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三章 要遭天谴的
月光下,一个孤独的身影,在默默地忙碌着。
他把一具具骷髅,从山门旁、半山腰、假山下、楼阁中,都小心翼翼地搬到了大殿前。
殿前一块空地,早已是野草丛生,枯枝败叶铺了满地,正好可以用来堆放这些骨骼。
只是毕竟年月太长,这些骨骼已脆弱无比,稍稍用力大了一点,便会掰折骨头,因此张弃搬得极其小心,所以当他把所有骨骼都搬上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黎明了。
这还是他将刚刚炼制出来的几个傀儡都叫了出来,由小丹、小玄等分魂控制着帮忙。不然,只靠他一个人搬运,恐怕再用一天时间,也不一定能够全部搬运完。
总算把所有骨骼都堆到了一起,然后把阁楼上那女孩骨骼堆在最上面。做完这些,张弃拍了拍手,把傀儡都收起来,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火系真气运起,便把它点燃了。
熊熊火炬下,张弃望着高高的尸骨堆,喃喃地念道:“十年了,小玥儿,离开十年,回来却是如此景象!我张弃对不起你,你若天国有灵,切莫怪罪!只希望你不堕轮回,永生神界——算了,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这里面有你的亲人、师兄弟,甚至也可能有你的敌人。都一起吧,灿烂一生,如朝阳夕落,都化作一地尘埃,也不分谁是谁了!”
默祷完毕,他把火把扔到尸骨堆上,又驭使着风属性吹拂过去,顿时熊熊烈焰冲天而起。
而他就这么坐在尸堆前,默默地看着这黎明前的烈焰,脸上,无喜无悲!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焰渐渐小了下去,风一吹,尸堆上便洒起一蓬蓬白色的灰烬。
张弃站起身来。逝者已矣,悲伤过后,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少阳宗遭难不知多少年了,终于今天有他来为他们收尸,想来卢小玥泉下有知,也要感叹没有白交这个朋友!
他拍拍手,正要离开,却听桀桀一声怪笑:“哈哈,苦等六七年,总算把鱼儿等来了!”
张弃眉头一皱,深悔自己大意了:暗之掩灵术遮掩了他的真实修为,却不应该把他的五感六识也降低啊,怎么变得如此大意,敌人都近在咫尺了,他居然还没能察觉到?
幸好这来的是两个金丹境啊,要是两个归元圣境,今天他难道要交代在这里不成?
张弃咬咬下唇,暗暗把自己责怪了一番,晋升炼神境以来,自己似乎有些飘了啊!
但他的沉默,似乎已被对方误认为惶恐,于是来人便更加得意了!
这是两个黑衣人,看打扮模样,像是镖师。但金丹境的镖师,哪家镖局能请得起?
一个黑衣人持着刀,如猫逗耗子般哈哈一笑:“小子,看到我们到来,你是不是很绝望?”
张弃嘴角一扯,怎么炎洲修士这毛病还没改掉,打架就打架,总喜欢唠叨几句。
却听另一个持剑的黑衣人冷冷地道:“打架就打架,问这么多做什么?等把这小子捉了,问出了那东西的下落,任由你怎么和他唠叨去,说上三天三夜也没人管你!”
张弃闻言,忍不住一笑:“怎么,都六七年了,你们还没有找到那东西么?”
刀客一愣,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那东西?”
剑客却踢了他一脚:“他在套你话呢,笨蛋!”长剑一摆,剑锋上罡气阵阵,一股凌厉的银白色金罡飙射出来,如一柄飞剑,直直地扎向张弃前胸,“看我的,锐罡一刺!”
张弃脸上忍不住有些缅怀,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作战方式了!
天天拿法身和领域拼来拼去,哪有这种罡气外射来得威武霸气!
见他没有动弹,那刀客忍不住冷笑一声:“原来是个傻子,都不知道躲避的吗?唉,枉了镖主那么小心,居然叫我们两个高手过来看看……咦,不对!”
他说了这么大半天话了,按常理,张弃应该已经胸口冒着鲜血,重重地倒在地上才对。然而现在张弃却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面带微笑,全身上下连根毛都没有少!
“怎么……怎么可能?那道罡劲呢,哪儿去了?”
刀客回头看看剑客,却见剑客也是满头雾水,显然,他也不知道那剑罡哪儿去了。
“你们是在找这个吗?”张弃微笑着伸出手掌,只见掌心里,那道银白色的剑罡正在不停抖动着,像是被捉住的小鱼,拼命想要回到水里去,却怎么也不能如愿。
两个金丹境一下子就给吓着了:这是血丹境能干得出来的事?扯淡呢!
两人对视一眼,非常果断地就下了决定:此人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快撤!
