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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致我们疯狂的青春年少


所有在这里生活的人都知道,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那些最骄傲最没有办法被驯服的家伙,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灵魂所带来的力量与奇迹。

        年轻时的欧·亨利就是这样,或者说当年还被叫做威廉·西德尼·波特的他是这样。

        他不是亚森·罗宾这样小说里优雅的侦探怪盗,  不是街上小打小闹偷走钱包的小偷,不是无人知晓名字的神秘人,更不是某些游戏设定里偷走人们内心罪恶的心之盗贼。

        他是一个盛大的戏剧表演家与艺术家,一个敢站在自由女神像的肩膀上对整个美国举杯、肆无忌惮地挑战法律的疯子,  一个什么都敢偷且绝对不会把东西还回来的贼。

        在那个年代里,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疯子的名字,  他也从来都不屑于遮掩过,不过同样的,也没有人能够从这个名字查出的过去威胁他:威廉就是一个孤儿,毫无羁绊与牵挂,  除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同伴,没有人能够威胁他。

        让·热内,这是他同伴的名字。这位大盗第一次登场是在巴黎与当时还叫威廉的大盗先生同台献技,不过相较于自己的同伴,他显然要疯得多也神秘得多。

        见过他的人多少都留下了精神上的后遗症,部分性格还发生了永久性的剧烈转变,看上去活像是遭遇了什么精神污染。

        很难说他们在被划为国际顶尖通缉犯的过程中,  让·热内先生到底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但有研究者声称至少有八十个点,  以至于威廉·西德尼·波特在对比下都变得温柔体贴起来。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在这两位窃贼在把各个大国的机密文件偷出来并且友情赠送给别的国家后,  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很多人觉得他们死了,  还有人觉得他们只是放弃了这个职业:毕竟他们已经在这个领域当了十年的无冕之王,  已经漫长到足够耗尽一个人最狂妄的青春,  变成循规蹈矩的成年人。

        “但是亲爱的,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真的会变成这幅模样。我本来以为我们就算分道扬镳,各自也会和所谓的可笑秩序对抗一辈子。”

        让·热内发出一声轻笑,在对方有些僵硬的表情下毫不在意地搂住眼前这个人的腰,身体像是莬丝子那样紧紧地贴住对方身体的曲线,脸庞刻意与对方凑得很近,那对让人忍不住升起轻吻欲望的水色眼眸氤氲着绮丽的朦胧,像是被浸润在梦里。

        她的美就像是攀附别人生长的凌霄花,但欧·亨利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其实更像温柔地把树镶嵌在她的躯体中、将其活活掐死的绞杀榕。

        欧·亨利闭上眼睛,身体源源不断传来的触感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正缠得越来越紧,大腿互相交缠,整具身体的重量都在交付给自己,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胸口剧烈而忍耐地起伏,发出压抑的、近乎哭泣般的喘息。

        就像是个被欺负的孩子缩在别人的怀里。

        和可笑的秩序对抗一辈子啊……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候说的话,一时间有点恍惚。是的,他当年握着让·热内的手,问她想不想要当自己的助手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但是最先背叛了这个目标,把这个人留在年轻时编造的幻梦里的人也是他。

        “可是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让。”

        巡警想要深呼吸,但是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束缚得好像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于是只好在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虽然对于这个分别后再也没有见过的老朋友竟然跑到纽约来找自己很惊讶,但是欧·亨利觉得自己还是要说清楚这件事情。

        他已经打算和自己的过去彻底告别了,各种意义上的彻底。

        “你不能永远永远都不和这个世界妥协。”

        已经成为

        大人的警察从对方的身上摸出一根烟——他总是知道对方的东西会放在身上的什么地方,点燃吸了一口,接着果不其然地被呛到,短促地呛咳了起来,眼角泛起泪花。

        “咳咳咳咳,虽然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是干什么的,但是我绝对不会回……”

        “我是来睡你的,或者你睡我也行。”

        让·热内抬起她那对水光迤逦的眼睛,踮起脚尖看着对方,声音一下子从略微低沉的沙哑变成了婉转而娇柔的嗓音,一瞬间就打断了欧·亨利的发言。

        她的眼睛是濡湿的,睫羽挂着脆弱的泪水,像是带着露珠的白芍药或者野蔷薇,美丽和清澈在她的身上是如此得恰到好处,以至于像是浑然天成的引诱。

        “而且我早就学会对现实妥协了。当我的爱人抛弃我的时候,我从来不觉得我应该反抗。除了你,除了你,威廉。”

