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姜钦九在楼下看着和音室内的灯光熄灭，才坐在石板凳上打电话——
“她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是的。”
“她没有产生畸变，一如既往的……美丽。”
“我搞不懂，你是她父亲，为什么要我把那样危险的东西放到她身边？”
“如果你要害她，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姜钦九忽然沉默了：“……真的吗？如果你在骗我……”
“好，我知道了。”姜钦九凝视着楼上那间漆黑的房，心里想的是和音可能已经去睡觉了。他希望她能睡个好觉。
他在和奕君的帮助下自身与畸变的分身已经脱离，他能很好地控制住第二副畸变的躯体了。他手掌心有一块浅浅的疤痕，那里是他现在的身体的唯一的畸变处，其他的畸变全都转移到副躯上了。但就是因为手心的这一块，才能与副躯取得联系，然后控制副躯。副躯呆呆傻傻，还有未泯灭的生物本能，但是产生了一点意识，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他手心里的疤痕逐渐显现，然后变成一个凸起。里面似乎有黑色的烟尘在缭绕，吞噬周身无尽的暗涌。姜钦九坐着的石凳旁的路灯灯泡熄灭了一个，然后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熄灭了。这一排直行道路两侧的灯光都灭了。
绿化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与姜钦九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从里面爬出来，顺着这漆黑的道路，走到姜钦九身边。
他把他称作“二号”。
“你怎么过来了？”
二号有一些懵懂的意识，他呆愣地看着姜钦九：“饿……”
“城市中没有你要吃的东西。”
他仍然在喊着：“饿……”
姜钦九知道让一个畸变物克制自己的本性，去遵循人类社会的守则是与他自身生存的准则相悖的。他对二号讲：“你先回去，我去黑市给你带一些肉回来。”
黑市的畸变物用非法的手段获取，供某些人摘取畸变物身体上类似赋能器官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用来药用、科研、冒着巨大的风险安入人体或动物体内然后获得相应的能力，因为真正的赋能器官往往太贵，后续维持的成本太高；还有人把它当做食材，有些畸变物的口感鲜美，有着轻微上瘾的作用，杀死里面某些物质的活性之后，进食了还能稍微提高人体体质。
畸变物也是吃畸变物的，姜钦九打算带一点这样的肉回来。黑市上不只是有畸变物，还有其他生物的肉，连尸体都有得买。他做好伪装之后，将这些肉类一样拿了一点，用着和奕君给他的钱财付账。
他不知道和奕君接下来的计划是要做些什么，当初和奕君找到他是借用了和音的名号。他在深山老林里赶过去见面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和音，而是一个黑袍人，自称是和音的父亲。
他们达成了交易：和奕君帮他把他与二号进行分离，然后他帮和奕君做事。其实那时候他并没有答应，因为他觉得一个人活着没意思，想就此了结。但是和奕君提出了让他转变想法的真正原因——他以后可以见到和音。
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脑子中冒出这样的想法：他想再见一见这个救过他的女孩子。
“好。”他说。
然后他们签署了合同。
或许某些想法早已在心中发芽：是在做她同一层的邻居、每天早上上班出门打招呼的时候、还是晚上他从窗子里偶尔可以看到和音出门吃宵夜的时刻……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在指挥部附近买了房，钱是和奕君出的。他对和奕君除了知道他是和音的父亲，其他的一无所知。他隐约知道和奕君在做什么研究，密谋了一个很大的计划。和奕君偶尔也会跟他讲一些研究内容，但是他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可以每天按时去上班，然后和他想见到的人成为同事。他不知道和奕君是如何安排他进指挥部的，但只要他不暴露副躯，他现在与普通人无异。
他忘不了和奕君在见到他时眼中的欣喜——就算见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用和奕君的话说他“就是一个奇迹”。
他也的确可以算是一个奇迹：在畸变之后单纯凭着自己的毅力和不知名的体质撑到现在，意识还没有被吞噬，可以说是全球独一份了。
和奕君有时候会用他做些实验，他只需要躺在手术室或研究台上，闭眼睁眼一下子就过去了。除了偶尔会需要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刺激疼痛敏感度——这样的情况并不多，只有三四次。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希望现在这样的生活能一直过下去。
从黑市上买回来的肉堆放在客厅。二号狼吞虎咽地嚼着，姜钦九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去上班了。
他几个小时前给和音带的烤鸡是他在她楼下买的，但是他袖子上的一颗机械纽扣不知何时自己钻入了袋子中。他在这之前，都不知道这颗纽扣是有问题的。
和奕君打电话问他和音的情况的时候才告诉他，纽扣是最新研究出来的污染源，这种污染源在一碰到指定人的瞬间，这个人就会被污染，然后产生畸变。
姜钦九本身就是畸变物，污染源对他没有作用。他知道纽扣就是污染源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和奕君问他和音当时的反应，他回想之下，发现她没有什么变化，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他因为这件事很生气。
和奕君安慰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是我女儿，难道我会让她出事吗？”
姜钦九不敢确定，自他接触和奕君以来，他就深以为他是个疯子。
不过，既然和奕君说得这么笃定，和音确实也没有什么变化，他才相信和奕君的话。
……
另一边的和音并没有睡着。
她的鼻子很灵，纽扣上面的污染源的味道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深渊：【这小子要害你。】
“这倒不至于。”和音把纽扣举到光线下，“这种纽扣的技术是远程操控的，也就是说，并不是他自己放入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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