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胡沙(五十二)
薛凌咬着下唇,唯恐自己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观苏远蘅病入膏肓不像装的,看沈伯清心急如火也不似作伪,倒好像这屋里只有她自己狼心狗肺,体贴不了人间半点冷热。繆
眼瞧着两人还在艰难寒暄,薛凌打断道:“快点拾掇了赶紧出城吧,天就要亮了。”话说完心中又自嘲了一会,只觉着这话好像听来,好似在劝一群见不得光的恶鬼一样。
苏远蘅又捏着个帕子捂着嘴连咳数声,一停下来,苏银即抢着上前接了手中帕子,晃眼间好似又一堆恶臭附在上头,场面之骇人,沈伯清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薛凌撇开脸仍未置一词,由她想来,总而这人死活不甚关紧,所以真假也就没什么好在意。
咳咳喘喘间,苏远蘅勉强将情况交代清楚,正如薛凌先前在沈府所言,苏家有捐需的队伍出城,身份路引都备妥了,沈家混进去就行,
不知是沈伯清谨慎,还是有意试探,略作沉吟,道:“底下些人..是要麻烦些,不过老夫一家本是个自由身,正大光明也是来得去得,可也要改服易容?”
苏远蘅吊着嗓子艰难道:“委屈....沈.....沈公,有道.....是.....”
薛凌没好气道:“是是是是是什么是”,说着话转向沈伯清道:“你出京容易,就怕才出城,皇帝就得到消息了。你看到时候是两匹马拉四个轮子快,还是一匹马驮一个人快,等着出京二十里被人追上,你有人护我还没人护呢。”繆
她转了转眼珠子,真心实意的问:“莫不然,你全家老少都会骑马?”说罢有些不相信般回头去看在软踏处蜷缩着的几个老弱妇孺。
沈伯清被她逗得哈哈两声,摇头道:“非也非也,老夫尚能驭良马,妻儿实在无力,小先生说的是,那就依小先生,咱们怎么周全怎么来吧。”又与苏远蘅道:“就依两位的。”
苏远蘅勉力笑笑,只朝着旁儿苏银轻努了努嘴,甚至都没抬起身子来。苏银“哎”得一声,另换了个人来贴身站着伺候,自己退了去。
不多时再进来,却见他手里端着个托盘,呈到沈伯清面前,薛凌伸长脖子瞧见上头有籍契和路引总总,心下又稍微好了些。
她那会在沈府固然是临场胡说八道,实则是在苏家呆过数年,知道弄这玩意比茶壶倒水还容易,果然即便自己被扣下,苏远蘅也没耽误。
苏银嘴里说的也是:“请沈公过目,苏家行的是来往事,故而备的齐全些,男女都合了年岁相貌,再稍打点,断是不会有问题,至于两位小童爷,按粱律,非殊者,年十以下不查,所以就没备。若经问起,作随亲即可。”
事到此处,为着显示信任,沈伯清本该打过照面就算,然于沈家而言,兹事体大,也顾不上面子功夫,他上下各抽了几张,确为真据无疑,这才长松一口气,与苏远蘅告罪道:“老夫惭愧了,实...”繆
苏远蘅作势要抬手,抽动两下并没抬起来,然沈伯清既瞧见,自不可能继续说,苏远蘅续着话头道:“沈公....不...不必....”
也是话未说完,苏银低声道:“如此,稍后请跟随的兄弟都去换身衣衫吧,沈公诸位也换一身,然后后咱们行过便饭就上路,送捐需都是等着开城门,这规矩,轮值的也都知道。”
沈伯清自是应声说好,苏银又道:“沈公与夫人小姐可有什合口的菜,此处虽仓促些,能备也是备着的好,咱们一上路,两三天里怕是要吃干粮了。”
沈伯清忙出言相拒,只说有口米粮已是幸事,岂敢多求其他,既是要与底下人一道儿走,那衣食一概同样即可,切勿多花心事。
苏远蘅在一旁帮腔道:“如此....也好,也好。”
苏银恍若才回过神来,懊恼赔了不是,道是自己想周到些,反倒添乱,这便去吩咐,一概同样,万不能另挑。
沈伯清这方点头,又道数声“忏愧,添麻烦了”,薛凌瞧其谦卑温润,与沈府屋里那个老不死截然不同。繆
苏银颔首要退,忽闻薛凌道:“等等。”众人登时奇怪瞧与她,却见她理直气壮道:“有牛乳与我取一壶来,要温的,我今晚累的很,想喝。”
苏银看与苏远蘅,苏远蘅无奈点点头道:“有就取吧。”
似乎两人对这位少爷脾气颇难担待,一旁沈伯清倒弯了嘴角,更添了些松快。之前在马车上,确听得薛凌说想喝牛乳。
他又看了看苏远蘅,叹得声气,告罪说是妻儿受惊,这厢先去安慰些。苏远蘅自是点头。沈伯清复与薛凌拱了手,往外走去。
薛凌目光顺着沈伯清脚步一路移动,终落到软榻处那年轻姑娘身上。许是夜半起的急,又一路担惊受怕过来,纵是夜里灯火昏黄,仅能瞧见个大致眉目,其疲惫哀愁仍是能溢出来。
沈家的小姐,今年几岁来哉?
她倒不是起了悲天悯人的心,只是想起这姑娘,原是要和苏凔作配,当时传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为着图谋沈家,自个儿本是要全力促成这桩大好姻缘的。繆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既想起了这茬儿,免不得想到被送走的齐清霏,俩都是苏凔的“郎才女貌”,那估计这沈家女与齐清霏年岁相差无几。
一枝低袅,十五盈盈小。
而那俩孩童,该是困乏至极,倚在妇人怀里睡的极熟,沈伯清俯身轻摸了摸,像是在低声与妇人说着什么。
她莫名其妙看的出神,身后苏远蘅突然问:“如何,可还好?”
“也不算太好吧。”
“哪处不好?”繆
薛凌回身,笑道:“他不肯单独吃,如何喂啊。”
“这事你干的多了,何须问我。”
“我也没干几桩,何况今夜不是我经手,不问你问谁?我看他小心的很,估计”,薛凌徒劳无功的后瞥了一眼,续道:“他手底下人不会吃我们的东西。”
“总是要换衣服的。”
薛凌想了想,笑笑没答话,苏远蘅续问道:“如何,可好了?”
薛凌看与他,笑意愈盛,半晌走到床前,特意蹲下身子凑到床沿处,温声道:“还是不够好,你若真死在这,就好了。”
他话音虽低,然中气十足,无丝毫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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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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