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很久很久以前.35
目送给自己通风报信的猎豹小子离开，非赫斯坐回花园仅剩无几的草坪。
这里的玫瑰更多了，远远一看，宛如一片散发迷人浓香的粉红色瑰丽海洋。
非赫斯手上拿着本书籍。
是梦里少女没有看完的那一本。
回想猎豹小子对那位勇者的描述，非赫斯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人，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应该是封印他的那个勇者的后人。
他在山顶睡了很久，非赫斯估算着，应该睡了好几年。
不过梦却只做了一个。
或者说他只记得那一个梦。
那是唯一有着少女的梦境，而只有在那个时候，非赫斯才是恶龙先生。
在梦里，少女提醒着他，他现在应该清醒过来了。
于是恶龙先生便醒了过来。
这是他清醒的第二天深夜，在猎豹小子到来之前非赫斯又睡了一觉，不过没有做梦。
或者说并不算做梦。
沉眠时的世界虚无一片，仿佛之前经历的所有才是真正的黄粱一梦，而梦中的黑暗虚无才是真正的现实。
恶龙先生猜测，这就是小家伙曾经睡着时的世界，她所说的没有梦境的世界。
难怪小家伙不喜欢睡觉。
这里什么都没有。
唯有迷茫与恐惧。
在猎豹小子踏入花园的那刻，对危机的预感将迷路在虚无中的非赫斯拉回了现实。
“非赫斯先生，树精爷爷让我过来……”
猎豹小子说的话听得迷迷糊糊，非赫斯勉强从里面挑出几个重点词汇。
绿发怪物，金发勇者，巨兽人，战斗，准备。
等猎豹小子离开后，他坐下来组织了一番语句。
绿发怪物准备和巨兽人战斗，金发勇者躲在后方，准备伺机偷袭？
……好像有些怪。
非赫斯低头看着手中翻开的书籍，思考着自己的理解哪里出了错。
森林里那些兽人没什么大事不会主动找他，这多半是关于自己的事情，但为什么……
有点听不懂这小子在描述什么呢？
还是因为没睡醒所以听的不太清楚？
应该是这个原因。
接触到真相的非赫斯低下头，并不是特别在乎猎豹小子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甚至不想去管森林里最近出现的那一大批陌生兽人气息。
本来就跟他没关系。
嗯，
没关系。
突然，少女空灵甜美的声音自某处响起。
“恶龙先生真的不去看看吗？”
非赫斯猛然抬头，花园之中并没有熟悉或陌生的气息出现。
一片粉嫩花瓣轻轻飘落在书籍之上，他将花瓣拂去，蓦地发现上面的字迹变了。
变成了和少女笔记本上一模一样的字迹。
……
莫尔叩响已经三年未曾接触过的房门。
里面传来男人沉稳有力的声音。
“进。”
他推开门，长靴踏过门槛，在屋内之人诧异惊喜的注视下走进屋子。
“父皇。”
……
“这将会是真正属于我们的时代。”
镜中的金发少年笑容温柔，如天使般温柔圣洁。
他望着莫尔，慢慢将即将执行的计划道出，“那么从此刻开始，光明神将一直眷顾着你，直到你手中的武器取掉恶龙的头颅。”
“那么为了故事中的公主，我的勇者，请一往无前吧！”
“神明会一直看着你的。”
少年笑得柔和，话语间有着诱人深入的魔力。
一种即使知晓这就是陷阱，也甘愿落入圈套的魔力。
莫尔看向坐在椅子上，微笑着，耐心等待着自己开口的国王。
他忆起少年交于自己的话术。
唇齿开合，无丝毫犹豫。
“我刚才，梦到了神明。”
这将会是属于他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
「在神明的指引之下，勇者成功得到了国王的赏识，获得了屠龙刀。」
「他选择在一个月之后出发前往森林。」
……
「恶龙先生，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勇者了吗？」
……
“菲斯莉亚，作弊可不是一个好行为。”
许久未见的金色殿堂，少年仍然坐在高处王座之上，笑着看向下方少女。
相似的面容，相似的微笑。
“哥哥，你不也作弊了吗？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公平罢了。”
少女打量着四周，逐渐走上洁白阶梯，“看来这处地方修葺的很成功呀～”
“不知道这里还能再承受几次攻击呢？”
“哥哥。”
话落，她已经走过最后一层阶梯，站到了少年身前，二者之间仅一步之遥。
“让我想想……”少年装作苦恼模样，随后又展颜一笑。
“还能承受好几次呢。”
“不过菲斯莉亚还是不要来一次就毁一次，找材料修葺还是很辛苦的。”
少女眼眸眯起，语气听不清喜怒。
“那可真是苦了哥哥，居然有着这样一位喜欢破坏的坏妹妹。”
“不不不，菲斯莉亚一点也不坏。”
少年连连摆手，眼神真挚，“在哥哥心中，菲斯莉亚永远是最乖的孩子。”
“不管菲斯莉亚做了什么，哥哥都会原谅菲斯莉亚的。”
他宠溺的看着少女，仿佛眼前之人便是少年生命中的所有。
“就算菲斯莉亚未来将哥哥杀死，哥哥也不会怪罪菲斯莉亚。”
“是吗？”少女轻声道，面上同样有着虚伪笑意，“那为什么哥哥现在不能死呢？”