        让·热内的声音近乎于温柔的呢喃,没有苦涩,只有像是流水般的某种东西,像是蜘蛛网一样粘连着她注视他的视线。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目光里除了幸福而深情别无他物,那张美丽到足够让人神魂颠倒的面孔上有一种心甘情愿选择忍受所有背叛和抛弃的神圣感,如同教堂里的圣母。

        在巴黎,总有亵渎的人把她比作玛利亚和耶稣,她同样因为某种伟大的爱而圣洁。

        “我爱你啊。”她微笑着说。

        欧·亨利切切实实地愣了那么一下。

        其实这句话他不陌生,让·热内在过去他们是搭档的时候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当然她更喜欢在和别人在床上的时候对他说这些——大概是因为年轻时冒冒失失的盗贼总喜欢不听动静就翻窗户进房间来。

        所以他不觉得对方是认真的。让·热内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她“爱”过多少人,又和他们上了床,但反正她总是在寻找新的爱或者满足地眯着眼睛蜷缩在他的身边,对待感情给人的感觉总是异常轻薄。

        “你是在骗我吗?”

        欧·亨利用有些古怪的语气说道:“虽然我已经习惯被你骗了,但这可不好玩。纽约城又不是没有不上你钩的男人了,你的长相总不至于让自己独守空房吧?”

        “啊,为什么不呢,我可是三十多岁了,在这个行业里是切切实实的老人。”

        她没有松开手,而是贴得更紧,眼眸闻言很轻盈地弯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声音里带着暧昧得如同在耳鬓厮磨的痴情:“威廉,威廉,来吗?我保证不告诉你的妻子,或者我不介意你带着她来一起玩。”

        “我只要你,亲爱的,我为什么不能去喜欢你?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抱住我——瞧瞧呐,威廉。”

        她伸出手,抚摸欧·亨利那对异色的眼睛,自己迷离的眼眸好像是朦胧的水汽本身,一点点晕染开令人迷乱的美。她的身上那件丝绸长裙迤逦地拖曳,露出修长的腿与脚踝。

        然后她笑了,轻声地、用法语念了一句话,声音就像是在念一首著名的赞美诗,每一个流畅而婉转的音节都像是从她的唇齿间吐出鲜花:

        “因为你足够漂亮,也足够让我充满信任,你是我的爱情,我的偷盗,我那犯罪欲望的同谋。我们就像是天生属于彼此,我爱你,就像是你在我的肚子里。我的心,我的亲爱的。”

        “你是否觉得过,哪怕只有一瞬,觉得我是上帝为你取下的一根肋骨?”

        她昂起头,说话的语气竟然那么骄傲,以至于没有人能够怀疑她仿佛犯罪宣告一般的语气中深情,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因为她没有好好穿衣服就否认她的美。

        尽管这份深情与美丽从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毫不遮掩的违反道德与法律的气息,足够让任何一个心存法律与良知的人感到被荆棘扎破一样的刺眼

        和不自在。

        欧·亨利感觉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被对方的话吓得。

        好吧,他或许的确对眼前的人曾经有那么半秒不到的心动,但这一切只仅限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属于年轻人的见se……一见钟情,这很正常,毕竟他到现在都没见过比这个人还要美的存在。

        至于后面为什么没了?

        欧·亨利艰难地挪了挪脑袋,但还是没有阻止对方微笑着把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冰凉的触感没有让他心猿意马,反而在一瞬间毛骨悚然了起来。

        “那个,”警察先生很是艰难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衣服换成男装?作为一个男生,穿裙子难道很舒服吗?”

        “除了裙子什么都不穿很舒服哦。”

        让·热内用轻盈的声音回答道:“尤其是每次风吹过来的时候……”

        “我没问你体验!”

        欧·亨利红着脸嚷嚷了一句,感觉自己肯定是太久没有和这个喜欢女装的男人交流了,导致生疏了许多,才会使局面变成了他们最开始相处时被对方用各种带色段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样子。

        可恶,他明明现在也是有一个女儿的男人了好吧!

