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死囚牢
好事?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好事。
就像事无对错,站在不同的人,不同的角度,甚至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因果逻辑,好与坏,对于错总是在不断变换的。
赵龙虎终结了戴茂自己还可以生儿子的,自欺欺人的美梦。
也许就有许多想要给戴茂做妾,脱离青楼烟花地的红尘女子少了一条逃脱路。
然而,那些有可能被戴茂纳妾的青楼女子,说不定依旧做着天真美梦,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而苦苦等待,自此不用再担心成为一个老头的私人玩物,等到哪天玩腻了,就随意送人。
对于赵龙虎的姐姐,总归是有了一个靠山,虽然可能不长久。
但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半大小子,又如何能够好好活下去。
戴茂或许不是良配,但终归给了她一条活路。
李诚敬懒得再去思量赵龙虎狗屁倒灶的事情。
转头看向这个话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书吏连忙笑道:“回李招官,我叫甄谨言!”
“好……名字!”李诚敬真心实意地给他的名字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决定,日后一定要远离这家伙。
要不然,自己有什么事情被他知道了,那几乎就相当于所有人都知道了。
到了牢房,甄谨言给牢头介绍了李诚敬,然后就被李诚敬毫不客气地给撵了回去。
临走时,甄谨言还一副抓耳挠腮,十分不舍幽怨的表情。
看来,是极为好奇李诚敬来找死囚干什么。
“带我去看看名单上的死囚!”
李诚敬没有废话,将抄录的名单甩给牢头。
牢头不敢废话,带着李诚敬就向深处走,口中说道:“招官老爷息怒,俺认识的字不多,不过死囚都是关在死囚牢中,都在一起。到了地方,您说要见哪个,我指给您就行。”
说着,将名单双手奉还。
李诚敬点了点头。
牢房的味道其实并不好,充满了混杂血腥味和粪便的臭味,还有各种说不出的味道。
死囚牢是在地下二层,入口位于牢房中间,里面暗无天日,只是狱卒进入的时候,才有火光出现。
当然大庆的死囚牢并不是这样的,据说这是以前一位疾恶如仇的知县打造的,后来的知县自然就直接沿用了下来。
彻底的黑暗,几乎断绝了死囚与外界的联系,更是能够让人发疯,又一步斩断了他们逃脱的可能。
不得不说,那位不知名的仁兄,对待死囚真是狠。
所以,仪兹城的死囚,在行刑前,几乎有一大半都是疯的。
刚打开通往地下的牢门,就听见各种怪叫的声音。
牢头连忙说道:“地下无光,时间久了,这些死囚大多都有些癔症,不发出声音,他们会被憋死的。”
李诚敬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见李诚敬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牢头这才放下心来。
生怕这位上官是个善心大发的活菩萨,要是闹出什么事情,那最后吃挂落的只能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
地底很潮湿,刚一进去,湿气扑面,脚底石阶也是极为湿滑。
到了地底,一排排的牢房里,十几个死囚抓在栅栏上,拼命的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火光,双目赤红一片,真仿佛是疯子一般。
李诚敬名单直接丢了。
他看向最靠近的那一个,问道:“这是谁,犯了何事?”
牢头看了一眼,说道:“此人叫韩老三,乃是城中一个地痞,一日醉酒闯入人家中,打死了男主人,奸淫了妇人。被判斩立决,正在等待刑部核审。”
李诚敬又指向了第二个。
牢头立刻说道:“这人叫康希,还是个读书人,但却私下倒卖盐铁到燕国,背叛斩立决,刑部已经核审,等到今年秋后,就会处斩。”
如此,李诚敬指了两三个后,牢头也明白了过来。
不用李诚敬再伸手,牢头挨个给李诚敬介绍。
都是该杀头的罪名,犯的事也是各种各样。
但多以杀人居多。
仪兹城土族众多,又地处边关,民风彪悍,稍有矛盾,就是刀兵相见,上了火气,就下了死手,打死了人。
杀人偿命,这没有什么可说的,直接就是死刑,发往刑部,若是能够被刑部开恩,免了他们死刑,那算他们命大。
但这种可能极小。
因为仪兹城地理位置的原因,总不能判他们流放,仪兹城已经是边关了,还能流放到哪里,若是送往边关,这里人情复杂,利益纠缠,说是流放,那几乎和释放没有什么区别了。
若是往关内送,那更是可笑,哪有流放往繁华地送的。
所以,在中原地区可能流放的罪名,在这里几乎都是死刑,刑罚极重。
况且就算刑部不同意死刑,若是知县决意为之,反复递交死刑判决,这来来回回,数千里的文书路程,凡人在死囚牢里也得逼得自尽了,都等不到刑部救他。
不过,这里还是有两个人让李诚敬起了兴趣。
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因为同一个案子被判了死刑,奇特的是,他们并不是同伙,而是一个是凶手,一个是凶手的目标。
听牢头介绍,凶手想要杀这人,那日他与朋友一同游玩,见到凶手行凶,他的朋友挺身而出帮他阻挡凶手,他自己不去帮忙制伏凶手,反而自己逃命,最后他的朋友死在了凶手手中。
戴茂问清案情来龙去脉之后,直接判了逃得了一命的这人,同样死刑。
因为此事与他的朋友本无关系,但他却自己临阵逃脱,让自己的朋友置身险地,最终身死,其行为与凶手无异,故而同样判处了死刑。
如今此人已经疯了,坐在牢里,口中不停喊着冤枉!
