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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胡沙(十四)


  那只还撑在窗棱上的手忙不迭往回伸到眼前挡了一挡,好似这无边黑夜比正午阳光还要刺眼。

  “怎么了?”薛暝撑了个烛台蓦地出现在身后,薛凌回转身去,他又道:“我听得窗户处响声不同寻常,感觉你呼吸也不顺,顾不得其他,可是进了贼?”说罢又往薛凌面前迈近了两步。

  原他虽日夜不离,到底男女有别。薛凌既已就寝,薛暝亦寻了个地方半眯眼。突然间听到里屋好像脚步窃窃,猛然惊醒细听又消失了,还以为自己听错。

  犹豫之间,窗户开合的声音颇急,怎么也不像薛凌自己推窗,登时吓了他一跳,立即掌了灯来,便见薛凌站在窗前一脸呆滞。

  薛凌缓缓将手拿下来,漠然笑得一声道:“无妨,我来看看老和尚说的星月在何处。”

  她伸手,示意薛暝将烛台给她。薛暝闻说不是贼人,稍松了口气,虽有不解,却立即将烛台递了过来。

  薛凌接在手上往高处举了些,道:“你瞧,这天上无星无月,要得夜明,非烛火不能。”

  今夜大雨,哪来的星月。然晚间薛凌与老和尚对话,薛暝亦听得一清二楚。他观薛凌,一直陷在进退维谷里不可自拔,既不忍往前,又难以回头。

  但凡能选一个,无论哪个,都比现在好。

  既然薛凌三更半夜跑起来寻微光,薛暝猜她心里头约莫是想罢休,轻道:“古来世事难全,月不常圆,今夜雨下的大,天上云厚了些,没准明日便能瞧见了。”

  薛凌嗤了一声,讽道:“没准明日便能瞧见,没准明日白天我就死了,凭他月如何明,星如何亮,也轮不到我看。”

  她自望了望手中红蜡,想着方才梦里那场大火若烧到京中来,就好了。纵是无星无月,这天必然也亮如白昼。

  薛暝轻道:“何必说不吉利的话。”

  薛凌挑眉,一时目光冷冽如刀,嘲道:“我就说世上不见神鬼,何来佛祖,无非就是一群无能之辈躲在僻静处骗自个儿心安罢了。

  星月迢迢隔霄汉,怎么比的上我手中烛火想照哪就照哪?”

  她劝薛暝:“你睡去吧,无需大惊小怪。咱这还没撕破脸,安稳的很,再说了,我又不是真指望你来护我。”

  薛暝沉默欲退,却见薛凌顺手将烛台扔向了窗边桌台。不知是不是孤灯星火仅如豆,不合她心意。

  确然这么一摔,便是桌上纸张纷乱,仍未燃起什么,那点微光转眼熄的彻底。薛暝犹豫一瞬,默默叹了口气,上前将烛台扶起方借着外室来的余光离去。

  薛凌仍在原地站得片刻,临走微微侧目,似乎还想再看看窗外,然终没回头,直直往床榻方向去。

  而桌上虽没燃起来,最表层的纸张却被烫了个漆黑色洞,恰盖在“春”字处。此时不知,当真是再也不知写了什么。

  再醒来时,天光已亮,闻得窗外雨声已歇,薛凌坐起却未立时起身,而是招来薛暝,混若没睡醒般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道:“你出去打听打听,那姓樊的走了没。”

  薛暝知她不喜樊涛,然一时不知这人走了要如何,不走又如何,道:“若是问起,我如何回话。”

  薛凌霎时抬脸,恨铁不成钢恼道:“走了就来叫我,没走就说我昨夜淋了大雨下不了床,问他讨点药吃。”

  薛暝不急反喜,觉着薛凌又复骄纵,该是好了些。正欲要走,忽见那破落氅子还在屋偏角软榻上隔着,昨夜樊涛来,夜间回的晚,硬是没人惦记这茬儿。

  他不看还好,这一看,薛凌跟着看了过去,沉默片刻,像是想透什么,从床上一跃而起,朗声道:“无妨,衣不如新,且找个人拾掇拾掇,能挂着挂着,挂不起来,随地捡着吧。”

  薛暝点头未答,又听薛凌拖着鞋地往屏风处去,宛若是句信口:“虽那蠢狗不招人待见,倒也没说错啥,妇人之仁。”话落整个人便隐于屏风后,再瞧不见。

  薛暝垂头退了去,约莫两刻后回来,无奈道是那姓樊的还没走,恐薛凌气郁,特意辩解道:“许是昨夜雨实在大,没有强赶客的道理。”

  薛凌不爽还没过,又听薛暝老实道:“白先生一听你病了,立即命人熬了汤药要我等着,我怕露馅,所以耽搁了些时候。”

  她自咬牙将唇撇成一条直线,就说这厮去的太久,笨的一无是处被逸白拿捏。捏了捏身上系带,自个儿衣服都穿好半天了,这会再躺回去属实没趣。

  思量间只觉心痒难耐,往永盛去再好不过了,光明正大当烂人。

  薛暝恍若瞧出她心思,摇了摇脑袋道:“不妥罢,前儿与掌柜小有嫌隙,你说不去了的,至少近日不能去啊。”

  薛凌耸了耸肩算是默认,前儿因着那件氅子确与张棐褚吵了两句,这会念起,何苦来哉。

  临春....垣定近在眼前尚顾不得,临春如何,人哪能时时惦记。

  她催薛暝:“行吧行吧,传些东西来吃,今日算了,我看外头太阳出来了,估计那蠢狗也留不了多久。”

  薛暝应答间听得她还在咕哝:“这种蠢狗来壑园就凶险的很,居然还敢留宿,简直莫名其妙。”

  这话全然有失偏颇,凶险的哪里是樊涛,分明壑园才是真凶险的哪个。既然大家都凶险,凑一堆反倒不凶险了。

  薛暝微笑劝道:“也无需太过上心,终而此地是医家,樊先生求药而来,恰逢夜雨,园中菩萨心肠,正好留他疗养几天也是能说通的。”

  言罢指了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一壶药道:“这用还是不用?说是驱寒的,我看昨夜淋了雨,用些也好。”

  薛凌顺着手指望过去,忽地回神过来,并非是薛暝被逸白拿捏,反是他趁势拿捏了一遭逸白,还想将自个儿也拿捏过去。

  她骄纵性子欲发作,仰脸间眼珠子鼓囊一瞬却如泡沫碎开来,光华晕成一圈往眉梢处散。

  嘴角却不肯饶人,一边转了身往桌边走,一边道:“喝喝喝,喝它个底朝天。世上真有吃下去就能驱寒的东西,下雪天还穿啥棉衣....”

  她稍停,薛暝看她拿了壶,以为是在倒药不好说话。先前是怕她不肯喝,倒出来久放变凉减了药效。

  热气滚滚熏的眼眶酸涩,她没说下雪天还穿啥棉衣裘皮,她说人干啥还穿棉衣锦绣,喝两碗汤不就妥了?他最喜她张扬刻薄模样,忽略了锦绣不是御寒的好物件,更不是挡风的某种雅称。

  用在这,总是不那么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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