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传承
随着容渡的话语声落下, 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玄明道人完全是懵的,想不通六师弟为何会突然问起五师弟的行踪。
师兄弟之间串个门, 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虽说五师弟从前确实不怎么爱往他这边跑就是了。
今天封燃昼和谢挽幽前后脚进来, 玄明道人是有些疑惑,然而五师弟这人心思莫测,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看他还给小白带了吃的,估计就是来看小白, 结果恰好跟谢师侄撞上了吧……
玄明道人方才出去了一趟,因此没看到谢挽幽和封燃昼之间的互动,否则决计会重新衡量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然而此刻,玄明道人完全没有想到别的方面,只微微有些担忧。
五师弟和六师弟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怕不是等会儿又要打起来吧……
玄明道人想到这里, 不由眯起眼睛, 目光来回扫过两个师弟,满眼警惕。
他没注意到, 身边正抱着幼崽的谢挽幽神色微异,同他一样, 也在暗中观察容渡和封燃昼两人。
谢挽幽心中有些紧张, 容渡一向不是爱管他人闲事的人, 更何况他与封燃昼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可他却突然问了封燃昼这个略显突兀的问题。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谢挽幽在想……容渡是不是发觉了什么东西?
她这么想着, 从容渡身上收回目光, 瞥向封燃昼。
这人被容渡一番质问, 依旧气定神闲, 唇角甚至微微掀起:“师弟突然这么问,难道是觉得我来师兄这里,就是为了做什么坏事吗?”
容渡冷淡地垂眸看着他,没有应声。
封燃昼做了个妥协的手势,而后取出一套茶具,摆在了玄明道人桌上。
他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其中的某个杯子,使之与其他杯子对齐,这才懒洋洋出声道:“先前打碎了师兄的茶具,答应过会赔师兄一套,今日过来,便是特意来送茶具的。”
他抬首,尾音压得很低,有几分针锋相对的锐利:“师弟还有什么问题吗?”
容渡稍稍皱眉,看向玄明道人:“师兄,真有此事?”
“是有说过这事,我都差点给忘了,五师弟竟还记得,”玄明道人刚看到封燃昼拿出的那套茶具时,就已经完全移不开眼了,他几步上前,爱不释手地开始把玩:“看看这成色……怕是价值不菲吧,五师弟,你是从哪搜罗过来的?”
封燃昼其实不太理解玄明道人对茶具的痴迷,瞥了那些茶具一眼,不在意道:“万宝斋里看到,便随手拿——买下了,合师兄心意便好。”
“竟是万宝斋里的!那就更贵重了,师兄怎么好意思收,”玄明道人忍痛将这套茶具推了回去:“快拿回去退掉吧,师兄不要了。”
封燃昼没有同他客气,淡淡问了一句:“真的不要了?”
“……不要了。”
封燃昼“嗯”了一声,然后捏起一个青釉仰莲纹茶盏,随意把玩了几下:“那我便自己用了,这东西看着漂亮,碎裂声必定也很好听。”
然后,玄明道人便发现,封燃昼看似无意,实则正在一点点把桌上的茶盏往地上推……
玄明道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怎么就忘了,他这个五师弟的猫科本性究竟有多恶劣!
眼看那精妙绝伦的茶盏就要跌下去摔成碎片,玄明道人也急眼了,赶紧过去救下了这茶盏:“你摔它作甚……与其被你摔碎,还是给我吧……”
封燃昼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他站起身,扫了一眼容渡,便朝谢挽幽走去。
谢挽幽不确定他又想玩什么花样,浑身都多了
几分警惕。
封燃昼站定在她面前,当着容渡的面薅了一把幼崽的脑袋,然后施施然离开。
谢灼星:“……”
它气得不行,努力用爪爪够自己的脑袋,试图捋顺头毛,发现够不到,气鼓鼓地从谢挽幽怀里飞出来,飞扑着出击,企图将封燃昼的头发也揉乱,为自己报仇。
封燃昼一把逮住扑过来的幼崽,将它揉成了一个毛团。
谢灼星头晕目眩,好不容易从他的手上逃出来,顶着一身凌乱的毛发,钻进谢挽幽怀里怀疑崽生。
玄明道人欣慰地抚须一笑:“看,五师弟和小白玩得多好啊。”
容渡:“?”