        这位过去的大盗、现在的警察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一次性把所有的东西说出来,免得对方继续纠缠自己——他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当年就没有答应现在更不可能。

        “让,我现在叫做欧·亨利,是一个警察,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也有自己的生活。一天中最需要关心的是我家的两位天使心情怎么样,能吃到什么晚餐。”

        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目光很真诚地看向自己的搭档:“我爱她们,为她们我可以变成一个普通人,去操心我平时最不想要关注的柴米油盐,我会庸俗地为几美分的价格争吵,我会多感谢兼职来买我女儿想要的玩具。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我把所有的爱早就给了她。”

        “所以,抱歉。我不可能对你的爱——如果是你出口的爱是真的话,虽然我觉得你根本没有认真——做出任何回应。”

        让·热内没有说话。

        这一刻她很安静,那对水色的眼睛静默地注视着欧·亨利,安静得像是一座大理石像,甚至脸上也缺乏表情。她真的很像是一座神圣而圣洁的宗教雕塑,尤其是在雪中,第二天纽约这样残破的雪中。

        “所以你又要把我抛弃了?好吧,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她眨了下眼睛,接着用一种叹息般的语气说道,但是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恨意:“就是这样我才会过来对你说这句话,因为我痛恨你,从你背叛我们共同犯下的罪孽的那一刻起就这样了。”

        “……就算合作了那么久,我也还是不明白你的思维。”

        “很难明白吗?我总是爱上要抛弃我的人,还有我痛恨的人。我真诚地嫉妒和憎恨我爱上的每一个人——所以他们说我神圣,他们在我哭泣的时候吻我的眼睛和全身。”

        “爱情就是绝望。”她微笑着说,然后闭上眼睛吻了一下欧·亨利的脸颊,熟练得就像是已经和人进行过一千万次的亲吻。欧·亨利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是没有在对方的禁锢下立刻跑走。

        “当然,我也不懂。”让·热内看着自己前任搭档的表情,突然懒懒散散地笑了一声,突兀地松开了手。

        “你刚刚说的是你对妻子的责任,是你对她的回报,尊重,敬意,理解,忠诚。但没有一个是爱。”

        她闭上眼睛,转过头看着阴暗的小巷。

        你为什么这么理解爱?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和爱无关的、由愚蠢狂欢的大众定义的、属于文明的、被框死在道德下的玩意

        会组成一个不可定义的词汇?

        ——她很想这么问,但是没有。

        她知道自己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某个很会逃跑的前大盗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了和自己继续说话的念头,早早地利用自己的异能跑到了不知道哪个地方。

        但在短暂的停顿后,她还是露出了一个轻佻而暧昧温柔的笑,然后像是再也忍耐不住那样地咳嗽起来,不断地咳嗽着,咳嗽到整个人都跪倒在落满垃圾和灰尘脏水的地面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咳咳咳,咳咳咳咳!”

        大片大片的红色从她的指缝间遮挡不住地溢出,像是盛大的花海铺开她所在的场地,火焰般的颜色鲜艳而污浊地簇拥着她,她的眼角泛起痛苦带来的生理性的泪水,大口大口地在肺痨的驱使下喘息与咳嗽着,鲜血里带着泡沫。

        她在心悸和胸口的疼痛下困难地蜷缩,但是又闭着眼睛努力地把自己的头颅撑起来,高高地昂起,用模糊的视线看着天空。

        让·热内说不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也许是看到蓝天,也许看到天堂有崩塌的一角,看到有天使掉落,是的,她闭上眼睛,感觉天使与天堂与自己一起坠落到无底的深渊里。

        无尽下落带来的极端的绝望在过于漫长的坠落里变成带着醉意的幸福,以至于她宁愿自己一直就这么掉下去,一辈子也落不到人间来。

        她闭上眼睛,在咳嗽舒缓下来的某个间隙,轻轻地、气若游丝但固执地唱歌,嘴角也微微地翘起,像是觉得这样很有趣似的,声音比起哀伤更像是讽刺的嘲笑。

        “无人为我一掷千金……”

        “无人与我共结连理……”

        “无人,咳咳咳,愿意救我——”

        “别唱了,你再唱说不定又要咳出血。”

        北原和枫打断了对方断断续续的唱腔,有些无奈地抬起眼眸,声音中带着温和的意味:“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唱。”

        纽约今天的月光还是雪白的,白得有点苍然和凄艳。早早带着花在路口等待的北原和枫没有花多长的时间就看到了她,对方还是一样的丝绸裙子,就是一天过去,上面似乎多了更多带着血腥味的斑驳。