“哥哥，你骗我。”
“你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才愿意让我找到你的真身。“
少年却不再回答那个话题，他笑着问她。
“菲斯莉亚想当神吗？”
想当这个世界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神明吗？
这句话无疑触怒到了某位喜爱窥探梦境的存在，穹顶之上乍然闪过一道闪电，宛若对少年不敬神明的警告。
他却不惧，只是安静等待少女接下来的话语。
眸光灿灿，似乎极为期待她的回应。
“神明呀……”
少女看着方才出现闪电的地方，声音轻轻，“这个世界的神明有什么用呢？”
“哥哥，我不信神的。”
“菲斯莉亚，你是光明的眷者，眷者不应该不信神。”
“可我从未承认过这层身份，不是吗？”
她未曾看向王座上的少年，而是抬着头望着虚空某一处。
在那里，隐隐出现一道半边瞳孔的轮廓。
“至少从冲破封印到现在，我从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
世人总说眷者会是神明最忠臣的信徒。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神选之人，真的就是自愿成为神选之人的吗？
这对于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沉重的枷锁。
“我呀……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被世人捧在头顶，高高在上享受信徒奉献又什么都不做的神了。”
慕月咧开嘴，朝着那处挑衅一笑，随后迅速抽身离开了这处殿堂并脱离梦境回到现实。
白色光柱瞬间落下，却是落了个空，天空猛然响起似是怒吼的雷鸣，当然，少女已经听不到了。
这里被那道光柱散发的能量搅成废墟，瞧着毁坏程度比上一次慕月还要严重。
少年愉悦的笑声突兀的回荡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中。
嘲弄的空灵声音缓缓响起，并无半点畏惧之意。
“好像被原来的主人毁坏了呢。”
“这可真是个值得开心的事情，不是吗？”
“你觉得呢，神明大人。”
话语刚说完，少年身影瞬间消散在原地。
不过刹那，整座金色殿堂被一道带着岩浆般温度的火焰风暴席卷，转眼化作极具腐蚀性的黑烟腾腾而起。
白云染黑，蓝天渐灰。
无人的空间，刚刚死里逃生的圣彼亚司睁开眼，金眸盛满了最真实笑意。
方才不敬神明的大胆行为，还是他第一次与之对抗的如此酣畅淋漓。
他捂着嘴轻咳一声，声音间是压抑不住的癫狂和顿悟后的快意，“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啊……”
一道隔绝所有气息的魔法屏障将无声笑得毫无形象弓起背趴在草地上的少年。
良久，没有人听得到的笑声慢慢响起。
积压了半生的情绪就像是平静火山猛然喷发，剧烈而不可阻挡的情绪从滚烫火山口释放而出，汹涌不断，甚至将五脏六腑烫伤。
不再压抑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盖住了夜晚蝉鸣与风过洞穴的空吟。
少年头抵在地面，身躯颤动着，睁大的双眼填满不可遏制的疯狂情感。
我知道了……
我终于知道了。
“原来你也不是真正无所不能的……难怪……”
难怪自从我挣脱轮回之后，不管我做出什么事你都无法彻底销毁我了。
……神啊。
圣彼亚司笑得癫狂，他沉溺在察觉真相之后的疯狂，任由这些洪流般的情感将自己彻底淹没。
终于，少年笑累了，他翻身平躺在地面，平静如死水的眼眸望向星月夜。
繁星倒映在眸底闪烁着，突然，有一颗星星化为了实质从少年眼眶逃出，落在灿金发间，落在花草流萤间。
美丽耀眼。
一只洁白修长的手蒙住少年双眼，他的声音沙哑。
“菲斯莉亚……”
声音穿过层层堆叠厚厚掩埋的记忆，穿透了跨越千年的时间屏障，回到最初时，回到他与新生光精灵在某一天的谈话。
少年抚摸着被神明选中的替换品，这是与他同样可怜的孩子。
今日之后，他们将厮杀至另一方彻底死亡。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真心谈话。
名为圣彼亚司的光精灵将自己最热忱情感送与了自己天生的宿敌。
那一天，他对她道：
——“你是哥哥的英雄。”
……
「然而至高无上的神明也会有缺陷，比如祂无法对无信仰神明之人实施毁灭身死之惩戒。」
「这是创世神对于此界平衡而制定的戒律，万物生灵皆可适用。」
「当然，这条戒律并未出现在任何书籍之中，这是对于神明之外的生物之约制。」
「毕竟，神明以信仰塑身。」
「而世界最不可或缺的就是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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