么蠢,他一旦调动人手埋伏,自己肯定是不会去了。而且会将证据交给张延龄处置,那么事情便糟糕了。
双方这时候都不能有异动。除非刘瑾不打算完成这笔交易,否则干系他性命的事情,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几日,你照常回家,照常来军营。但是要加着小心。你可以调派兄弟护着你的宅子,特别是晚上,一定要严加保护。嗯……不如这样,你让画意带着孩儿去我府中省亲,你当众将他们送上车,送到我府中。这样,便是告诉刘瑾,他想玩阴招是不可能的。”张延龄皱眉思索着道。
陈式一躬身道:“卑职立刻照做,正好画意也想郡主了。”
张延龄点头道:“好了,放自然些,不用太紧张。这件事成功与否,这几天很是重要。你去吧。”
陈式一忙道:“那个,到了那天,去了东山乱葬岗,我怎么跟他们交易?我没有证人证物交给他啊。难不成直接抢了银子?”
张延龄笑道:“到时候自有安排,你放宽心。一切有我。”
……
黑暗之中,刘瑾的后宅中漆黑一片。刘瑾坐在黑暗之中,像是一块枯木一般。
事情搞到这个地步,着实不在刘瑾的意料之中。他本以为这件事早已翻篇了,但没想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是东窗事发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罪名,这是诛九族之罪。其他人倒也罢了,自己也是要死的。
今日见了陈式一回来之后,刘瑾的心到现在还难以平静。陈式一真的什么都知道,还有证人证据在手,事情确实很严重。如果这些证据全部被交上去,自己十成十是死定了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任自己通天的本事,也难回天。
好在,陈式一起了贪心。他对张延龄早有不满,所以并未告诉张延龄。否则的话,现在自己怕是一具尸体了。
但是,那厮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两百万两,自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不久前,他将密室里的财物清点了一番,银票五十多万两,其他黄金珠宝玉器象牙什么的加在一起,恐怕只有一百多万两。
这些银子都是他一点点的收取官员的孝敬银子,一点点的搜刮地皮弄来的。现在要全部拿出来买命,而且还要想办法凑一些才成,这着实让刘瑾心里滴血。
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是他这种无根之人,本就只有权钱二字,平白比他人少了一样乐子。要拿银子送给别人,这简直是要了老命。
但是,终究还是命重要。他刘瑾有了这条命在,就如那陈式一所言的那般。银子便是哗哗的往家里淌。就像是用水瓢在河里舀水那么简单。
刘瑾不是没想过将那陈式一给弄死。要弄死他还是很容易的。东厂和锦衣卫一起动手,任凭他三头六臂也是活不成的。
可是,他一死,消息怕便要暴露。陈式一敢做这亡命的勾当,必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现在这种情况下,不但不能用强,而且还要按兵不动,不能刺激到陈式一。那陈式一现在一定防范心甚严。如果刺激到他,很可能他会放弃交易。
银子,倒也不难凑。他只是最近想收敛一切,有一些银子不想拿罢了。但凡他想拿银子,办法有的是。许多人排着队给自己送银子。
京城中数十名候补的官员都在排队等着他,明日便让人去叫他们来。五万两一个知府,一万两一个知县,给了银子不久便可委任上任。没那么多知府县令的位置也不打紧,找理由让焦芳这个吏部尚书革职几个便是了。
官职便是银子。权力如何变现?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明日这么一弄,应该便差不多能凑够两百万两了吧。想想还是心中滴血。不过,一旦证据和证人到手,陈式一这厮便是跑到天边,也要把他抓住,把银子再拿回来。将他全家老小碎尸万段。
是了,明年是科举之年。这上面可以捞不少钱。让张彩焦芳他们在试题上做些文章。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只要出的起价,中个进士是没问题的。
一个进士,少说也得一万两吧。
刘瑾琢磨着这些事情,想着捞钱弥补损失的法子,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于是站起身来,打算吩咐外边掌灯,他有些饿了,想吃些东西。
就在这时,伺候的仆役在外便禀报:“公公,爷爷来了,在外边求见。”
爷爷便是刘荣。刘瑾的父亲。
一听到刘荣来了,刘瑾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了起来。
刘荣带着一身酒气进来了。笑眯眯的对着坐在堂上的刘瑾拱手道:“儿啊,有礼了。”
刘瑾皱眉道:“你又来作甚?”
刘荣佝偻着背,枣核般的脸上擦着粉,为显得年轻一些。身上穿的花花绿绿的,活像个老妖精。
“呵呵,能不能给点银子花?我手头没银子了。嘻嘻。外边还欠着账呢。给个万儿八千两的好么?我的好大儿?”刘荣嬉皮笑脸的道。
刘瑾腾地火起,叫道:“你成天就知道伸手要银子。银子天上掉下来的么?还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你一把年纪,吃花酒,赌钱玩婊子,动不动欠一屁股赌债花债,然后便来要银子。你当老子是拉屎拉银子的么?”
儿子对老子称老子,大明朝独此一家。正如老子随儿子姓一样,刘瑾家中就是这么奇葩。
“我大儿,你可莫说这样的话。你接我来,不是来让我享福的么?你又不缺银子,我知道密室里堆满了金银财宝。给爹花一些又如何?爹老了,也花不了几年了。以前泥巴里活命,好容易你发迹了,还不让我活的开心些么?”
刘荣委屈巴巴的话里,带着些撒刁的口气。每次他这么一卖惨加道德绑架的话都很奏效。但是今日不同了。
“没银子给你。出去。”刘瑾喝道。
“我外边欠着账呢,若是不给,别人会闹到家里的。望春楼我也进不去了。好儿子,多少赏点呗。看在我给你找到赚钱的门路上?那件事一定能赚不少吧?我拿一成总可以了吧?”刘荣赔笑伸着脖子道。
“什么赚钱的门路?”刘瑾疑惑道。
“咦?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那件事啊。你今日不是去见了那人么?你们讹了人家多少银子?我拿一成不过分吧?”刘荣道。
刘瑾看着刘荣呵呵冷笑。刘荣被他看得发毛,口中却道:“你若一个字儿都不给,那可不地道了。我若出去跟人说我是刘瑾他爹爹,他不给他爹爹银子花,你可没脸。赶明儿,我睡在青楼门口,别人见了也说你的不是。”
刘瑾心头的怒火早已压抑不住。自己这个父亲,年轻的时候好酒好赌,便是个游手好闲的坏东西。自己就是被他卖给刘顺,带到宫里之后割了下边当太监的。那种痛彻灵魂的痛楚,是每个内侍都难以忘记的屈辱。
别人可以娶妻生子,自己却不男不女。这个老东西,昨天不是他跑来丧门星般的说了那事儿,怎会有现在的情形?他倒好,还以为立了功。还来要银子。还拿话气自己。
别人都是靠爹娘,自己只能靠自己拼搏,而且还要受这个狗一样的男子的气,真是命苦。
“我让你走。”刘瑾喝道。
刘荣舔着脸上前道:“不给银子,我便不走了。”
刘瑾猛的起身,伸手将刘荣一推。这一下力道不小,刘荣哎呦一声,踉跄着倒退几步,仰天倒地。
“还不滚?一两也不给。”刘瑾骂道。
刘荣不说话,身子颤抖着。
刘瑾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眉上前查看,却见一摊鲜血顺着地面开始散开。刘荣的后脑勺砸在了门臼石的尖角上,人已经双目翻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刘瑾倒退两步,噗通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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