于是两人同时掉头,刹那间便掠出去丈许远,跑得比遇见老鹰的兔子还要快上三分。
张弃淡淡一笑,区区金丹境的剑罡,连他的护身真罡都破不开,而那护身真罡是真元流转之际,自然而然在体外形成的,甚至都不需要消耗他丝毫真元。不过他也没打算杀了这两个家伙,正好让他们带路。他们不是有个什么镖主吗,正好向他打听一下少阳宗是怎么灭的。
他要跟踪这两个家伙,要是都被对方发现了,那就真成了笑话。他只是运转起暗属性真元,浑身便像融进了夜色之中一般,紧紧吊在对方身后三步远,对方却怎么也发现不了。
两个家伙也是笨,急匆匆往山下逃,却都没想到要不要回头看上一眼。要是他们没有看到张弃追下去,也许就不会直接跑回他们的老巢里去了——那是一幢占地极广的大院子。
张弃站在院门口,望着门檐上的五个字,点了点头。那五个字写的是:大龙兴镖局。
他一步踏进院门,没有惊动就站在门口的几个护卫。
进了院子,便见两个家伙跌跌撞撞地跑进一间大厅。虽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那大厅里却还亮着灯,一个倒背着手的魁伟老人正站在屋子里,望着窗外的曙光发呆。
听见两个金丹境跑进来的脚步声,那老人头也没回:“是谁在少阳山上放火?”
原来他们是看到少阳山上的火光,才派人上去查探的。这地方离少阳山顶也只有两刻钟路程,想来就是他们监视少阳宗的据点了,那这个金丹境巅峰的老人,就是“镖主”?
两个金丹境气喘吁吁,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山顶看到的事情说了,顿时那老人的眉头,便拧成了一个紧紧的“川”字:“你们不会是根本没有上山,偷懒,故意编一套说辞来骗我吧?”
两个金丹境对望一眼,那刀客扑通一声跪下去:“请镖主明鉴,属下怎敢?”
“那你们上山去这么久,为什么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能把你古清风的剑罡抓在手心里的血丹境,你自己说说,换作你自己,你相信吗?”
两个金丹境无话可说,只得喃喃地重复道:“是真的,不敢骗您,真的是真的……”
张弃听得极不耐烦,冷笑道:“你两个,说话都说不清楚,不知要你们来有什么用!”
突然出现的声音,倒把屋内三个人都吓了一跳,那镖主立马便叫了出来:“是谁?”
张弃从门边的暗影里现出身来,微笑道:“你就是镖主吗,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能,当然能!”镖主笑着,忽然手一动,一道掌罡嗖地飞出了数尺。
但张弃恍如未觉,直到那掌罡就要插进他体内,他才伸出两个指头,稳稳地挟住了掌罡。那掌罡无形无质,只是一股力道而已,他却像抓住了镖主的手掌一般,丝毫没有违和感。
“原本只要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的,现在,你需要回答三个了!”
张弃淡淡地笑着,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很轻,传到镖主的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他全身一颤,下意识地脱口答道:“黄永富,金丹境巅峰,土属性,人称‘滚地金龙’,大龙兴镖局镖主!”
“真乖,我才只问了一个问题,你就把这些信息全说出来了!”张弃笑眯眯地夸了一句。
黄永富心头剧震,刚才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被这看似年轻的家伙控魂了么?
他不知道,甚至张弃自己也没注意到,张弃的神识太强大了,无意之中便影响了黄永富的思维,让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意识,便顺着张弃的意识去做了,还做得如此顺意自然!
既然黄永富如此“上道”,张弃便继续问下去了:“你们为什么要去少阳山顶?”
黄永富叹了一声,刚才不管自己是不是被对方控魂,总之对方的实力,显然要高过他许多,绝不是表面上看来的血丹境。所以,他不管怎么反抗,实际上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他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们是想碰运气,最好能得到点宝贝!”
“宝贝?”张弃皱皱眉,“听说你们已经看守了七年,有什么宝贝,难道还没得到?”
黄永富答道:“我们听说,少阳宗是因为宗门里有件什么宝物,所以才会宗毁人亡。但又据说那件宝贝并没有被那些人得到,我们猜想可能还在宗门里。但七年里我们翻遍了少阳宗上下,却一直没有找到那宝物。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把宝物带走了,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在得到少阳宗覆灭的消息后,来少阳山祭奠。所以我就把大龙兴镖局从西门搬到了这儿,好随时监视少阳宗的动静,妄想有朝一日得到那宝物,便能够咸鱼翻身了!”
这主意倒打得不错,耐心更好,居然整整坚持了七年,就只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张弃皱皱眉头,他注意到了黄永富嘴里的一个词:“你们,你们是谁?”
黄永富正要回答,猛然亮光一闪,那颗大好头颅,竟刹那间从他脖子上掉了下来!
血光冲天而起,而在那猩红的血光中,有一道暗紫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张弃冷笑,一伸手便抓住那刀客的脖子,冷冷地问道:“你为何要杀了他?”