玄明道人这么一说,容渡不由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只有他觉得好像更不对劲了吗?
……
谢挽幽回来一趟,很快又要出去了。
最近修真界各地异事频发,兴风作浪的东西也多出了不少,玄沧弟子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发现这种事,必定会去一探究竟。
谢挽幽刚到元婴期,一方面需要靠历练夯实基础,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从战斗中更快地获取实战经验。
因此,跟着队伍出去历练,是谢挽幽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由于历练时危险难料,谢挽幽不好带着谢灼星一起去,一想到要一直将谢灼星独自留在玄沧剑宗内,谢挽幽就感到很是心疼。
这晚,谢挽幽用脸蹭着白虎后背上温热柔软的虎毛,叹了一口气:“我们好像那种要去外面办事,就把孩子留给老人照顾的爹妈……小白现在都快成留守儿童了。”
白虎趴在地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尾巴扫过谢挽幽的后背,闻言,不以为意地低头舔了舔厚实的黑色虎爪:“照你这么说,我和师兄外出历练时,玄天祖师岂不是也成了留守师尊?”
谢挽幽:“……你别这么说,小心祖师爷听到,又熄了你的香火。”
封燃昼晃动的尾巴一顿:“我们现在又不在宗祠,他听不到。”
“总之,分离是很正常的事,”封燃昼转过虎首,用灰蓝色的兽瞳看向自己年轻的伴侣:“小白总会习惯的,没有一头白虎会在成年后继续跟父母呆在一起,如今,只不过是让它提早适应罢了。”
谢挽幽凑过去抱着他布满黑色和红色花纹的硕大虎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毛绒绒的脸侧:“这世间应该只剩下你和小白两只白虎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神兽大多都有传承,”封燃昼被她蹭得胡须都弯折了一半,往后仰了仰,淡淡道:“我诞生时,便看到过一些传承记忆,不过因为血脉不纯,看到的记忆十分模糊。”
还有这种事?谢挽幽不由感兴趣道:“真的吗?那你看到的是什么场景?”
她靠得太近了,封燃昼鼻子动了动,只觉自己被谢挽幽的气息完全包裹住,他牙齿莫名微痒,低头舔了谢挽幽的手背一下:“只是很零碎的几个片段,没什么意义。”
谢挽幽低头看到自己手背红了一片,默默收回手:“嗯?”
“有很多血……估计都是这些神兽的,还有一场大雪,那些雪落到血水里,融化了。”封燃昼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久久没听到下文,谢挽幽不由追问道:“没了吗?”
“没了,所以我说,那是一些很没意义的片段。”封燃昼嗅了嗅,咬住谢挽幽的衣角,让她跌坐在地毯上。
不等谢挽幽反应,他便伸爪将她按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思考要先从哪里下口。
谢挽幽躺在地毯上,乌黑的长发也铺散开来,她被一只厚重的兽爪按在胸口,却并无惧怕之色,习惯了一般,随手摸起那只虎爪:“听起来像是神兽大规模陨落的最后片段
。”
封燃昼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在她颈间轻嗅:“这些神兽或许也将有关仇敌的记忆传承了下来,谁知道呢。”
陨落的神兽有没有将仇敌记忆跟着传承下来,谢挽幽不知道,她只知道,一旦封燃昼开始闻自己,下一步就是像尝一块小甜点那样舔她了。
她伸手抵住封燃昼的虎头,试图跟他谈正事:“你觉得这部分的传承记忆有办法恢复吗?”
“不太可能,”因为谢挽幽的拒绝,封燃昼的尾巴已经下意识开始焦躁地晃动,嘴上却还保持着风度:“这种传承记忆的完整度跟血脉的纯度息息相关,除非有办法能去除其他血脉,只留下一种血脉,否则不可能恢复。”
谢挽幽:“好吧……你、你别舔了!”
