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平手


  “你爷爷还算有点本事,跟这两具血尸拼了个平手。”白云禅师又在我爷爷的手脚上小心翼翼地摸着,像是在把脉一般认真。

  我看见爷爷的胸口鼓起来了一个篮球一般大的包,白云禅师用手把这个大包推到了爷爷的四肢上,爷爷的手脚上的皮肤便又鼓了起来。白云禅师又手疾眼快地拿起了尖刀,在大包上刺开了小口子,里面爬出了几条大黑水蛭。

  那些水蛭掉在地上时还在拼命地乱跑,还想要逃走。我赶紧用脚把它们都踩死。

  刚刚清理完这些水蛭,我就看见爷爷睁开了眼睛,他咳了几句,拼命要站起来。

  “现在阵法已破,芷柔,快,爷爷带你走。”爷爷嘴角甚至有些血沫,让我看起来十分心疼。

  “爷爷,没事了现在。你现在伤得这么重,好好休养。”我赶紧去扶爷爷的手,爷爷的手却突然狠狠将我拽住往他那边拉。

  “来不及了,你们家族的诅咒已经应验了一半。老莫,你还年轻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你后果,你非要如此,害人害己。”白云禅师一脸严肃的表情,之前淡漠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你这个老和尚,你没有成家,完全不懂我的想法。我做这一切都不过是想回归正常生活而已!”爷爷此时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满脸通红,这激动的样子我还从来没有看过。

  我有些呆滞在原地,感觉脑袋里在嗡嗡作响。

  “正常生活,哈哈哈哈哈……”白云禅师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你都进了五岳了,还想回归正常生活?”

  这个时候,周围的罗汉松都呼哧呼哧地被风吹了起来,松针纷纷落下。爷爷大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呼啸的松针叶,惊恐地对我说:“来不及了……快走!”

  爷爷还没说完这句话,我就看见对面松树上站着一个黑袍人,那个人的黑袍帽檐下是一双四边形的眼睛,眼睛周围的皮肤已经皱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是个老人。我看见那黑袍人似乎甩了甩袖子,爷爷的背后就袭来了一阵银针雨。

  “小心。”白云禅师这个时候腾空而起,蹬地冲到爷爷身边,将他推到一旁。那些银针就射到了一棵树干上,那树干居然像被硫酸腐蚀一般腐烂了!

  然而,头顶的其它几棵罗汉松里又出现了几个黑袍人。一时间,头顶的松针叶飞散,将天空都遮挡成了阴天色。

  “不要伤害我孙女,都冲我来。”爷爷把白云禅师推到旁边,“拜托了,白云禅师,看在我们年轻时的交情,照顾好我的孙女。”

  随后,我看见爷爷点燃了一支符隶,霎时间,烟雾四处弥漫,头顶那几个黑袍人也跳入其中。

  那个一开始出现的黑袍人仍然在树梢顶端,他冷冷地看向白云禅师,“我们五岳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那个人的眼睛分外地深邃,我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如同坠入冰窟,接着我便头晕目眩起来,彻底昏死过去。在闭眼以前,我看见白云禅师朝我疾步过来……

  “小莫,你醒醒。”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等我瞥到床头柜边刘姨的绣鞋,这才提醒了我这不是一场梦。拐子婶子的脸突然布满我的视线区域,她一脸担忧地看着大睁着眼睛的我,“你没事吧,小莫丫头,你都昏迷一天了。”

  我看了看四周,房间里除了我和拐子婶子空无一人,我掀开被子焦急地喊着:“我的爷爷去哪里了?我刚刚明明在山上,怎么会这样。”

  “小莫,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拐子婶子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像是有半分同情又有半分忧虑,对我欲言又止。

  我心里暗想,如今肯定大事不妙,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连忙冲到屋子外面,看见白云禅师在院子里站着,他高大的背影正对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询问一般。

  “白云禅师,我的爷爷呢?”我慌张不已地看着四周,确实只有白云禅师一个人。

  白云禅师转过身来,似乎有些愣神,过了一会才开口:“你爷爷昨天就在坟山里消失不见了。”

  我的眼眶立马盈满了泪水,“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带走了我的爷爷对吗?”

  “那些是你爷爷门派的人,他们抓了你爷爷回去,按照你爷爷那个门派,只怕是会把他极刑处死!”

  “什么?因为爷爷养鬼奴改运的事吗?”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上的无力感,我没有任何力量,没办法保护自己身边的人。我双腿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事已至此,都是命!”白云禅师无奈地叹了口气,仰头向着天空上。

  正在我伤心之时,我听见了汽车停靠的声音,我敏锐地感觉到是爸爸妈妈从镇上赶来了。

  我打开院子的大门,看到爸爸妈妈从车上下来,他们一个也在抹着眼泪,一个面颊凹陷,显然也得知了村里的噩耗,连忙赶了过来。

  我忍不住跨出门去,扑在爸妈怀里失声痛哭。

  第二天,我们村里集体举行了葬礼。村民们集体参加了刘小娟、小叔、爷爷、邹支书等人追悼会。白云禅师声称,爷爷已经在昨天的坟山上丧生,所以我们就用了爷爷的衣服打算做衣冠冢。

  白云禅师在追悼会的中央,念着往生咒,给冤魂们超度。

  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全靠爸妈扶着我。

  爸爸把眼镜摘了下来,擦了擦上面的眼泪,“你爷爷一辈子跟这些打交道,最终还是这样尘归尘,土归土了。”

  妈妈在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早说了,应该把咱爸接到镇上来,他也不会这样死得连尸首都没有。”

  我在一旁沉默不言,偷偷地掉眼泪。我不敢说爷爷是被人带走了,怕这样的厄运会牵连到他俩。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刘姨的绣花鞋。对了,我差点把刘姨的事给忘了,刘姨的魂魄还困在玉米地里。我飞快地冲出祠堂,回到了家,将红绣鞋揣在了兜里。

  我一路狂奔,很快便来到了玉米地。玉米地里仍然叶稠阴翠,如同绿丝带一般的叶子在空中晃荡着。

  我大着胆子朝着玉米丛靠近,一双含着血的双瞳突然出现透过那茂密的绿叶盯着我。我靠得越近,那双眼睛就越睁越大,眼白里的血泪开始滚落下来,染红了周围的玉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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