        “这可是□□的歌哦,咳咳咳,还有我可没有那么脆弱。”

        她在前面走着,身上的香水很浓,很庸俗的味道晕染在空气里,但是在对方开口说话的那一刹那变得优雅起来。

        让·热内侧过头,脸上浮现出明亮而耀眼的笑容,然后拉住对方的手,带着对方走到自己住的地方。

        “我都没有想到,今天早上才被一个男人放鸽子,结果你就真的答应约定来了。”

        她眨了下眼睛,接着笑盈盈地这么说道:“当然,你不来的话我也不算亏,我和中午睡的那个人约好了,晚上有时间我就去找他来着。我的地方到了。”

        那是一座阁楼,被很简易地搭起来,但奇迹般得没有坍塌,只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一架被活生生剥下一张皮的钢琴上,痛苦的声响在脚下声嘶力竭地尖锐。

        北原和枫在对方踩着楼梯飞快上楼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去。

        在这个房子里的香味给人的感觉很浓,相当驳杂的香气,各种各样的花混合在一起的浓香。而北原和枫在走上二楼的那个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

        那是盛大的花海,正在簇拥着一张几乎快要被淹没的床。

        床上有着肮脏的斑驳痕迹,但是花开得很新鲜很美,像是一叶在绚烂斑斓的梦境之海上逐波而行的舟。无数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花像是垃圾或者艺术品那样堆在这里,在冬天散发着生活与死寂的双重气息。

        自称为神女的人已经躺到了床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在不该看的东西出现前,北原和枫就非常及时地

        挪开了视线,开始仔细观察地面上可能滚出来的一朵鲜红玫瑰。

        “来吗?”她慵懒地邀请道,声音里带着沙哑的愉悦。

        “不了。”北原和枫很坚定地回答,然后蹲下身子,摸了摸那些明显没有被好好照料的花朵,然后抬起头询问道,“今天的花就放在这里?”

        “都可以,我的愿望是这个房间里有一万朵花或者一万只柔软的猫簇拥着我。”

        对方笑吟吟地回答,像是没有因为对方的拒绝而生气,接着眯起眼睛,专注地看着这个人把洁白如雪的花放在花堆上。

        “这是什么花?”她问,“我不认识字。”

        “荼靡花。一种春天最后盛开的花。不知道为什么,它给人的感觉非常像是酒。它的故乡那里说,这种花一开,那么就宣告所有花的花期都要面临结束。”

        旅行家轻声解释着,手指触碰了一下洁白如雪的花瓣,感受着这朵花微微的颤栗,如同心脏正在欢喜地鼓动,胸腔在这个世界上呼吸,拥抱世界的每一瞬。

        荼蘼是一种异常灿烂的花。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一种花……

        他下意识地看向趴在床上的那个人,对方正在拖着自己的下巴懒散地笑,眉眼灿烂,而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荼蘼在床边万紫千红的花海盛开。

        斑驳的镜片组成的雪白荼蘼花在随着她的动作柔软地摇晃,不管是在哪一个视角,都能被上面不断闪烁和跳跃的灿烂光芒迷晕。只不过现在已经有八成的花朵已经变成了绯红色,就像是对方在衣服上咯出的大片大片的血迹,失去了本来应该有的光泽。

        反而更像是在现实中的花朵。

        北原和枫看着,最后叹了口气。

        一种仿佛预感的东西提醒着他,说这是一个注定要走向终点的倒计时,即将就像是那个人仅有的寿命那样,走到终点。

        没有人可以阻拦。

        “明天给我带玫瑰吧。”花丛中的神女突然说,然后眨了一下眼睛,微笑着问道,看上去温柔而又礼貌,“不过你明天会来吗?我建议你最好挑一个好时间,否则可能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看运气?不过应该会。”

        北原和枫咳嗽了一声,有些不习惯对方的这个态度,然后他就看到对方很灿烂地笑起来,伸出一条手臂,很孩子气地在墙上比划出一个正在扇着唯一的翅膀的小天使影子。

        小天使在天上飞着,飞着。

        然后第二个小天使飞出来和他拥抱在一起。

        他们在拥抱的时候碰到了墙面上一根横拉起来的棉线的影子。

        于是他们掉下来摔死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来纽约是想要在死前见一个人的。”

        她自言自语着,然后转过头微笑。

        “但是我突然觉得,还是让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好了。一个小惩罚,为了告诉他不要放一个小性子的人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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