尽管谢挽幽不想被舔,然而众所周知,猫很少会乖巧地按照人类的想法做事。
被舔过的地方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刺痛,谢挽幽龇牙咧嘴地按住虎头,不许他再舔,正当一人一虎正在拉锯时,床上忽然探出一颗困意朦胧的猫头,惊讶地问他们:“狐狸叔叔,你是在吃娘亲吗?”
封燃昼解了隔音结界,回头对它道:“我们在说重要的事,因为太重要了,所以要贴得近点,防止被别人听到。”
谢灼星听到解释,迷迷糊糊地点头,由于困得不行,完全无心多想,否则它必定会奇怪,明明已经设了隔音结界,为何父母还会怕别人听到“重要的事”。
幼崽喝了水,很快又睡下了,封燃昼重新设下隔音结界,总算放弃强行舔舐伴侣,选择利诱:“好了,你不是不放心小白吗,等我攻下魔域剩余那几个城池,稳定了下来,就接小白去魔域玩玩,如何?”
谢挽幽果然被引走了注意力,推拒的力道也轻了一些:“这样行吗?”
封燃昼低下头:“怎么不行?”
“可是玄沧剑宗的人……”
“我去跟他们解释,不用你操心。”
行吧……谢挽幽心情变得不错,也就放任封燃昼了。
反正舔多了,她也麻木了。
没过一会儿,谢挽幽又抵住了封燃昼:“你以后最好避着渡玄剑尊一点,我觉得他好像发觉了什么。”
封燃昼眯起眼:“发现就发现了吧,他迟早会知道的,祖师也同意了,你怕什么?”
“反正就是……挺不好意思的。”谢挽幽看着他,耳根逐渐变红,封燃昼盯着她问:“你脑袋里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没有啊,”谢挽幽推推他,轻咳一声,欲盖弥彰道:“你快起来,我要睡觉了。”
躺到床上后,谢挽幽问封燃昼:“不过,如果渡玄剑尊知道你是魔尊,他会怎么对你?”
封燃昼蹲坐在她的床前,顿了顿:“他一向恪守门规,若是真到了那天,或许会严守宗训,除魔卫道吧。”
谢挽幽摸了摸虎头,怜爱道:“不怕不怕,要是他要杀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什么语气……她是在哄小孩吗?
封燃昼往后仰头,嫌弃地避开她的手。
……
接下来的时间,谢挽幽便开始不断外出历练。
在这种高强度的锻炼下,她的经验条涨得飞快,在她参悟宣玄沧剑法第四式“云起潮生”后,她便步入了元婴中期。
而封燃昼则平定了攻城所带来的混乱,魔域所有城池彻底归入他麾下。
封燃昼从此,真正地成为了魔域共主。
吞并那些势力混杂的城池后,封燃昼查起线索也更为顺利,不久之后,他便联络了谢挽幽:“蓬莱岛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谢挽幽彼时还在一个破庙里稍作休息,闻言瞬间打起了精神,她瞥了眼守在庙内的师兄师
姐,接着隔音结界的阻挡,询问他道:“说来听听!”
封燃昼却说:“说起来有些复杂,这次历练结束后,你来魔域吧。”
火堆在脚边燃烧,不断发出噼啪声,谢挽幽用手撑着下巴:“可是魔域很远。”
“那就从碧霄丹宗后山连通魔域的传送阵法过去,”封燃昼道:“正好你已经多日不见碧霄丹宗的人了,等从魔域回来,还可以跟他们叙旧。”
谢挽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定了下来。
只是回碧霄丹宗一趟而已,再说魔域也是封燃昼的地盘,危险性很小,谢挽幽便将小白一起带上了。
其实玄沧弟子平日里是不能随意外出的,但谢挽幽毕竟情况特殊,谢挽幽跟容渡说了想回碧霄丹宗一趟后,容渡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同意了。
谢挽幽带着谢灼星离开时,目前留在宗内的玄极真人和玄明道人都来了,他们以为谢挽幽是单纯带幼崽出去散心的,特意叮嘱谢挽幽在路上务必要小心后,又挨个去跟幼崽说话,谢灼星又是不舍得跟玄沧剑宗的爷爷们分开,又是期待跟碧霄丹宗的沈爷爷见面,一时间很是纠结。
谢挽幽从玄沧剑宗离开时,回头看到玄沧剑宗覆满白雪的险峻山峰越来越小,莫名想起了封燃昼说的一句话。
分离是很正常的事。
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她总会从一个目的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若是遇到有人结伴同行,那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了。
谢挽幽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舒出一口气,加快了飞行速度:“小白,我们回碧霄丹宗喽——”
谢灼星也高兴了起来,站在她肩上,迎着风张开羽翼,任由风将毛毛吹得乱七八糟,跟她一同大喊:“冲鸭!”