“这人真是好命,就这副鬼样子,估计活不到行刑那日了,便宜他了。”
牢头对于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十分憎恶。
李诚敬笑道:“看来县尊老爷还是很会明辨是非的啊!”
牢头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也不敢接话。
戴茂是好官?恐怕仪兹城百姓没有几个会这么认为。
一个整天寻思怎么生儿子,怎么升官的官迷,哪里会好好治理百姓。
其实,许多贪腐的知县,大多不会向戏文里那样,为了几两银子就偏帮士绅,因为他们贪归贪,可还是要名声的。
每三年一次的大考,若是把治下弄得民怨沸腾,上面真可能将他们调到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去吃泥巴。
只有士绅与士绅之间的官司,或者士绅坑害那些开荒的流民,才是知县捞银子最快的时候。
即便普通的百姓与士绅打官司,士绅又舍得几两孝敬钱,银钱没赚几个,还坏了名声,得不偿失。
只有那种贪得无厌,见钱眼开的奇葩才会大小银钱都不放过,到最后银子赚到了,却没命花。
能够坐上知县位子的,那都是好不容易参加科举,十年苦读的之人,或许他们的品德有问题,可脑子大多没有问题。
即便是靠着家族关系走了后门的,眼界也不差,大多也不会干这种蠢事,即便真的蠢,他们的家族里也不会都是蠢人。
李诚敬法眼一开,一一扫过,发现这里每一个死囚身上,都有浓郁的业债缠身,没有想到,以戴茂这种知县,牢中的死囚竟然没有一个是冤枉的,着实让李诚敬开了眼。
“在关中,好多死囚牢里,都装着从外面抓来的乞丐,冲抵死囚的,那牢头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难道牢头你就没想过发这种财。”
牢头脸色一白,赶忙说道:“招官可莫要开玩笑。小老儿哪里敢啊!”
“这里可不是关中,这里是边关,土族众多,死者背后大多都是各家土族,小老儿要是敢做这种事,做完的第二天,就有人敢夜里摸黑割了我的脑袋,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李诚敬点了点头,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
无论太平盛世也好,还是乱世也罢。各地衙门最黑暗的地方,永远都是牢房。
“行了,你出去吧。”
“啊,那招官您?”
李诚敬看向他,说道:“聪明人一向都不喜欢多话,更不喜欢多问。”
牢头擦着冷汗离开了牢房,并把牢门关上。
潮湿的地下,只有火把带来的微弱光芒。
李诚敬走向那个抛弃了朋友的死囚牢房前,对着锁扣一点,铜锁立刻打开。
周围的死囚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十几双眼睛就这么看着李诚敬走了进去。
只见李诚敬踢开地上的稻草,从袍子内侧,取出一个海碗,和一把匕首,笑着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牢头都说你快死了,太过便宜你了。正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完,李诚敬摊开手掌,本源火煞在李诚敬手掌翻滚,灰红色的雾霭组成火焰的样子。
早就已经疯魔的男人竟然突然恢复了清明,他惊恐地大叫:“你要干什么,别过来,走来,走开。”
李诚敬叹息一声,只见六月飞出,对着他一指,男人就凭空飞起悬在半空。
李诚敬一甩手,火煞飞出,落在男人下方,慢慢烘烤。
五行水遁,将海碗注满清水,放在男人下方。
李诚敬眼中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只听他幽幽念叨:“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合明天地,天门自开,三山九水,地龙走穴,落地成粪,落水琼浆,人圭坠地,不请自来,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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