旁边的剑客一愣,本能反应就要出剑,猛想起这少年单手抓住他剑罡的那一幕,又咬咬牙,已搭在剑柄上的右手又垂了下去,只叫了一声:“黄旭!”
刀客黄旭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朝着张弃诡异地一笑。
张弃皱皱眉,一松手,飘然后退,便见那黄旭脸上的皮肤竟迅速开始溃烂,而且这溃烂朝着他周身上下迅速蔓延开去,不过刹那之间,他脚下居然已经积了老大一滩脓水!
张弃早就看出他不对劲,刚一进来时便见他目光游离。刚才削掉黄永富脖子的那道暗紫色光芒也是这黄旭发出来的。但张弃是着实没有想到,这黄旭身上,竟早已布下了剧毒!
而且这毒,与上官亭、万长寿等人的毒,都大不一样,张弃居然从来没有见识过!
他不由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掌心里有淡淡的黄光,显然已经被下毒了。只是这毒应该还是没有天毒紫金貂的毒性强,所以还达不到能使张弃中毒的程度。
而且张弃在晋升炼神境后期以后,肉身也在随之而增强,现在已是金刚之体大成,离大圆满也不太远了,这就更不容易中毒了。
那剑客已被吓得退了两步,一手指着张弃,嘶声吼道:“你……你……”
很明显,他以为张弃先杀了黄永富,然后再毒杀了黄旭。
张弃不想和他废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剑客周身一颤,裤管里便有黄的白的淌出来。
张弃皱皱眉,身形一飘便出了屋子:就在刚才,他已发现了屋外有一个气息,与镖局里所有人的气息都不一样。以他的神识,他是能够轻松分辨出这气息的异动的。
既然敌踪已现,就没道理还在这儿耽搁了。
但他刚刚踏出屋子,便见一张黑网,蓦然从房檐上落了下来!
“哼,鬼魅伎俩!”
张弃冷笑一声,随手一挥,一团火焰落在那黑网上,立时听到一阵凄厉至极的吼声,那黑网上早已燃起了橘黄色的火焰,一股股黑雾,却从那火焰之中袅袅升了起来。
“好厉害的火焰!”有人不知在什么地方嘶哑地叫了一声。
张弃神色一凛,刹那间迈出数步,便到了那声音响起来的地方。那是一个兵器架,上面插满了刀枪剑戟,但兵器架周围数丈内一个人也没有,更不知道刚才是谁在讲话。
但张弃却蹲下身,从兵器架角落里拾起一点尘土,放在鼻子边嗅了嗅。
须臾,他又站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有意思!”
只见他身形一动,便从院子里消失了。
直到这时,镖局里才慢慢有人活动。有人走进那间屋子,顿时惊叫声、哭号声响成一片,有人大叫道:“快报官,快报官,镖主老爷和黄旭都被杀了!”
“把黄雨劲揪出来,他刚刚就在屋子里,详加审问,是不是他谋害了镖主!”
便有人把那剑客揪出院子,有人扑上去撕咬,有人哭天喊地,也有人偷偷往门外溜。
一时间,大永兴镖局里一片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张弃已来到东华城的大街上。此时天色还没有全亮开,大清早的,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两边的商铺都关得死死的,街道旁的行道树也都耷拉着头,似乎还没有睡醒。
但就在这死一般寂静、连风声都没有的街道上,却有人在卖花。
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粉嘟嘟的,睁着一双雪亮的大眼睛,手里挎着个花篮,盛着十七八朵玫瑰、牡丹、枙子花、郁金香,还有两朵百合。
“大哥哥,买朵花吧,送给嫂子,她今天一定会整天都开心的!”
小姑娘把一朵玫瑰递到张弃面前,但张弃却没有伸手去接。
他定定地看着小姑娘,双眼里有着深深的痛心:“你为什么要装作这么可爱的模样?”
“啊?”小姑娘愣了一下,一双水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大哥哥,你说什么?”
张弃看着她,痛心疾首:“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位萌萌的可爱的小姑娘,那是我一段十分美好的回忆。你们要杀我就杀我,为什么要装作这个模样,让我忍不住又想起了她?”
他抬头望着天空,悠悠地道:“虽然我还是得感谢你,让我再一次想起了她。但你装作这般模样,你知不知道,会让我想起她的惨死,我下手,就会更加不容情了!”
他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小姑娘:“所以,我想,你应该会弄巧成拙的!”
小姑娘反倒镇静下来,咧开嘴,甜甜一笑:“这么说,你是发现了?”
张弃长叹一声,便见那小姑娘娇小可爱的躯体慢慢膨胀,竟似河豚一般!
接着,轰地一声,爆炸了!
张弃并没有躲避那爆炸,只是重重地叹息一声。
“你们这样做,要遭天谴的,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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