然而,谢挽幽全速前进还没多久,就在远处的云端发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异样轮廓。
随着绵白色的云团散去,那个隐藏在云后的生物逐渐显现出真实样貌。
它庞大的身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过云端,朝她而来,那对同样巨大的黑红色羽翼每一次扇动,都能卷起一道堪比飓风的气流,将两侧的云团猛地冲散,使得它们只能变成飘逸的云雾状。
谢挽幽觉得自己遇到灵异事件了,她每眨一下眼,这个庞然大物就会出现在离她更近的地方。
到这里,谢挽幽已经猜出来人是谁了。
她只见过一次封燃昼的本体,当时的视觉冲击感太强,谢挽幽没敢多看,如今封燃昼再次以本体现身,视觉上造成的冲击力依旧不减,谢挽幽大脑直接宕机,脚下的剑一个急刹,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
混血白虎朝她飞了过来,那对巨大的暗红色龙角蜿蜒尖利,再也没有美感可言,反而跟他的虎头一眼,变得十分狰狞可怖,红色和黑色的纹路在他身上交织,也成为了一种诡秘而神秘的花纹图案。
这就是神启创造出的灭世杀器的最终形态。
完全体的混血白虎,每一处都是为了更好地杀人而服务。
谢灼星蹲在谢挽幽肩上,发现来人是狐狸叔叔时,却是欢呼一声,然后傻乎乎地飞了过去,谢挽幽没拦住,眼睁睁看着它努力扇动翅膀,结果仍然扛不住亲爹掀起的气流,不幸被卷起的气流裹挟,一边打转一边往下跌去。
谢挽幽赶紧去接,好险接住了眼冒金星的幼崽。
那边封燃昼已经悬停在空中,看着这一幕,不由沉默了片刻,然后默默发出了一声催促的低吟。
这是要载着她们一起回去的意思?
谢挽幽就带着幼崽,试探地落在他的头顶,然后抱住了他左边的龙角。
封燃昼果然掉转方向开始往回飞,并且不断加速。
谢挽幽心里说不激动是不
可能的。
以前她想让封燃昼载着她从魔域回碧霄丹宗,封燃昼还不肯,臭着脸说绝对不可能。
结果现在还不是主动来给她骑了!
封燃昼似乎感知到谢挽幽心中所思所想,猛然加快了速度。
谢挽幽渐渐开始感觉不对劲了,这速度——
迎面而来的极强狂风,吹得谢挽幽整个人都快质壁分离,她双手扒着龙角,跟怀里的幼崽一起,发出了意义不清的大喊声:“啊——”
实在太快了!
跟封燃昼比起来,谢挽幽觉得自己的御剑速度简直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骑自行车,而封燃昼这完全是开火箭的速度,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怪不得封燃昼之前不让她骑,以她那时候的等级,恐怕根本扛不住这样强大的狂风。
在这样的速度下,谢挽幽只觉瞬息之间,她便抵达了碧霄丹宗。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半路被狂风拍晕,所以记不清时间了。
进入碧霄丹宗地界后,封燃昼便重新化做人形,然后抱着几乎瘫软的谢挽幽径直去了后山。
谢挽幽虚脱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跟师尊他们打个招呼吗?”
封燃昼瞥她一眼:“不用,他们现在就在魔域。”
谢挽幽勉强打起了精神:“关于蓬莱岛,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封燃昼弯起唇角:“是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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